“嗯……”
“一片混亂的車廂……溫度很低。”
白倫的精神意識行走到遍布肉泥的地鐵車廂裡,四處搜尋著許嘉溪的蹤跡。
這裡是許嘉溪的意識世界,但要是她真的已經化作肉泥,要找出來還真挺困難。
“主、主人……”
所幸很快,一陣虛弱的喃喃聲從車廂一角傳來。
白倫跨過地麵上一坨坨膨脹起來的暗黃色泥濘,來到發聲的求救者麵前。
許嘉溪。
一個容貌過人、身材傲然,不論是家世還是天資都被人羨慕嫉妒,受到無數人追捧,社交媒體上更有六位數粉絲量的美少女。
如今卻變成了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身上的血肉已經開始融化,大滴大滴的乳白色漿液流淌在體表,尚未變黃;小腿以下的部分徹底肉泥化、令她癱軟在地上、沒辦法爬起來。
但那漂亮大氣的五官還勉強保持著原樣,使白倫得以辨識出來。
見到白倫的到來,少女原本死魚一般的眼中突然流動起光彩來。
“主人……你來了……”
“我、我知道,你是不會丟下你的犬奴的,對吧?”
“嘿、嘿嘿。也隻有我,才、才能服侍好主人,得到主人的獎勵……”
許嘉溪輕聲笑了起來,嘴角的肉泥咕嘟咕嘟冒起泡泡。
白倫沉默地看著她,想要確認她究竟是本人還是魔蟲的擬態造物。
而許嘉溪則渾然不覺、滿腹感慨地繼續說道:
“我知道,隻有主人才是最愛我的。”
“——還記得那年夏天,我們去海邊玩嗎?一隻【深藍之月】襲擊了我們的遊艇……我掉下水、被卷入漩渦裡、差點淹死。”
“我以為水性不好的你會留在船上、去尋找彆人支援,再慢慢把溺水的我撈上去。”
“但是你沒有……你直接奮不顧身地跳下來,把我救了回去……那次,我很開心。”
“——還記得那次你去我家,見我的父母嗎?”
“明明是全城最有前途、最受人追捧的青年才俊,還是願意低聲下氣地解釋半天,給我父母送了兩條商業街,才獲得他們的批準、和我正式交往。”
“我以為你會在他們刻意的坐地起價、多般刁難之下摔門而去,畢竟你根本不需要受他們的氣。”
“但是你沒有……你願意為了我忍受怨氣和指責,即使你本可以有更多的選擇。”
“——還記得那次我耍小性子求伱帶我出城、結果咱倆在營地裡遭遇魔蟲襲擊,我無法辨認出人與蟲的差彆,差點殺了你嗎?”
“清醒後,我以為你會埋怨我,甚至打罵我、再把我送回家。”
“但是你沒有……你頭上纏著滲血的繃帶,可還一本正經地抱著我安慰我,說什麼客觀犯錯必須和主觀意識相統一才應該被懲罰之類的我聽不懂的話……”
“那時候我知道,你會包容我……很多很多……”
“——還記得那次……”
許嘉溪一字一句地認真說著。
她說了很多。
每說幾句、她就得歇下來喘口氣、緩一緩再繼續。
因為她的嘴唇正在不斷從臉上滑落,即將跌入下巴裡麵。她必須凝定心神、專心致誌地說話,才能和肉泥化的軀體對抗。
而她所講述的,都是她夢中發生的事……儘管白倫清楚,這些是前世兩人一同經曆過的點點滴滴。
看來確實是本人無誤。
“她也保留了一些前世的記憶嗎?似乎是瀕死時受到刺激,被激發出來了……”
“但對她來說,這些記憶的片段並不怎麼清晰……”
白倫想,他得讓這個女人停下來、重新恢複和自己對話溝通的能力。
所以思忖片刻後,他蹲下了身子。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許嘉溪的臉,沒有嫌棄半分、再一次親吻了起來。
儘管嘴唇的位置已經歪斜了。
但他親得很認真。
“主人……啊……唔……”
“嗯……哼……”
“唔……”
原本,許嘉溪的大腦是混亂的。
她能在冥冥之中感知到自己的死亡:精力的逐漸衰退、意識的不斷模糊……
但白倫的出現超出了她的預料。
起初,她以為這是一場瀕死時的幻覺。
——當我祈禱想要再見到主人的時候,主人來了。
太過於巧合、太不可思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