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怎麼注重外表,但他包裡的邀請函非常平整,燙金的印花看上去格外精致。
“阿笠博士的,萩原研二的,鬆田陣平的……”
他四處張望了一下,“還有光和降穀的。”
“我們代為轉交吧。”萩原研二被鬆田陣平抱下了衛星,拍了拍身上沾上的油汙。發現並不能拍掉,手套上的油汙還沾上衣服,讓衣服變得更臟了。索性脫了手套,當作無事發生。
用乾淨的小手接過請帖,萩原研二小心地扯開蝴蝶結,露出裡麵的新人名稱、結婚時間與地點。
“這時間……不就是下周嗎?”
男人撓了撓後腦勺,笑得格外幸福,“是啊,我女朋友她……咳……比較著急。”
萩原研二抬頭,狐疑地看了看樫村忠彬的表情,恍然大悟。
好嘛,不著急就要顯懷了是吧。
“我確實收到了,那天和小陣平一起去。”
“喂,我可沒說要去!”
“那小陣平去嗎?”
鬆田陣平虛了眼,如了他的意,“……去。”
樫村忠彬先生送完邀請函,半分鐘都沒耽擱,立刻就離開了,說是還有其他人家要拜訪。
萩原研二把這事通知了諸伏景光與降穀零,詢問他們是否前去。便立刻把這事丟到了腦後,繼續投入安裝衛星的大業中去。
鬆田陣平著急忙慌糾錯的時候,萩原研二眉頭一皺計上心來,掏出手機就搖了個人。
沒多久,一個穿著隔壁學校製服的男生敲開了阿笠博士家的房門。
第076章 第 76 章
76【不速之客】
“叮咚——”
“萩你喊的人來了……你喊的誰?”
萩原研二從裝了一半的零件上跳下來, 躲開一地的雜物,邊跑邊回答:“小陣平也認識的人。”
萩原研二認識,鬆田陣平也認識的人,那可多了去了。以前萩原研二還會單獨行動跑去聯誼之類的, 現在他除了上學和鬆田陣平分開, 平時幾乎都在一起, 根本分辨不出會是什麼人。
打開開啟, 年輕的聲音還帶著男女莫辨的稚嫩,“那個,好久不見了,萩原, 鬆田哥, 阿笠博士。”
鬆田陣平從機械的後麵探出頭來瞅了一眼, 還真是他認識的人, 竟然是許久沒見的麻生成實。
男孩身形依然纖瘦,是孩童時期常年生病的影響, 使得他看上去身材嬌小,一副體弱的模樣。他留著半長不短的發絲,遮住了小半張臉, 臉看上去更小了。
若是稍作打扮,活脫脫就是一副女孩子模樣。
鬆田陣平就算對著真女生也不帶客氣的,何況麻生成實隻是看著病弱,現在已經痊愈, 體力與普通男性並沒有什麼區彆。
“你怎麼來了?沒回去月影島嗎?”
麻生成實搖了搖頭,“我家不在月影島住了, 全都搬到東京市區住了。我爸說不知道怎麼麵對以前幫助過他的鄉裡鄉親。”
月影島在東京警視廳的管轄範圍內,但畢竟離本島有些距離, 不屬於東京市區。麻生家搬到市區之後,也能遠離過去傷害過他父親的同鄉們。
當初麻生圭二在鋼琴曲中向人求救,終於在一切變得無法挽回之前停止了犯罪行為,因此名譽上沒有受到損害,反而因為禁毒有功,被津津樂道了一陣子。
隻是塵埃落定之前,麻生圭二與他的妻子都忙於自證與提供罪犯的犯罪證據,無暇他顧。便讓體弱多病的兒子經常與幫助了他的小夥伴相處,這才讓麻生成實與萩原研二、鬆田陣平熟識了起來。
麻生成實比鬆田陣平小了三歲,比萩原研二大了五歲,兩邊都有些不著。但大人們總覺得,小孩兒嘛,差個兩三歲也是能玩到一塊兒的,任性地將他們安排在了一起。
當時靈魂年齡26+12的鬆田陣平和靈魂年齡22+4的萩原研二都感到了困擾。
麻生成實是個內向的孩子,因為身體原因常年離開家鄉,父親又需要全世界巡演,沒法經常和他相處。他難得有和差不多年齡的人接觸的機會。
隻是短短數天的相處,他就輕易地信任了萩原研二。也不知道是萩原研二的人格魅力,還是麻生成實太容易交付真心了。
麻生夫婦忙完了那一陣子之後,很快就登門感謝了他們,之後麻生成實就很少出現他們的麵前了。確切地說,是一次都沒有再出現過了。
萩原研二會想到麻生成實,也是湊巧,再度在電視上看到了他的父親麻生圭二的演奏會信息。
這位鋼琴演奏家的事業並沒有因為失去了讚助人而低落,反而因為他的善良與特殊的經曆,使悠揚的琴音裡帶上了更多曆儘滄桑的底蘊。
“說是需要我幫忙,要我做什麼?”
麻生成實大約是一放學就往這裡趕,製服沒換,還背著書包。
“你學校怎麼放假還上課啊?”萩原研二沒急著說讓他做什麼,隻拿了工具遞給他。
“我報了補習班,”男孩趕忙脫下書包,放在了椅子上。又將袖子挽了起來,這才接過了一堆自己喊不出名字的工具來。“我的學校教學水平比較一般,想要考上理想的高中比較困難。”
“那你來幫忙沒問題嗎?我們的工作還挺需要時間的。”鬆田陣平連接上感應器,用軟件編輯器確認了下運作情況,隨口問道。
“啊?”男孩有些茫然,“我作業做完了……要多久?”
鬆田陣平叼著顆螺絲釘,把引擎固定住,含糊不清地說:“說不好,幾天,或者幾年。”
萩原研二回憶了一下厚厚的資料,露出不堪回首的糾結表情,同樣回答:“說不好,幾天,或者幾年。”
麻生成實也不含糊,幫著萩原研二爬上衛星的頂端框架,“那我每天放學之後過來。”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隻要你們需要我,儘管說,我義不容辭。”
“哪有那麼誇張啦。”萩原研二轉身戳了戳麻生成實緊繃的臉蛋,“我們是很需要幫忙,但緊急程度並沒有那麼高,麻生哥哥不要有心理壓力。”
他一指雷奧,阿拉斯加犬就從沙發邊蹦躂著跑過來,從工具箱中扒拉出把扳手,叼著遞到萩原研二手中。
所用時間確實比較長,但好在不需要萩原研二爬上爬下,特彆在他爬到頂端還需要彆人幫忙的情況下,這已經能減少很多時間了。
姑且不說和其他犬類相比,阿拉斯加雪橇犬是否是比較聰明。隻是作為被人類馴養的工作犬,本就是有聽懂一定程度命令的能力,何況雷奧在它的種族中也算比較聰明的那部分。
隻是再聰明的狗子,也沒有人類那麼好用的手,更沒有學習衛星組裝資料的能力。
正式上手就會發現,需要跟上他們三人的速度,並不是單純聽令遞上東西這麼簡單。他需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及時搭把手固定住零件,又或是將電線壓住,使得它可以穿過預留的孔洞。
遞工具反而是最簡單的那部分。
忙了兩個小時,中途幾乎沒有停頓,初中生認真表示上一整天的數學課都沒有這麼難。
幾人稍作休整,吃了點兒點心,今天的組裝工作就到此為止了。
麻生成實打了個嗬欠,擦了擦眼角生理性溢出的淚水,“今天這樣就結束了?還很早呢。”
“可,我們也還有彆的事情要做呢,”萩原研二拿起桌上的作業本,表示自己也是個學生。
他們不僅有委托要做,但生活不僅僅隻有委托而已,學業、興趣、充實自己……普通的日常生活也得繼續下去才行。
“這些資料,你如果感興趣的話也可以帶回去看看。”鬆田陣平拿出厚厚一遝紙張,架勢與交給萩原研二的時候一模一樣。
如果麻生成實隻是打個下手,有沒有看過資料其實並不會影響他的能力。
萩原研二在鬆田陣平之後補充:“如果不感興趣,不看也沒事。”
“我……我會認真看的!”
真不知道鬆田陣平一句話裡施加了什麼魔力,讓麻生成實明明對機械類的東西不感興趣,也還是決心認真閱讀資料。
男孩背起書包,和三人一狗告彆,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萩原研二站在門口送他,門還沒關上,卻發現阿笠博士家門口又站了個不認識的男人。
“今天的訪客還真多啊……”他感歎,轉頭問阿笠博士:“阿笠博士,是你的客人嗎?”
阿笠博士眨巴了兩下眼睛,聰穎中透露出一絲憨厚,“我沒有訪客預約哦。”
“我不是你的訪客。”來人在門口說道。
阿笠博士院子的門離住宅的門還有些距離,因而他們說話並沒有放低音量,哪想到這個距離對方都能聽得清。
“我是來找萩原研二的。”
鬆田陣平把萩原研二攔在了身後,眼神危險。
【找萩原研二,難道是琴酒那個組織的人?】
“我曾隸屬於東京警察廳,因為不服昏庸上司的命令而被辭退。”男人摸了一把自己板寸長的黑發,“你朋友告訴我,隻要跟著你就能找到我要找的人。”
摸頭發是個看似多餘的動作,卻在那之後,阿笠宅的庭院大門被他輕易推開,如入無人之境。
“你,是不是知道,烏·鴉·。”
萩原研二踮著腳,從鬆田陣平的手臂上端露出半張臉,果斷回答:“不知道。”
場麵一度如寒冬般冷峻。
對方眯眼,皺眉,無視鬆田陣平的怒視,隻盯著萩原研二看。半晌似是不甘心般,從口袋中摸出一張紙條。
他對了對紙上的字,半讀半總結道:“數日前,你曾報警稱,發現了襲擊了烏丸集團大樓的歹徒。”
“是你沒錯吧?”
萩原研二點點頭。
“那就是你了,我要跟著你,在抓到那些害群之馬之前,我會保護你的生命安全。”
“可最危險的應該是小陣平啊……”
“是你。”男人幾步就靠近了他們身側,伸出食指,直直指向萩原研二鼻尖,“這個卷發的小鬼已經三度對上烏鴉的走狗了,他有反擊之力,不讓人擔心。反而你,不僅在那家夥麵前露了臉,還手無縛雞之力……”
萩原研二一巴掌打掉了對方無禮的手指,“你才手無縛雞之力呢!我也是有防身手段的。”
“嗬,就憑你們那些在公安報備過的小玩具嗎?”
若是普通孩子遇上普通的小混混之流,用上他們發明的防身道具,確實可以逃過一劫也說不定。可萩原研二自己麵對的卻是膽敢當眾行凶的不法組織,在罪犯中也屬於最凶殘的一類,這些道具便顯得兒戲了。
“看來你對他們還不夠了解。就那個白頭發的家夥,在三年時間裡殺人數量超過四位數,平均每天都要殺死一人,傷人數更是數不勝數,更不說他涉嫌走私假藥、走私軍火、非法買賣爆//炸//物,燒殺搶掠無所不為。”
“他所在的組織將槍支彈藥販賣到地球的每個角落,為了金錢,不惜支持非政府武裝。他們讓孩子還不會走路就先學會了開槍,還不通事理就先學會了殺人。”
“慘無人道,窮凶極惡!”
看著對方還想要繼續嘮叨下去的樣子,萩原研二趕緊伸出小手,比出“停止”的手勢,“所以呢?如果有你在,他們如果想要殺我的時候,就殺不了了嗎?”
“至少不會讓你死在我前麵。”
第077章 第 77 章
77【前輩、後輩】
今天阿笠博士家似乎非常熱鬨的樣子, 他已經迎來了他的第三波客人。
“佐島先生,你知道這個人嗎?”鬆田陣平甚至沒有等剛進門的佐島悟換好室內鞋,第一時間就指著旁若無人坐在沙發上喝茶的男人問道。
佐島悟換完鞋子,輕聲對阿笠博士問好, 這才有空擦一下臉上的汗, 辨認鬆田陣平詢問他的人。
佐島悟今天是有任務的, 由於是跟蹤性質的任務, 他一路跟著目標坐公共交通,沒開自己的車出來。接到鬆田陣平聯絡的時候,他的任務目標離這裡比較近,因此他找了人來接手任務之後, 用11路跑過來的。
他看了下坐在沙發上胡子拉碴的高大男人, 認真回憶起來。
就算是公安, 出於任務性質的原因, 他們之間也有很多人是從來沒有見過對方,或者沒有見過對方真容的。
何況這個男人有著西方人的長相, 如果如鬆田陣平在電話中所說的,這人曾經任職於警察廳,佐島悟很難相信他到底是怎麼取信於政府的。
就算是再怎麼崇拜美國的議員, 也不可能把他國的公民納入保護國家為目的的政府機構中的。
這不等於是把自己國家送給他國嗎?
佐島悟理直氣壯地搖了搖頭,“我沒有見過這個人。”
“嘖,”男人毫不掩飾地發出了咋舌的聲音,嫌棄地說道, “這家夥級彆太低了,不知道我的事情。你領導呢?黑田兵衛呢?”
佐島悟沉默了片刻, 語不驚人死不休,“黑田長官殉職了。”
上次他對鬆田陣平說黑田兵衛離職了, 按現在的說法,應該“殉職”才是實情。隻是鬆田陣平是一介平民,還是個未成年,公安估摸著是不想嚇著小孩兒了,這才撒了謊。
如今若是不說出真相,恐怕要遭到質疑的就變成他自己了,不得不說出了真相。
“殉職了?!”
“哎?!”
萩原研二與鬆田陣平都非常震驚地看向佐島悟,去端茶的阿笠博士遠遠地聽到兩個孩子震驚的聲音,嚇得手一哆嗦,差點沒把一杯茶水潑完了。
沙發上的男人坐正了身體,態度認真了起來。
“殉職?據我所知,他之前接手的那個任務並沒有出現紕漏。”
佐島悟斜眼看了男人一眼,繼續透露道:“確切說,是失蹤了。結合當時的場景及對方組織的反應,綜合判斷,認為他已經殉職了。”
“嗬,那就是沒有找到他的屍體咯。”
“現場發現了大量屬於黑田兵衛的血液,以及其眼睛的組織碎片。”
佐島悟搖搖頭,表情沉凝,“我也希望他能平安無事,但證據顯示……他生還的概率太低了。”
“愚蠢。既然他失血過多,眼睛還受了傷,卻沒有留下屍體,不就證明他已經逃脫了嗎。”
佐島悟沒有就這件事繼續與他爭執,反而將話題扯回對方的身份問題上。
“那麼,你可以說出自己的身份了嗎?”
男人又像沒有骨頭的軟體動物般癱進了沙發的包圍裡,他無所謂地反問:“身份很重要嗎?”
公安嚴肅了臉色,“如果你不能證明自己的身份,我會將你視為黑戶,移交國家移民管理局,確認你身份之後遣送回國。”
“如果你不想什麼都沒做成就被送回去的話,最好現在就告知你的身份。”
男人像是有些苦惱似的,皺著眉頭,閉眼沉思了一會兒,歎了口氣。
“不是我不想告訴你。”他又搖搖頭,拿了阿笠博士端上來的果盤,丟了顆葡萄進嘴裡,因而接下去的話說得有些含糊不清,“我自己也不記得了。”
他攤手聳肩,像是認定了對麵拿他也沒有什麼辦法,“我隻能偶爾記得一些日本公安、警察廳和黑田兵衛的事情,其他的全都不記得了。”
“我的身份、我的過去和我的名字,一並失去了。”
他雖然嘴上這麼說著,可眼睛卻在說:“我一定要找到真相,絕對不會放棄。”
可以想見,如果真的按照佐島悟所說的那樣操作,這個男人應該也會用自己的辦法再跑回來,繼續摻和進危險的事情中。
萩原研二圍觀他們倆激烈的爭執,抱著阿笠博士給他的牛奶飲料喝得起勁,還不忘推波助瀾一下:“那這位不知道名字的先生,你是怎麼知道你能保護我的啊?‘不會讓我死在你前麵’?”
“嘿!你這小鬼,我好心來保護你,你居然倒打一耙哈?”
“你是應聘來的,不是好心,我要付錢的。”在這兩人唇槍舌戰的時間裡,萩原研二已經用手機聯絡了朋友,最終是從工藤優作先生處了解到了關於保鏢這件事的始末。
說白了,也就是他們倆被襲擊的事件曝光之後,大人們各種不放心。工藤優作在妻子的撒嬌攻勢下節節潰敗,答應幫萩原研二找個保鏢。
這便幾經輾轉找到了這位不知底細但信譽佳、身手好的保鏢人選。
萩原研二給工藤有希子發了感謝信息,轉身就來和保鏢先生確認了。
“大叔,你真的能保護我嗎?”
“大叔什麼的……”和佐島悟吵架告一段落的男人有些不爽地小聲嘟囔幾句,“我不是說了嗎,不會讓你在我麵前死掉的。想要殺你,除非踏過我的屍體。”
萩原研二不是想逼迫他說出什麼狠毒的誓言來,而是想要確認他的保鏢能力。
他“呸呸呸”幾聲,把男人剛剛出口的妄言呸走,而後從鬆田陣平的樣機收藏品中摸出幾個防身道具來,邊裝備邊挑釁道:“既然有自信保護我,那至少不能被我打敗吧?保鏢大叔。”
他的尾音上挑,就如同他上挑的眉頭一樣。
話音剛落,一隻手就繞過萩原研二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防線,將還在布置“軍備”的萩原研二一拉一扯,破壞了小孩兒的平衡。
眼看著萩原研二即將束手就擒,小學生突然咧嘴而笑,笑出了可愛的小虎牙。
保鏢突然感到指尖傳來一陣刺骨的酥麻,從指尖向上蔓延而出,神經與骨骼都陷入了疼痛與酥麻組成的地獄之中。
他卻是連臉色都沒帶變的,繼續抓向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還在踉蹌,見對方不受影響,索性借著對方的力道就地一滾。再起身時,已向著保鏢方向丟出了什麼。
男人的反應卻比剛才大多了,他側身躲開投擲物,卻又感到脖間一涼。
他低頭看向萩原研二,小孩兒並沒有做出他猜測的動作。
在視野完全黑下去之前,隱約聽到鬆田陣平幸災樂禍的聲音:“你這樣還真是勝之不武。”
佐島悟在鬆田陣平的嘲笑中接住了保鏢先生的身體。
“他如果真的與黑田先生之死有關,什麼我都能做。”
趁著他人比試時做出偷襲行為的,是一名公安,似乎也不是太難理解。
“請允許我先行告退了,”佐島悟的表情晦暗不明,眼中湧動著鬆田陣平看不懂的情緒。
他抬頭看向萩原研二,麵露歉意:“抱歉,我擅自打斷了你的比試。”
萩原研二見他保持平常心都很勉強的樣子,本來很生氣的內心慢慢冷卻了下來。他小大人似的歎了口氣,“真是沒辦法。這樣一來,如果確認他沒有問題,不就隻能聘用他了嘛——”
公安蹲下身,摸了摸小學生的腦袋,露出一個不那麼好看的笑來,“謝謝你。”
那個笑容,苦澀、疼痛還有著想要抓住萬分之一希望的瘋狂。
公安離開阿笠宅的時候,萩原研二沒能忍住,輕輕喊了一聲,“佐島先生……”
對方敏銳回頭。
萩原研二的眼睛直直看向他的眼睛,用對方理應聽不到的聲音一字一頓地說:“我覺得,黑田先生一定還活著。”
年輕的公安鞠了一躬,不知是為了他的祝福,還是告彆的禮儀。
在那之後,萩原研二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能再見到佐島悟。
這個男人如同他出現時的突然,消失得也突兀。
接替他的公安是個看上去年輕其實也確實很年輕的小夥兒,警校剛剛畢業就以優異的成績被公安部門錄取。
隻是他的任務大都比較表麵化,比如幫著潛入人員做托,或者服務性的行業。弄得小夥兒都不明白,到底選中自己的是公安,還是某個不入流的私人企業?
老板可著勁兒地用工資低廉的年輕人,美其名曰鍛煉,實則壓榨廉價勞動力的黑心資本家。
看來,與其說是接替佐島悟,不如說是隻接手了對方與他們相關的道具備案工作。
他全然不知他們曾經的遭遇。言語間能聽出,這個警校剛剛畢業的公安,尚且未曾做過超出規則範圍的行動。
他還擁有著一顆輕鬆而自由的心,未曾被黑暗的重擔壓垮。
“真不知道佐島前輩是怎麼工作的,他工作的一小部分內容都超——級——繁瑣的。”
“我啊,雖然成績還不錯,但真的,超級、超級超級,討厭文字工作的!”
也許是和萩原研二在一起,年輕的公安話有些多。
他平時的工作不怎麼能見到同事,很多事情不能和無關者說。為了保持警惕,他不敢喝酒,因此不得不拒絕日本職場某些約定俗成的社交活動。
這使得入職公安沒幾個月的大男孩,孤獨、可憐,沒朋友。
難得碰到公安相關的人,還是個同樣善談還溫柔的小朋友,不小心多抱怨幾句,也是合理的吧。
萩原研二看著身邊叨叨個不停的年輕公安,遐想起曾經的同期——小降穀和景光旦那也是這樣的嗎?
思緒飄遠,他看向窗外的風景,【不知黑田先生、佐島先生他們怎麼樣了。】
那日一彆,再也沒有人和他們說起烏丸集團大樓襲擊案相關的事項。他們仿佛進入了信息繭房,已知的信息反複出現在他們的麵前卻再也沒有新的內容輸入。
忽然,窗邊隱約閃過什麼,打斷了他的思緒。
第078章 第 78 章
78【新的朋友】
萩原研二眼角瞥見窗外有人影閃過, 猛地扭頭看去。
窗外隻有造景用的樹木灌木,樹影婆娑。
【難道是看錯了?】
萩原研二疑惑地歪了歪腦袋,一旁的小公安甚至沒停下他阿巴阿巴的日常對話,完全沒發現窗外的問題。
萩原研二一邊嗯嗯啊啊時不時應一下對方的話題, 一邊注意著窗外。
在窗外有動靜之前, 身邊的人先接到了電話。
年輕的公安站起身, 麵帶歉意:“不好意思, 我臨時有任務,要先離開了。”
他收拾好這次報備的產品資料和需要提交給警察廳的樣品,一路又是鞠躬又是道歉,腳步匆匆地離開了阿笠宅。
萩原研二也跟著送人到門口, 隱晦地看了一眼窗外。
並沒有任何有人的跡象。
鬆田陣平還沒來, 看看時間, 高中生應該還沒有到放學的時候。
一般鬆田陣平沒來的時間段, 他們是不會開始衛星的組裝工作的。雖然阿笠博士也有跟進衛星的設計,但他手上畢竟有其他的發明工作, 而萩原研二是後續才開始參與學習的,開發小組區區三人,依然形成了完整的工作體係。
萩原研二心神不寧, 索性也沒有看新的內容,稍微做點兒小學作業摸個魚。畢竟看一眼就能寫的東西,根本不費腦子,不是放鬆又是什麼呢。
沒多久, 門口傳來了小朋友的笑鬨聲。
工藤新一和黑羽快鬥今天也來阿笠宅報到了。
這個本沒有一個孩子的彆墅,現在每天都充斥著孩子的歡聲笑語, 竟比普通住宅還熱鬨些。
萩原研二聽到聲音,也沒等他們按門鈴, 提前打開了玄關的大門。
迎麵跑來的竟然不隻是熟悉的身影,小豆丁身高的孩子居然有整整四個之多。
不必仔細觀察也能看出,除了前方的兩個男孩,後麵兩個穿裙子的孩子都是女孩。哪怕被帶著往前跑,動作也輕柔很多。
應該是輕柔很多……吧?
萩原研二不確定地看著其中一個長發的女孩,隻看外貌,尚未完全長開的小臉也能看出精致的五官,恐怕未來是個美女。
但她的動作……確實是女性的動作沒錯看,骨骼體態也完全符合,可一舉一動間儘顯力量感,有種隻要動手就能打出力敵千鈞之力的氣勢。
相較這個女孩的特殊,另外一個孩子就顯得普通了很多。帶著孩子獨有的天真可愛之外,似乎沒有什麼值得讓人注意的部分。
萩原研二看著孩子們遠遠地跑來,工藤新一氣喘籲籲,搶先給自己喜歡的小哥哥介紹。
“萩原哥哥,這是我幼兒園的同班同學,她們也來一起玩可以嗎?”
萩原研二搖搖頭,看著孩子們驚訝到沮喪到詫異的表情,這才賣足了關子,“你問錯人了,這裡是阿笠博士家,你當然應該去問阿笠博士啊。萬一阿笠博士不同意,我說的可不管用。”
阿笠博士聽到動靜,從廚房探出頭來,遠遠地就對孩子們說:“進來吧,彆聽你們萩原哥哥嚇唬。我可歡迎小朋友來玩了。”
兩個小女孩兒這才小心翼翼地探頭進來,不約而同地說著“打擾了”。
工藤新一第一個換好鞋子,給阿笠博士介紹,“這是小蘭,毛利蘭,她爸爸是個警察!那是園子,鈴木園子。她們都是我同班同學,我們今天一起來玩,可以嗎?”
阿笠博士從廚房裡端出各種茶點,笑得見眉不見眼,“哎呀,就算我想不同意,我的小點心也不能不同意啊。”
萩原研二記得這茶點是阿笠博士買了留給自己一整周點心的份,這下全拿了出來,是下了血本了。
“哇——”長發女孩兒驚訝地感歎,注意到自己的失態,趕緊捂住自己的嘴,羞紅了臉。
鈴木園子更為放得開些,也發出了感歎,還不忘評價:“我知道這個點心哎,是最近涉穀超有名的那家甜品店的,每天限量一百份,排隊好久呢。”
她抬起頭來看著阿笠博士,“阿笠博士居然能一次性買到這麼多,超厲害!”
阿笠博士經常在科研領域被人誇獎厲害,倒還是第一次因為買東西厲害被誇獎,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怎麼接話了。
“啊……哎,喜歡的話就多吃點。”阿笠博士撓撓圓滾滾的腦袋,然後低聲對孩子們說,“我們可以偷偷把鬆田那份吃掉,不告訴他。”
“哎——?”孩子們發出茫然的疑惑聲音。
這次是萩原研二給阿笠博士解圍:“小陣平不喜歡吃甜食,阿笠博士一開始就沒準備他的那份——多出來那份是他準備一個人吃兩人份來著。”
“你們要是真的喜歡,我也建議把那份吃掉,省得阿笠博士吃了變得更胖。”
阿笠博士也不是一開始就很胖的,自從經常來他家的孩子們的母親時不時送小點心來投喂,這位不常運動的博士才逐漸走上了中年發福的道路。
因為這樣的對話,孩子們放開了很多,童言童語地說著幼兒園的經曆。
萩原研二趁著這個時間,跑到鬆田陣平放發明的櫃子裡翻箱倒櫃,找出以前做的、適合小朋友的玩具來。
看到什麼小轎車、飛機之類的,不由自主地想起當年——其實也沒隔幾年,鬆田陣平沒事就給他和萩原千速塞玩具的經曆。
後來發現萩原千速不喜歡車模,鬆田陣平還試著做了幾個娃娃。隻是似乎觸發了恐怖穀效應,嚇得萩原千速把娃娃丟回了鬆田陣平的懷裡。這幾個娃娃現在還在櫃子裡躺著呢。
他帶著懷念的笑容,挑挑揀揀把適合孩子們的玩具抱出來,放到了茶幾上。
孩子們吃完了點心,正在看電視。見到小玩具,不由好奇地湊上前去。
黑羽快鬥拿起一個飛機模型,嘴裡發出“fufu”的擬聲詞,模擬出飛機飛過的樣子。
女孩們首先去拿了娃娃。
萩原研二沒有拿鬆田陣平做的那幾個,而是他親手做的。對於自己的審美,萩原研二可以拍胸脯表示沒問題。
果然,這次也受到了小朋友的肯定。兩個孩子看到娃娃的樣子,眼睛都亮了起來。
工藤新一把玩了幾個車輛玩具,又放下了,他自己跑去書桌,把自己昨天沒看完的書拿了出來。
他看書的口味比較雜,除了偵探小說必看之外,其他的小說、曆史傳記、民俗人文、自然科學或者專業書,都來者不拒。
偶爾周圍的大人們甚至會擔心他會不會變成小書呆子,以至於經常讓黑羽快鬥和他一起玩,讓好動的弟弟帶著哥哥出去跑跑。
雖然出門之後就是跑到阿笠博士家繼續看書……
孩子們很快找到了自己喜歡的玩具。
女孩兒們想玩家家酒,但他們缺少一個爸爸,再加一個弟弟或者哥哥的角色也不是不行。
工藤新一剛拿起沒多久的書又被放到了一邊,他露出渴求的眼神看向書本,逐漸被小夥伴們拖離了目的地。
萩原研二成為爺爺的角色,看著工藤新一手忙腳亂地扮演著上班去的爸爸,時不時投來求助的目光,還問:“上班的時候我要做什麼?”
他的爸爸工藤優作,作為著名的偵探小說家,平日裡確實不會上班。
萩原研二摸了摸下巴。
萩原先生在自己開辦的汽修廠工作,他自己就是老板,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顯然也不是正常的上班族會有的樣子。
他又想到鬆田陣平的爸爸,鬆田先生作為日本著名的拳擊手,他的工作就是打拳擊,有比賽就去參加比賽,沒有比賽就訓練,似乎也不是正常上班族的樣子?
這個問題似乎觸發了其他孩子的思考,黑羽快鬥說:“我爸爸沒有表演的時候,會在工作室練習變魔術,還會設計小機關。”
鈴木園子看著天花板陷入沉思,不太確定地說:“好像是……開會吧?我經常看到我爸爸在書房裡開會,一個會議接著一個會議開。”
“阿笠博士,上班是什麼樣子的?”
阿笠博士也陷入了沉思,他有科研任務的時候就搞科研,沒有科研任務的時候就搞小發明,這全是興趣使然。
算是工作嗎?
確實可以算是,但肯定不是傳統意義上的“上班”。
毛利蘭舉手,“我爸爸每天早上都會去上班,很晚才回來,到家之後偶爾會說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她開始掰手指列舉:“發現丈夫出軌的原配妻子上門抓丈夫和小三的現行,報警。小偷偷東西,發現偷到的是殺人凶器的,報警。酗酒的丈夫打人的,報警。晚上鄰居太吵擾民的,報警。”
再抬頭,發現小夥伴們都皺著小眉頭,一副難以理解但表示尊重的模樣。
鈴木園子首先發出感歎:“上班可真不容易啊……”
“是啊,真不容易。”
“確實,上班居然是這樣的,太辛苦了吧。”
不……不是的,上班確實是很辛苦沒錯。但你們有沒有想過,這個上班的例子,也不算是常見的工作啊!
萩原研二睜大眼睛,試圖解釋,卻不知道說些什麼。
想當初,他上班的時候……好像也會碰到這種奇葩的事情哎!
【小陣平——你快來拯救一下小朋友們的觀念啊!】
小夥伴們的表情不對,毛利蘭有些慌張,“那、那個,我媽媽是律師……”
她艱難地回憶著,“媽媽說她的工作內容是客戶的隱私,不能告訴我。不過她在家裡會查資料,看很厚很厚的法律文獻,還會翻以前的訴訟案例。”
這麼聊了一陣子之後,鬆田陣平來了。
第079章 第 79 章
79【你真的失憶了?】
鬆田陣平熟門熟路地走進阿笠宅, 見到萩原研二混在幾個孩子的圈子裡,挑了下眉。
剛想開口笑話好友幾句,突然想起來,這個家夥現在也才不到8歲的年齡, 和3歲小朋友混在一起, 好像……也不怎麼奇怪。
如果不考慮萩原研二有著22歲靈魂這件事的話。
確實是沒什麼問題的。
所以他什麼都沒說, 隻用“我不明白但我尊重祝福”的怪異眼神上下掃視了一圈自家好友, 搖搖頭走了。
走時還不忘留下一句,“阿笠博士,你再吃甜食就真的要走不動路了。”
見鬆田陣平走到更裡間,把書包重重丟在地上, 拿起工具箱就開始敲敲打打起來, 剛來的女孩們都緊張了起來。
毛利蘭拉拉工藤新一的衣服, “這位是……?”
“鬆田哥哥, 他和阿笠博士都是很厲害的發明家。彆看他很凶,說話也不好聽, 但其實人很好的。”
萩原研二湊進孩子堆裡,小小聲說:“彆讓他聽見你說他人好,回頭要打你。”
工藤新一也裝作說悄悄話的樣子回應:“才不會呢, 鬆田哥哥又不會隨便打人。”
然後,他就眼睜睜看著萩原研二被提溜著後領,被迫站起了身。
皺著眉頭居高臨下看著所有人的鬆田陣平不耐煩地說:“小鬼們玩,你湊什麼熱鬨, 來工作了。”
萩原研二露出“你們保重,我先走一步”的表情, 乖乖被拖著離開了孩子們的包圍。
阿笠博士接替了萩原研二照顧孩子們的工作,今天的組裝工作, 在孩子們離開之前,恐怕隻能由他們倆進行了。
麻生成實今天的補習班會上到很晚,就算趕來也趕不上給他們幫忙。因此萩原研二打電話讓萩原先生把雷奧送來阿笠宅,讓小狗做幫手。
世界破破爛爛,小狗縫縫補補。①
阿拉斯加雪橇犬的到來,又引起了小朋友們的一陣騷動。
小朋友們的家家酒遊戲中又增加了一個幻想中的狗狗的角色,該角色暫時沒有演員扮演,因為演員正在工作。
也不知道會不會給小朋友們未來的理想家園中增加一個小寵物,或者大寵物的位置。
鈴木園子回家的時候顯得特彆興奮,臨出門的時候都在滔滔不絕地說:“我叔叔也有養狗,下次也去我叔叔家玩吧,離這裡挺近的。”
黑羽快鬥與毛利蘭應和著,“好呀好呀”。
工藤新一看看身邊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的毛利蘭,也跟著點了點頭。
鈴木園子也邀請了本在工作,因為要送客人而走出來的兩位小哥哥。
萩原研二突然問,“你的叔叔,該不會叫鈴木次郎吉吧?”
“哎?是的。萩原哥哥知道我叔叔嗎?”
不得不說,鈴木園子對自己家的情況多少是有點了解的,普通人會問“認識”,而她卻優先用了“知道”。
“嗯,我家公司的第一個訂單就是和鈴木次郎吉先生達成合作的。”
鈴木園子一副“原來如此”的了然表情,似乎對萩原研二更加信任了一點。
孩子們規規矩矩地向包括萩原研二在內的“大人”告彆,向著門外的家長們走去。
鈴木園子家的車載著毛利蘭走了,工藤新一則和黑羽快鬥一並回了工藤宅。
萩原研二和鬆田陣平的工作還沒有完成,他們繼續回去麵對滿地的零件,認命地繼續組裝。
一直到晚飯時間,萩原太太會送來今天的晚飯——今天輪到萩原家送飯,他們才會停下手裡的工作。飯後一般也不太會繼續組裝衛星,而是會完成作業、補充知識、準備其他訂單或者腦力風暴做些自己感興趣的發明。
因著鬆田陣平嘲笑,萩原研二也打算做出點兒自己的成績來。以前他們接觸時,萩原研二已經在家裡的汽修廠裡接觸過不少維修知識,後續的汽車改裝也有和萩原先生一起做的部分。
隻是這對於現在的萩原研二已經是“小時候”的事情了,這輩子的萩原研二可沒有像以前那樣泡在家裡的汽修廠裡玩耍,自然也不存在汽車改裝的先例。
他這次的靈感源於鬆田陣平說他們要造衛星那天,突發奇想覺得自己可以製造一輛蝙蝠車。
這個源於漫畫的概念放在現在似乎並不是完全不可能實現的,畢竟他連衛星都要製造了,造輛車又怎麼了。
那麼製造車輛的第一步,就是先確定車輛的能源。
漫畫中的蝙蝠車有燃油動力,也有使用丙烷液體進行輔助推進的噴氣式發動機。但萩原研二覺得這種引擎的噪音太大了,而蝙蝠車是悄無聲息的。
因此他更傾向於使用清潔能源的電能,而剛巧,與阿笠博士的公司有合作的比雅荻公司正是新能源汽車的龍頭企業。
向對方訂購電動力引擎很簡單,特彆當萩原家有一家站穩腳跟了的本地汽修廠時,新打入日本市場的比雅荻公司會非常歡迎。
這意味著萩原汽修廠有意願承接比雅荻公司電動轎車的維修、改裝工作。
“這個晚點和老爸去說一下。”萩原研二在代辦事項中加上了這一條。
他看看天色已經完全黑下去的窗外,【剩下的事情就明天再做吧。】
鬆田陣平也收拾起攤在桌上的東西,時間晚了,他們也需要回去自己的家中,給彼此一個獨立的空間。
與阿笠博士告彆,他們走在完全黑下來的道路上。他們的新家與阿笠宅不過幾步路,走過去甚至花不了五分鐘。
近到能從阿笠博士家的窗向外看,一眼就能看到他們的家。
他們像平時那樣說說笑笑,約定明天要做的事情,在萩原研二的家門口告了彆。然後鬆田陣平像是想到了什麼急事似的,衝刺回到鬆田宅中,連打招呼都來不及,直接上了二樓。
打開對著萩原宅的窗戶,鬆田陣平還能隱約聽到萩原研二與家人一一打招呼的聲音,似乎還夾雜著“晚飯”、“好吃”之類的詞彙。
他沒有打開房間的燈,全靠著萩原宅的燈光和路燈影影綽綽地看著對麵。
隨著萩原研二房間門打開又關閉,燈光應該亮起的瞬間卻隻閃爍了另一個信號燈,一閃即逝。鬆田陣平在信號出現之時,立刻射出繩索,連接在萩原研二房間外的固定器上,早已調整好速度的繩索收縮,以肉眼幾乎不可及的速度直接衝向對麵的窗戶。
窗戶剛巧在萩原研二靠近的時候打開,就如他們設計好的那樣。
卷發的高中生在空中一個轉體,看似輕巧卻勢大力沉地借慣性與揮臂的力道,將房間中/出現的不速之客一擊撂倒。
那人似乎注意到了鬆田陣平的攻擊,也做出了合理的防禦姿勢。隻是他恐怕沒有想到對方的力氣居然如此之大,在完備的防禦之下依然被一擊打倒在地,發出了沉悶的聲響。
樓下傳來萩原太太疑惑的聲音:“研二,怎麼了?”
“沒事——我被東西絆了一下,沒受傷。”
萩原太太放了心,便不再過問一向成熟的兒子。
鬆田陣平捏著自己的拳頭,發出清脆的哢吧聲。
“好了,現在我們來慢慢解惑吧。你到底是什麼人?又為什麼要跟蹤萩,還跟到他家裡來了。”
“膽子可真大啊。”鬆田陣平笑得露出了一邊的小虎牙,但沒有人會認為他的笑容可愛,在氣勢與月光的加成下,仿若魔王降臨。
“嘶——”
地上的人發出痛苦的吸氣聲,不過他似乎明白兩個孩子沒有把他送去警局的意思,克製著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響。
他勉強爬起來,赫然是之前號稱有朋友推薦,自己送上門的保鏢先生。
“小鬼力氣挺大……”他摸摸嘴角,口腔裡有著黏膜破碎而彌漫的鐵鏽味,光線暗淡,也不知嘴角的液體是不是血液。
“彆廢話,你到底想乾嘛?”
“都說了,我來保護這個小屁孩。我想對付那個組織,沒有門路。你們惹上那個組織了,你有能力保護自己,他沒有能力保護自己,我跟著他就能找到組織了,就這麼簡單。”
這個男人說的話其實符合邏輯,唯一的問題隻在於,萩原研二與鬆田陣平不信任他。
一個沒有名字,也沒有來曆的男人。
鬆田陣平正回憶著警校時期學習的審訊技巧,打算實際使用一下的時候,萩原研二攔住了他的動作。
“你之前說過,我的朋友推薦你來的。這個朋友是誰?黑田先生嗎?”
男人揮了揮手,“你們被盯上之前,黑田就失蹤了。我剛好認識一個叫‘光’的黑客,他說你們牽扯上組織了,問我要不要做你的保鏢。”
“我這不就來了嘛,沒想到你們倆沒通過氣。”
“要不,你打電話去問問?”
並不是萩原研二不想打電話去確認,隻是諸伏景光又失蹤了,連帶著降穀零也沒了聲。
礙於這位同期有著特殊的能力,又是曾經的公安,萩原研二確認過信號,對方的生命體征都正常之後,也不敢一直打電話過去。
萬一對方又在搞潛入那一套,就要惹出大事來了。
“你的身份……你是真的失憶了?”
“是啊,腦震蕩,很老套吧。被發現的時候說是腦袋上一個大包,身上還有幾處槍傷。我隻記得一件事,那個組織裡有個白頭發的家夥,身手特彆好那個,就是他對我開的槍。”
在場都是男性,男人毫不害臊地撩起衣服,給他們看了身上的幾處圓形疤痕,確實是琴酒使用的那款手槍的子彈。
“這個仇,我記下了。”男人第一次露出了強悍的氣勢。
直到此時,萩原研二才發現,這個男人看起來麵相雖凶,之前應是一直都保持著溫柔的善意。
他,看來也是個不遜於琴酒的厲害家夥。
第080章 第 80 章
80【彎道超車】
萩原研二思考了很久, 最終還是信任了對方。
畢竟能知道黑客“光”與他有關的信息,隻可能是諸伏景光提起的。
“如果他的眼神是在騙人的話,我就算這次沒被騙,下次也會被騙。”他這麼對鬆田陣平說, 然後把人領去見了父母。
萩原太太還驚訝呢, 自己不知道的時候這位保鏢先生居然就進萩原研二的房間了, 果然是很厲害的保鏢先生。
“保鏢先生, 你叫什麼名字呢?”
保鏢沉默了片刻,“就叫我忍吧,黑田忍。”
萩原研二挑眉,看了一眼背對他的保鏢先生。
他可以確定, 這位大叔在剛才之前都沒有想過要起一個假名, 不然從一開始他就能用“黑田”這個姓氏給予他和鬆田陣平一個小震撼。
萩原夫婦連問一句對方的來曆都沒想起來, 就不用指望他們有什麼警惕意識了。或許跟萩原研二很早就接觸了公安有關, 他們似乎不怎麼敢問由兒子帶回家的人的來曆。
這事兒就在長輩麵前過了明路,萩原·7歲·研二有了一個胡子拉碴的大叔做保鏢。
“萩, 轉告一下那個大叔:你最好祈禱黑田先生回來之後不會把你開除黑田籍。”鬆田陣平通過信息傳來最後的信息,掛斷電話忙自己的去了。
萩原研二則在客廳裡對黑田忍掰著手指頭說明自己平日的行程。
“早上遛狗,然後上學。中午會在學校吃, 媽媽給我帶的便當,水也是從家裡帶去學校的。下午三點前往阿笠博士家,之後基本就一直待在那裡直到現在這個時間點。”
他在黑田忍的問題中一點點補充自己的行程,一個辛苦的小學生行程就在對方麵前展開。
男人似乎有煙癮, 他時不時會摸一摸口袋,想要嗅聞些什麼。
被萩原研二提前警告:“可不要在我身邊抽煙。”
然後丟了一顆薄荷糖給他。
黑田忍沒有反駁, 拆了包裝默默含著,忍氣吞聲得倒像是普普通通的打工人模樣了。
既來之則安之, 能借此機會有個保鏢,也不是什麼壞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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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碰到鈴木園子,萩原研二就想著要去拜訪一下鈴木次郎吉先生,沒想到對方反而先給了他邀請。
鈴木財團在萩原研二努力長大的時間裡可沒有停下投資開發的腳步,前段時間才新建了一個水族館。
鈴木次郎吉的助理提議,在水族館的配套商店中販賣周邊產品。一提到周邊,鈴木次郎吉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萩原研二。
上次他們關於黃金鈴木塔的合作非常愉快,後續也有追加小型鈴木塔掛件和鈴木塔飾品的訂單,讓萩原研二一口氣消滅了近300公斤的黃金。
儘管比起8000噸的儲量,這不過九牛一毛。
但這不是個好的開始嗎?萩原研二對自己的事業始終抱有信心。
這次他去的是鈴木園子的家裡,也就是鈴木財團的董事長——鈴木史郎的家。
約莫是鈴木園子和鈴木次郎吉都提起了同一個人,這位父親、弟弟便想著認識一下大家都交口稱讚的小孩兒吧。
鈴木次郎吉特地讓萩原研二也帶上雷奧,因此鈴木家加長版豪華轎車開到萩原宅的時候,萩原研二一行是兩人一狗上的車。
司機非常專業,沒有對保鏢這個身份表示詫異。隻對鈴木宅彙報了一聲,平穩地開了車。
相較於車上三名人類穩定的情緒狀態,狗子成了最開心的那個。
雷奧嗚嗚咽咽地就差沒開口說人話了,加上爪子時不時抬起來指指窗戶,讓司機明白了它想要開窗的意圖。
然後對著窗外的風開心地上演咬風大戲。
隻消看它的尾巴,就知道雷奧這會兒有多開心了。萩原研二是最有發言權的那個人,他已經被雷奧的尾巴甩了一路了。
鈴木史郎的家如同想象中一般,大到無法想象。
畢竟有鈴木次郎吉的遛狗屋做前車之鑒,萩原研二還是有些心理準備的。
隻是車子直接開進室內,然後又行駛了十分鐘的操作,他是沒料到的。
從外部看,鈴木宅隻是普通的彆墅模樣,隻是院子占地麵積大一點,占了整個山頭罷了。可真的到了內部,卻發現它所在的小山頭中隱藏了一整個建築群。
【難怪黑羽先生當時認為三大財團都有可能是非法組織……】
但若是對三大財團的了解更深入些,就會發現寶石造假商不過是些小打小鬨,可能作案總數還不夠這棟房子的價格。
排名第二的鈴木財團私宅都有這樣的豪橫,給自己挖空個山頭做住處,那財力更甚鈴木的烏丸財團當家又該如何呢?
是不是也完全能挖空一個山頭,將其作為某些不為所知的據點呢?
跟著前來迎接的管家進入電梯,又是拐過玻璃長廊,又是欣賞花園景色,走了好些時候才到了會客室。
邀請他前來的鈴木史郎正與鈴木次郎吉聊天,鈴木園子知道他要來,也興衝衝地帶了小禮物在會客室裡賴著不肯走。
鈴木史郎與鈴木次郎吉不愧是兄弟,長相上有著七八分相似之處,連性格也有著頗多相同點。兩人見萩原研二來了,都麵露笑容歡迎他。
鈴木次郎吉更是直接從座位上起身,和同樣從沙發上跳下來,興衝衝跑過來的鈴木園子,有了仿佛重疊的相似。
真不愧是一家人。
鈴木次郎吉畢竟是成年人,他三兩步就比跑著過來的鈴木園子快上一線,搶先摟住萩原研二,“小兄弟來,我給你介紹我弟弟。”
鈴木園子氣哼哼地跟在兩人身後又跑回了鈴木史郎身邊。
鈴木史郎現年37歲,正值壯年。他的長女鈴木綾子此時也才9歲,見到年齡隻有他零頭大的小孩兒,和見到自己女兒的同學沒什麼兩樣。
頗有種父輩看自家孩子的既視感。
再看看自己的兄長和小朋友稱兄道弟的模樣,不由頭疼自己到底該如何與這孩子相處了。
“鈴木史郎先生,您好。”萩原研二又開始標準敬語的實際使用,被鈴木次郎吉拍了拍腦袋。
“不用這麼拘束,我弟不在乎這個。”
鈴木園子跑到她爸爸的書桌後麵,扒拉著鈴木史郎的腿爬上去,坐在了人腿座椅上。萩原研二小時候也喜歡這樣,可能是很多小朋友的習慣操作吧,被寵愛的總是有恃無恐。
她占據中間位置並不是調皮,而是有的放矢的。剛才就說了,她還帶了禮物給萩原研二。
“謝謝哥哥,娃娃。”鈴木園子拿出一個粉色布靈布靈的發卡,舉到了萩原研二麵前。
看來是想要感謝萩原研二那次找了娃娃給她玩。
“謝謝你園子,哥哥不需要你的發卡,你戴上會更好看。”說著,就接過了女孩兒的發卡,給她彆在了頭發上。
“真漂亮。”
鈴木園子的小臉變得紅撲撲的,開心地捧著臉,從鈴木史郎的腿上跳下來,一溜煙跑出了房門。
鈴木史郎笑看兩個孩子的互動。
“聽說你家公司有意向黃金飾品行業發展,”鈴木史郎開門見山,直接擺明了來意,“是因為你那邊有黃金的門路吧。有沒有想過往電子產品發展?”
近年來烏丸財團一直在IT產業投入大量資金,其他財團若是不跟進,當新時代來臨,恐怕就是被淘汰的時候了。
而高精電子產品又離不開黃金材料。
日本本就產金礦,烏丸財團由軍工起家,金礦本就是它的囊中之物。也正因此,烏丸財團一直把控著日本的重工業。隨著人口老齡化及少子化,重工業也向自動化發展邁進。
以房地產為基礎的鈴木財團在廣島協議後經曆了嚴重的衰敗,而大岡財團更像是依托議員及地方豪紳起家的貴族勢力,兩者對於自動化要求不高,因此在此道上的發展顯然不如烏丸財團。
鈴木財團若是想要找到電子產品方麵的設計人才並不困難,可若是沒有材料,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便無法得到成品來。
他們不是沒有想過從國外進口金礦,可成本過高,購買成品化的電子零件更為經濟實惠。就算是鈴木財團並非鈴木史郎的一言堂,當成本相差過高,產品就隻能停滯不前。
雖然花了大價錢收購了材料,進行了電子產品的開發。也取得了成果,比市麵上的同型零件性能高出50%以上。但隻要投入生產,由於材料成本過高,整個生產線便會虧本①。
越賣越虧,如何還能支撐下去。
這種虧本買賣,哪怕是破局的一步棋,董事會也總有腦子不清醒的短視之徒拒絕。
鈴木史郎無法,在這步上遭到烏丸財團遏製已久。
市麵上雖然有不少軟件公司、自動化產品公司,能自己研發硬件的卻一家都沒有。
甚至還有傳聞,烏丸財團一直在收購該領域的公司,隻要做出點兒名堂來,第二天就可能收到對方的聯絡。業內一度以做出不錯的軟件,然後賣給烏丸財團為榮。
這條數字化賽道,似乎已經被烏丸財團整個兒掌控了。
哪裡知道,兜兜轉轉,居然能有彎道超車的一天。
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甚至接了訂單之後才正式成立,居然能有如此數量的高純度黃金。它的實際操控者是位年近7歲的“商業”天才,更重要的是,這位小老板還有兩位發明家的朋友。
“我能提供技術人員,委托你公司進行生產以及後續的研發工作。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