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來時,他一臉不耐煩,隻撂下一句話便離開了。
“爹要分家,我方才問過大夫,你的腿治不好了,要我說既然治不好,也沒必要在這兒住著了,你早些回家同爹商議分家的事吧。”
饒是早有準備,這一刻,床上的漢子還是紅了眼睛,他抹了把臉,冷聲道:“好。”
*
三日後,晏小魚雇了牛車接晏興茂回家。
山路陡峭,晏興茂的腿需要活動,但不能劇烈顛簸,他們花了一個時辰才回到西嶺村。
晏老爺子和長房那幾人分家的心情十分迫切,這三日裡晏小魚每日都要被問上一遭,昨日他說今日去接人,今日晏家那幾人門都不出了,都在家裡等著。
到家後,晏小魚他們剛將晏興茂安置好,晏小寶已經將村長牛富貴請來了。
請牛富貴過來是晏小魚的主意,不過晏興盛也不反對。
他和陶翠青生怕吃虧,這幾日一直在琢磨分家的事兒,後頭一想,分了家二房還是住在村裡,晏興茂如今廢了,二房若是有啥事兒,晏小魚這不要臉的多半還是會賴上他們。
倒不如借此機會,斷了這個後患。
有牛富貴見證,也不怕晏小魚日後耍賴。
牛富貴和晏興盛差不多年紀,處事還算公正,但不是個多有善心的人,還愛占些小便宜。
村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不鬨到他麵前,他隻當不知道,上回晏小魚落水後,還是他娘子看不過眼,才逼他得往晏家走的一趟。雖是被趕鴨子上架,但過來後也確實說了幾句公道話,不然晏小魚也拿不到晏小寶的‘保證書’。
這回分家,晏小魚沒指望晏老爺子能公平公正,但二房該拿的東西,他也沒打算輕易放棄。
‘傷筋動骨一百日’,晏興茂這腿至少要三個月才能正常走路,這期間他沒法兒乾活兒,還得吃藥,另外分家後置辦家當、買地蓋屋子、一家四口吃飯穿衣,還有晏小魚想做的吃食生意,樣樣都要錢,容不得晏小魚不當回事兒。
是以昨日他特意買了兩樣點心,打著為上回之事道謝的名義,往牛富貴家走了一趟。
牛富貴不收東西也能乾活兒,隻是沒什麼好臉色。晏小魚想著後頭估計要找他買地、借牛車,打交道的時候多得很,不如先賣個好。
他能想到的事兒,晏興盛這老狐狸自然也不在話下。
兩方人馬互相戒備,牛富貴收了兩份禮,今日過來時,態度便好多了,他與晏家人寒暄了幾句,問了問晏興茂的傷情後,進入了正題。
“聽說你們兩房要分家,既然人都在這兒了,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老爺子您先說說,具體是怎麼個章程?”
晏老爺子坐在上首,掃視了下方的兒孫一眼,架勢十足:“村長,你也看到了,我家老二已經是個廢人了,他同他媳婦又沒能生出漢子,往後我不中用了,定然是指望不上他的,所以我得跟著老大,那家裡的屋子田地,自然也得先緊著老大。”
“咱們晏家除了這棟宅子,還有十四畝田,二十畝地,其中有一半是家裡的口分田,另一半是老大一家後頭置辦的。我如今還沒死,宅子不必分,我跟著哪房,宅子就歸哪房。至於田地嘛,老大買的那一半自然歸他,剩下的那些可以分一畝水田、一畝旱地給老二。魚哥兒和月姐兒總歸是要嫁出去的,有這兩畝田地,老二和他媳婦的口糧應當是沒問題了,另外,我再從公中出五兩銀子,給二房的人蓋屋子。”
晏老爺子說完看向牛富貴:“村裡其他人家分家,差不離也就給三兩銀子,我拿五兩給老二他們,也算是仁至義儘了,村長你說呢?”
“我說什麼?”牛富貴臉上的表情淡了一點兒,似笑非笑,“還是興茂說吧。”
這老頭子說得頭頭是道,可不算晏興盛買的那一半,晏家也有十幾畝田地,就給人家二房分兩畝?偏心眼也不能這麼偏呀!
村裡人分家,被分出去的確實隻能拿二、三兩銀子,可那些人是什麼家底,晏家又是什麼家底?況且人家都是幫兒子把屋子蓋好、家當置辦個七七八八,才將人分出去的,哪有像晏家這樣,屋子也不分一間,給個五兩銀子就將人掃地出門的。
牛富貴心裡想的也是晏小魚想吐槽的。
“爺爺這是打發叫花子呢?”晏小魚翻了個白眼,“您要是舍不得,那就不分了嘛!家裡的宅子田地都歸大伯,往後我們二房的衣食住行還有我爹的藥錢就指著他了。”
“對了,我這人不愛嫁人,我要招贅,你讓大伯給我招個婿吧,順便將聘禮也替我出了,我那一畝田地就送給他了。”
晏老爺子聽得瞠目結舌,氣不打一處來:“你這不要臉的,你給我閉嘴!!長輩說話,哪有你一個小哥兒插嘴的道理?一個哥兒張嘴閉嘴就是招贅,簡直——”
“咳、咳、咳!”他還沒罵完,便被晏興盛驚天動地的咳嗽聲打斷了。
村長便是被招進門的贅婿,晏興盛生怕他爹子說出什麼不中聽的惹怒村長,拚命給他爹使眼色。
接著,晏興茂也幽幽地開口了:
“爹,小魚是替我說的,我身子不舒坦,秋花口舌不利索,分家的事兒我們全權交給小魚,他的意見就是我們二房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