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平成搖了搖頭:“我昨兒住在醫館,還沒有給家人寫過信。”
林寶月道:“你若是信我,給家人寫信,最好提也不要提此事,或者,你有更好的主意,也可以。因為你寫的這封信,甚至下一封信,胡家一定會派人盯,派人看的。胡家所謂的‘一手遮天’,不是輕飄飄的四個字,是你,是我,是很多人的性命。”
馬平成的神色嚴肅起來。
他對死亡不見得多麼畏懼,可他這樣的俠義性子,若因此連累了朋友的性命,他會非常過意不去。
他鄭重點頭:“多謝林姑娘提醒,我一定會小心的。”
林寶月展顏一笑:“那就願公子平安如意了,我並未做過什麼,謝禮就不必了,告辭。”
“彆彆,”馬平成揮手讓車夫調頭,一邊跟了上去:“今兒我來見你,是鬆弟寫了一篇文章,我對外可以說是為了文章才來見你的,不會叫胡家注意到的,你不必擔心。”
林寶月嗯了一聲。
馬平成隨即道:“我就是想問一句,你與光宗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光宗他為人其實很好,我初見他時,彼此都不認識,我的車馬、衣著也平常,光宗仍是待我十分熱情周到,一個這樣善良熱心腸的人,怎麼可能做出那些事?”
林寶月微笑:“馬公子,假如說,一個人冰冷淡漠,但你卻在無人處看到他救起了一個小孩……你可以說,你看到了他隱藏在外表下的‘真性情’。但,像你說的這種,古道熱腸啊,善良熱心什麼的,這樣的性情,若真的是‘真性情’,那必然是時時刻刻都能看到的,而不是非得無意中,沒人時,窺到那麼一絲絲……所以,你認識張光宗也這麼久了,你可有見過他對旁人如此熱情周到?”
馬平成生生被她給問愣了。
他回憶了許久,才道:“但,但我們一直在客棧,後來又在醫館……”
林寶月笑了笑:“一個善良熱情的人,他的熱情不可能隻針對一個群體,而一定是對著所有人的。對路人都這麼熱情,對朝夕相處的其它人,應該更甚吧?譬如小二送水,他可有‘下意識’迎幾步來接?又譬如大夫為他診病,他可有‘下意識’攙扶一把,或者幫忙擺個腕枕之類的?”
“一個性子熱情周到的人,他天生就能看到彆人的需要,然後給予隨手的幫忙,完全無心,不需要思考……這種如沐春風的感覺,是每天、每時、每刻都能感受到的。而這些,張光宗有沒有呢?”
馬平成啞口無言。
林寶月微笑道:“此其一。另外,馬公子,據說你出身世家,那你想必從小到大享受下人服侍,習慣了,所以意識不到什麼,但張光宗是貧家子,他從沒有享受‘下人’的服侍,如果他對小二的服侍如此理所當然,那麼他在家裡的時候,承擔‘小二’這個活兒的是誰?是他娘?還是他妹妹?”
“一個在屁大的農家裡,稱王稱霸當大爺,無視長輩親人辛苦的人,真的會是善良熱情之人?他連自己的娘親都不心疼,卻對你這個路人噓寒問暖,熱情周到,你真的信世上會有這種人?你就從沒想過這是為什麼?”
馬平成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韓鬆習慣了林寶月的好口才,隻悄悄看著,也不說話。
而方和本就厭惡張光宗,聽得津津有味,看兩人都不說話了,忍不住問:“為什麼?”
林寶月看了他一眼,笑著對他比了個“噓”的手勢,轉頭道:“馬公子,借一步說話。”
幾人:“……”
於是韓鬆立馬拉著方和就走,林長庚猶豫了一下,也快走幾步,後頭就隻有林寶月和馬平成了。
林寶月道:“馬公子,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可能有點冒犯,先向馬公子道個歉……你說起你們初見時如何如何,那,我想請問,那時你夫人可在?你夫人是不是十分美貌?你有沒有想過,張光宗可能是驚鴻一瞥,看到了你夫人,所以才對你格外熱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