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第 171 章
171【在月光下】
監控室門口的鬨劇沒有持續多久, 鈴木次郎吉的大嗓門衝破了房間的桎梏,幾乎回響在整層樓麵中。
被聲波的陣勢所懾,兩位領隊人員的動作一頓,皆是神情惶恐, 表情訥訥。
不過作為警方人員, 中森銀三//反應過來的速度快得多, 他拉住準備破門而出的鈴木次郎吉, 用同樣的大嗓門問了回去,“你要去哪裡?是知道犯人帶著三名人質往哪裡走了嗎?”
鈴木次郎吉這才從著急忙慌中冷靜下來,他第一時間想到的是犯人從大門將兩個孩子帶走,卻沒有想到鈴木宅如今人滿為患的情況, 也許兵行詭道比從大門離開來得更為容易一些。
他想要回頭去查監控, 又想起當時監控中一個捕捉到兩個孩子的鏡頭都沒有, 兩頭繞來繞去, 成了個轉圈的陀螺。
萩原研二卻有不一樣的想法。兩個女孩兒確實是在他麵前被帶走的,可當時工藤優作確實是說要和他一同看看怪盜基德在做什麼打算, 因此光源熄滅的時候兩人離得極近。
在這樣的距離中,萩原研二對工藤優作說出“去監控室看一下”的打算,對方沒拒絕, 也跟著跑了一段。
【我們是在什麼時候分開的呢?工藤先生有沒有跟著一起進入監控室?】萩原研二低頭沉思著,覺得其中有著些許蹊蹺。
鈴木宅占地麵積非常大,如果一直向住宅內部深入,會發現整座山頭都被掏空, 成為他們的生活娛樂場所。而從正門離開,則有約數分鐘的車程。
總結而言, 就兩個小女孩的腳程,哪怕特彆聽話一路跑著從這裡離開, 也不可能在兩分鐘的時間裡離開鈴木宅,並且一定會被監控攝像頭捕捉到。
既然沒有被監控發現,那她們就得一直在監控的死角。
鈴木宅的監控是可轉向的攝像頭,如果沒有人為操縱,那麼它們會在固定的一段時間後進行轉向,以便將整個宅邸內部都攝入鏡頭。想要完全躲開攝像頭,那就得兩個女孩兒一直非常配合地行動。
鈴木綾子是個溫和乖巧的女孩,如果隻有她一個人,可能麵對伯父的奇怪要求也就答應了。但當她身邊有個備受寵愛的園子小公主,她就會不自覺地寵溺自己的妹妹。此時,哪怕是鈴木次郎吉的話,她也會拒絕。
何況鈴木園子本身就不是個聽話的性格,雖然她不算刁蠻任性,可她確實非常自我。在自己家裡為所欲為又有什麼錯呢?
這個小學生經常聽話著聽話著就有了自己的想法,因此絕不可能持續這麼長時間躲避攝像頭的運動軌跡。
那麼,事情就還有一種可能性了。
設備沒有被蒙蔽,隻是查看設備的人被蒙蔽了。
拐走鈴木園子與鈴木綾子的假基德在第一個攝像頭處故意讓他們看到鏡頭中的內容,隨後利用他的能力讓他們無視掉其他鏡頭中的兩人,或者利用他們大腦中曾經看過的無人鏡頭,覆蓋掉存在著兩個女孩兒的部分。
如果是這樣的話,對方就必須對整個監控室的人使用能力,真的有這麼強大的非科學力量嗎?
最簡單的方法應該還是避免與科技的力量碰撞,走監控攝像頭最少的路線才較為合理。
萩原研二立刻回頭又進入監控室,此時所有的監控無人操控,正在按照既定的軌跡拍攝著。
他剛剛調出的幾個畫麵依然保持著人工調動的畫麵,萩原研二一個畫麵一個畫麵仔細看過去,然後在手機上打了條信息。
男孩在監控電腦上敲入幾個指令,又調用了些攝像頭,站在門外的人看不清他的操作。
鈴木次郎吉和鈴木史郎忙著打電話調動人手,無心觀察沒有派上用場的監控室,而他們倆人堵在門口,其他人不僅進不來,甚至隻能看見有個小男孩站在監控電腦前,看不清他在做什麼。
這裡人太多,哪怕大家隻是輕聲說話,也完全覆蓋了萩原研二敲擊鍵盤的聲音。
隨著攝像頭一個個被調用,萩原研二發出一聲輕笑,心中大定。
“不用擔心了,次郎吉叔叔,史郎叔叔。”他鬆了鬆係扣子到脖頸的領口,放鬆了心態,“我已經找到她們和工藤優作先生了。”
“什麼?!”在場幾乎所有人都發出了相同的質疑,竟一瞬間成了個合聲。
“不要著急,我來展示給你們看,他們是怎麼離開的。”
萩原研二向監控室的門口走去,人群緩緩退開,給他讓出了一條道路。
鈴木次郎吉非常著急,他更想知道自己的兩個小侄女去了哪裡,如何離開倒不是最重要的部分。鈴木史郎不愧是鈴木財團的當家,確實要比他的哥哥沉穩一些。他拉住次郎吉的手臂,示意等待,看看萩原研二要做些什麼。
他向著來時的方向走了一段路,其實他待機的地方離監控室並不遠,隻有一個轉彎,不然也不會那麼簡單就能摸黑走到監控室。另外則是,他這一路上幾乎都有直接麵向外麵的窗戶,能透進月光,也給他一路上提供了些許照明。
但這其實是非常奇怪的現象,因為夜晚的燈光會使蚊蟲衝向窗戶,哪怕如今已經進入初冬,可能因為東京的冬天還未顯出真正的威力來,總有那麼一些耐凍的蟲子對著玻璃橫衝直撞。
為了減少這種情況,整條走廊往往是拉上厚重的窗簾的。
就連萩原研二剛來的那會兒,窗簾也都是拉上的。在這個大家都忙著抓捕怪盜基德的當口,卻有人有閒心思將它們拉開了。
這難道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嗎?
無論是安保人員還是怪盜基德都沒有理由做多此一舉的事情,除非這件事並不是多此一舉,而是必要的動作。
男孩要求工作人員將走廊上的燈關閉,一路沐浴在月光下。
突兀地,他停在了一扇窗前。月光下顯得格外白淨的手套不知何時戴在了他的手上,隨後男孩推開窗戶,夜晚的冷風灌了進來,窗外的聲音也一並突破了進來,像是打開了什麼特殊的開關。
眾人紛紛湧向窗前,隻見綠蔭遍地的鈴木宅庭院,一席白色披風在天上的月與池塘的月的照耀下飛舞,自天空中如日本晚櫻般緩緩落於地麵。
月光與庭院中星星點點的人工光源之下,白的愈發白,黑的愈發黑,顯出了來人手中抱著什麼的動作。
隨後那抱著的什麼蠕動了一下,一雙小手伸出,環住了怪盜基德的脖子,又從披風下探出了顆小腦袋,黑色的發在月光下看不真切,但是那一抹簡潔的發箍倒是反光得發亮,不愧於它昂貴的品牌。
鈴木次郎吉比鈴木史郎還要激動,他大喊著“園子——”就從窗戶翻了出去,直奔怪盜基德而去。虧得這裡是一樓半,不然他這一身肌肉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從高處跳下去的力道。
怪盜基德在鈴木園子的戀戀不舍下將女孩兒放在柔軟的草地上,他輕輕後躍,如同降臨時那樣,又隨風飛向了空中。
鈴木園子還沉浸在對怪盜基德的帥氣崇拜中時,一個寬厚的懷抱籠罩了過來,她的伯父鈴木次郎吉緊緊抱住了她。年過花甲的大男人顧不得抓捕什麼怪盜基德,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還在嚎“不知道你姐姐綾子怎麼樣了”。
“啊……”鈴木園子反應過來,推推把自己抱得快喘不上氣的伯父,努力解釋,“姐姐被工藤優作先生救下來了,他們在後麵,馬上就到了。”
鈴木次郎吉抹抹眼淚,冷靜下來,“你們果然是被怪盜基德拐走了嗎?這和以前的小打小鬨可不一樣,絕對不能放過他了!”
“不是的啦,次郎吉伯父,是基德大人救了我們啦。隻是滑翔翼帶不了那麼多人,正好工藤先生也追上來了,就拜托他把姐姐帶回來了。”
鈴木園子製止鈴木次郎吉的發作,語速飛快地說,“安保人員是不是還沒離場?那個把我們帶出去的人是安保團裡的,快去抓他。”
她已經以自己最快的語速來說了,但小孩子的表達能力終究有些欠缺,平日聽來一字一頓地說挺可愛的,碰到情況緊急就成了拖後腿的部分了。
於是鈴木次郎吉完全忽略了怪盜基德,隻身抱著小侄女往回走去。畢竟他在意的從來是和怪盜基德搶新聞,對抓住怪盜基德其實沒太大興趣。
等鈴木次郎吉抱著鈴木園子回到監控室門口——這次他沒辦法從窗口爬回一樓半,隻能乖乖走大門,窗前的人已經散開了不少,特彆是鈴木宅的安保人員,都準備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去了。
“都不準動,園子要指認嫌犯!”鈴木次郎吉大吼一聲,定住了所有走動中的人。
安保人員不由地竊竊私語起來,“嫌犯不是怪盜基德嗎?幸好他像歸還寶石一樣把小姐們歸還回來了。”
鈴木園子放下捂住耳朵的手,向著後方剛剛趕來的工藤優作和鈴木綾子招手。
工藤優作笑著回應女孩兒,隨後向安保人員解釋,“怪盜基德並不是此次事件的嫌犯,而是解救公主們的騎士。”
“將兩位公主綁架走的另有其人,並且此時還在這鈴木宅內。”
“研二,你也已經看出嫌犯是誰了吧?”
萩原研二覺得這種時候沒必要提到自己,可既然已經被提溜出來了,隻好點點頭,整個人繼續保持著沐浴在月光下的姿勢。
走廊中的燈“啪”的一聲被打開,所有人暴露在人工光源之下,露出一張張或熟悉或陌生的臉。
見萩原研二沒有向眾人解開謎題的意思,工藤優作隻得繼續說下去,“這次的嫌犯有著類似暗示的能力。”
“他短暫暗示了萩原研二,讓鈴木園子與鈴木綾子跟著他離開。”
“另外,他了解鈴木宅的監控布局,且對攝像頭的運動軌跡有所了解。”
工藤優作向著警方人員一揮手,“這樣我們就可以排除所有剛剛到來的警員們,他們有些人能憑借訓練注意到監控,但不可能在失去光源的情況下還定位它們的位置。這必須是非常熟悉布局的人才能做到。”
“而能夠暗示萩原研二,說明他知道萩原研二的存在,並且在男孩麵前露過臉。”
“兩位女士願意跟著他走,是因為對此人極為信任。”
“而我也在各位負責人自我介紹的時候見過他,因此對他放鬆了警惕。”
“我說的沒錯吧,安保隊長大口先生。”
第172章 第 172 章
172【逮捕】
“我說的沒錯吧, 安保隊長大口先生。”
因為萩原研二一開始就備受鈴木次郎吉與鈴木史郎重視,可以隨意進出監控室,這使得大口良平不得不冒險用能力對他進行暗示。而第一次來的工藤優作隻被當作普通人,忽略了個徹底。
他作為安保負責人, 兩位小姐對他比較熟悉, 聽到前往監控室的要求時, 隻以為是鈴木次郎吉的傳話, 並沒有放在心上。畢竟怪盜基德的目標是寶石,又不是她們。她們還是在自己家裡,又能有什麼危險呢?
危險就發生在這樣的疏忽中。
大口良平本來隻打算假扮怪盜基德偷一下寶石,畢竟鈴木園子的禮物被人偷了, 她一點兒也不心疼, 隻覺得好玩。
那他效仿一下, 不過分吧。
誰知道怪盜基德的動作這麼快, 策略還這麼狠毒,居然直接招來了警方和媒體, 將整個鈴木宅圍得水泄不通。讓他既不敢承認是自己假冒偽裝的,也不敢連夜逃跑。
他確實擁有一定的“幻術”能力,但這個能力說到底是利用暗示和人們的疏忽大意運作的, 因此對於兩個熟悉他的小女孩兒非常好用,對於重點目標的萩原研二隻作用了極短的時間。而他直接放棄了對工藤優作的暗示,改為利用黑暗和地利遮掩對方的視線,試圖避免對方發現漏洞。
將女孩兒們帶離萩原研二和工藤優作的視線, 他立刻就向她們說鈴木次郎吉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不放心,希望她們之後跟著他走, 無論什麼路線都不要吱聲,以免被怪盜基德發現。
鈴木園子非常不解, 她還想在最靠近怪盜基德的位置欣賞怪盜的表演呢。
這位對自家小姐非常熟悉的安保隊長在她還沒開口之前就已經預料到了,悄聲比出了個“噓”的手勢。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正是要讓她們在最靠近怪盜基德的地方躲避危險呢。
於是鈴木園子也不吱聲了,高高興興地拉著姐姐的手跟著安保隊長。就連黑暗突然降臨時,對方打開窗,要求從窗戶跳下去都沒有拒絕。
窗下的灌木叢之間被放了同色的充氣墊,落下去一點也不疼,彈來彈去特彆好玩。
鈴木綾子一直表現得有些遲疑,但妹妹非常期待的樣子,還是一點點跟著安保隊長的指示,繞了個圈又進了鈴木宅中不怎麼受到注意的房間裡。
隨後大口良平就以還要去指揮團隊為由,離開了房間。
在他離開關上門的瞬間,房門就在清脆的“嘀”聲後自動上鎖,整個房間都動了起來。
她們這才注意到,原來房間裡的窗簾和窗戶都是假的,窗外就是被封死的牆壁。她們隻能感受到房間正在運動,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鈴木宅占地麵積巨大,確實有不少電梯和可代步的傳送步道,有些地方連鈴木園子和鈴木綾子都不記得了。她們每天要上學,要交際,空閒的時間根本不足以支持她們探索完整個家。
是以她們自己都沒有想到,居然有人能在家裡把她們給綁架了。或者說,她們從來沒想過怪盜基德是假的,更沒想到目標不是寶石而是她們。
有一說一,在鈴木宅的安保力量之下,能神不知鬼不覺偷走一顆寶石,那確實也能偷走更多東西。
鈴木園子聽得興起,小手揮舞,搶過話頭來說怪盜基德。
“基德大人從天而降把我們從房間裡放了出來,基德大人超級帥~基德大人好厲害~”
小家夥完全忘記了基德是用什麼手法開的門,而他的身後還跟著同樣來解救她們的工藤優作。
工藤優作本人都不由懷疑起自己是不是不再年輕,沒了帥氣的外表了。實際上隻是舞台裝扮在孩子眼中更加璀璨奪目,吸引眼球罷了。
有哪個小公主能拒絕王子的守護呢?
這邊正在解答犯罪手法,那邊犯人可早就坐不住了,他左突右支,想要從警方和自己曾經的部下手中逃離。走廊中彌漫起濃濃的霧氣,模糊了犯人的身影。
萩原研二一直守在窗邊,是因為鈴木宅的窗戶是可以電動控製及手動控製兩種,為了安全,係統早將其他窗戶都鎖定了,隻有他所在的那扇即犯人將兩個女孩拐走時使用的窗戶可以手動打開。
犯人就算有什麼暗示的手段,幻術的能力,他也終究是個人。
隻要是人,那就一定需要物理突破的方向。
而那裡……有萩原研二!
大口良平怒吼著:“臭小鬼,滾開!”揮舞著匕首向男孩衝去。
看架勢,倒是受過專業訓練的樣子。
萩原研二像是被嚇傻了似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呆愣愣地等著對方的靠近。
周圍的人剛從霧氣中掙脫出來,就見到這一場景,紛紛驚慌大吼,“快躲開!”
他們寧可讓犯人跑掉,也不能接受一個無辜的孩子在抓捕行動中受到傷害。
萩原研二瞳孔擴張,像是害怕,又像是緊張。他的手微微抖動,如同無法控製自己身體的小獸,可憐又無害。
大口良平獰笑著,麵對弱小者毫無憐憫地伸出了罪惡之手。
萩原研二直勾勾地看著他,是羔羊等待著屠戮者的尖刀,是螻蟻麵對強者的踩踏,是螳臂當車。
直到那雙粗糙的大手即將碰觸到孩童嬌嫩的皮膚,萩原研二微微低頭,在旁人以為他對命運低頭的瞬間抬起了手。
一根金屬長棍在機械力之下伸展開,直直地頂住大口良平的咽喉。
戴著白色手套的手按下長棍絕緣部分的開關,電器運作的聲音在嗡鳴一聲後輕輕響起,電流瞬間直抵人類的皮膚,遍布其四肢百骸。
那男孩再抬頭時露出靦腆的笑來,說出的話卻毫不客氣,“不好意思,我有點潔癖,不太想讓壞人碰到我。”
剛才還獰笑著的人維持不住猙獰的笑容,籠罩在男孩身前、如山般高大的人類軀體抽搐著向下倒去。這時的萩原研二倒是輕巧地向一旁邁了一步,躲開了對方倒下的方向,哪有剛才好像受驚僵硬了的樣子。
他安撫周圍受驚的成年人們,“不用擔心,這種事情我在三年前就不會害怕了。”
三年前,他第一次前往美國時遇到疑似組織成員的劇集,當時他就敢單槍匹馬衝到對方的作案地點給對麵一電擊。現在又怎麼可能害怕一個隻拿著匕首的殺手呢。
就算拿著熱武器,隻要他護住頭臉,身上的防彈服也能保他性命。是的,保住性命,他就敢試著衝一下。
鈴木次郎吉將孩子交還給鈴木史郎,自己一人走到萩原研二的麵前,狠狠蹂躪了他精心打理的發型。
“小孩子,在可以讓大人保護的時候還是好好躲起來比較好。”他的麵色緩和,兩個孩子的平安歸來讓他的心情平靜下來,但語氣上確實能看出對於萩原研二獨自守在犯人的必經之路上這事有所不滿。
萩原研二很早就站在這裡了,就算犯人出自鈴木宅的安保隊伍,他對他們不信任,萩原研二也完全可以把這裡的重要性告訴警方,告訴鈴木家的成年人們,而不必自己一個小孩子當做守門人。
或者他直接將這扇窗鎖上,把他的小手段直接布置在窗戶上,都比他親身上陣來得安全。
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
萩原研二被揉得腦袋暈暈乎乎,不知什麼時候,工藤優作走到他的身旁,扶住了他的身體。
“研二,今晚就不要回家了吧……”年輕的小說家這麼在他耳邊低語,“我想有希子應該很高興你能願意留宿在我家的。”
萩原研二突然感覺到一股無名的寒意從尾椎直衝頭頂,凍得他渾身都僵硬起來。
比剛剛直麵持刀殺手恐怖多了!
“我……我明天還要趕飛機,要很早起來的……我行李還沒有整理好……”
他覺得自己的舌頭都捋不直了,在溫熱手掌下的身體微微顫抖。
男孩向後挪動身體,微微鞠躬表示歉意,實則是為了從成年人的大手中脫離。他指指地上躺著的“屍體”,那人經過了電擊倒地,頭上的假發落在一旁,露出金色的發絲來。
“我就不等警察先生們抓捕犯人了,先回家去了……可以嗎?”
他小心翼翼地向周圍的成年人們征詢意見,鈴木史郎抽空向工藤優作詢問。他們兩人路線一致,雖然是分了兩次前來的,但回家是可以一起回去的。
警方也表示他們並非犯人,可以在一周內前往警局做筆錄,確實不必現在立刻前去。
萩原研二再怎麼試圖脫離工藤優作的惡魔笑容,也必須和對方一輛車,直到回到家中了。
不過真的離開了人群,單獨兩人坐在車中,工藤優作倒沒有就這次的事情對萩原研二評頭論足了。他冷靜地開車,隻如同閒聊一般叮囑了幾句。
“我們都知道你有著成熟的思想,隻希望你在做出危險的決定之前,能更加充分地調動其他人的力量。”
“你們都一個個長大了,你的朋友們都已經成年,成為警察的,還有成為律師的吧,我記得是叫高明?”
“你一直在他們的包圍中,會覺得自己有很大的能力也可以理解。你確實是有實力的孩子。”
直到下車前,工藤優作摸了摸他的發絲,捏了捏他的臉蛋,“你很強,隻是大家對你的關心也是真的,有些危險本不應存在的……遇到事情不要一個人承擔,答應我,好嗎?”
工藤一家在萩原研二心中一直是工藤有希子溫柔、工藤優作帥氣、工藤新一聰明伶俐的刻板印象。作為注重自己形象的男性,工藤優作很少表現出擔憂或是局麵超出掌控外的狀態,這次他突然打溫情牌,萩原研二愣了好半晌。
然後才反應過來,是自己喜歡的小說家正在關心自己呢!
無論工藤優作是作為一個熱心的鄰居,還是關心自己關注的孩子的長輩,或是以作者與粉絲的身份來說這些話的,萩原研二都感到了十分的熨帖。
他禮貌地表示感謝,但在背過身後,卻堅定了神色。
正是因為有這麼多關心他的人、善良的人存在,這個國家才必須由他來守護。
第173章 第 173 章
173【黑羽盜一的打算】
萩原研二連夜準備好了自己的行李, 睡下的時候天都快亮了。生活助理送他去機場的時候就差沒連人帶被子一起送過去了。
後續已經熟練了的登機手續姑且不提,萩原研二在飛機上睡了十幾個小時。嚇得空姐以為他生了什麼病或者服用了過量的藥物,警惕地觀察了很久與他同行的兩人,直到萩原研二自己醒來, 還多番明示暗示地提問是否需要幫助, 確認無誤之後才鬆了口氣。
再次落地波士頓, 心中又有了點兒不同的感受。
這個城市裡已經沒有與他同一戰線的好友了, 他得一個人走在努力學習的道路上。
好在他還有生活助理幫助他生活上的一切瑣事,有黑田忍負責他的安保工作,還有之前就沒有離開美國的資產管理人負責他的資金管理。比起很多生活拮據的家庭,萩原研二的生活算得上是富足, 他隻需要一門心思努力學習, 思考自己怎樣才能儘快考上大學和考上哪所大學的哪個專業就足夠了。
如果說萩原研二上輩子考大學隻考慮了鬆田陣平能考上的學校和自己的喜好的話, 那他現在就更需要考慮自己現在能做什麼和未來想做什麼。
落地美國沒多久, 萩原研二收到了工藤優作的聯係。
“黑羽盜一打算退居幕後了。”不惜重金打來越洋電話的小說家非常平靜,好像與一個十二三歲的高中生討論成年人的未來打算是很正常的事。
萩原研二睡了十幾個小時, 如果他剛醒的時候可能因為饑餓和睡眠過多處於昏沉的狀態,現在吃過飯,腦細胞也從睡眠中恢複了過來, 正是他思維最為跳躍的時候。
得到了外來的信息,這些細胞們活躍起來,像是在腦袋裡沸騰了一般,給萩原研二提供了無數合理和不合理的思考方向。
所以他呆愣了片刻, 最後隻是有些遲鈍地反問回去:“所以……?”
工藤優作似乎沒想到他的反應,思緒都不連貫了, 也停頓了一下,然後才接著說, “他打算假死脫身,你不用擔心他。”
萩原研二沒有擔心黑羽盜一,這位在國內外馳騁“沙場”數年的怪盜,根本不用擔心他會失手,反倒是另一個方麵更讓人擔憂。
“他表麵身份退居幕後,那千影阿姨和快鬥呢?”
怪盜的隱退自然不像是普通魔術師,不再上舞台就叫隱退。他不僅是在表演場上消失,還得從現代社會中消失才行。這就意味著,與他最為親密的家人會受到最大的影響。
“而且……為什麼啊?他要麵對的那個組織不是還沒被消滅掉嗎?”
因為剛才的信息帶來太多衝擊,萩原研二先思考了後果,這時候才想起來要問原因。
“這兩個問題可以一起回答。”電話的那端響起了節律性按壓筆蓋的聲音,像是很多學生思考時會做的那樣,“以動物為代號的組織,按照幾次抓捕的犯人來看,可以分為商業組彆和行動組彆。商業組負責‘收購’寶石、製假及銷售等事宜,行動組在商業組無法用和平方法完成任務時出手殺人。”
“從這次偽裝怪盜基德的身份實則襲擊鈴木家來看,對方已經掌握了怪盜基德的真實身份,這次就是去探他底細的。”
“黑羽盜一必須‘死’,這樣他的家人才能獲得喘息的機會。”
之前就說過,黑羽盜一本人還好,黑羽千影以前也是做過怪盜的人,他們在行動之前早就想過自己萬一失手的可能性。他們不怕遠離現代化社會,也不怕失去工作。
但黑羽快鬥不行,作為一個未成年的孩子,他剛剛開始接觸社會,也才剛剛開始係統化學習知識。如果現在脫離現代社會,他將很難融入這個世界,也將被快速發展的世界所拋棄。
儘管也可以將黑羽快鬥托付給工藤家。可如果不將那個組織的目光掃除,單純將孩子托付給親戚,這樣的行為等於將戰爭的火焰引到工藤家去。
因此,黑羽盜一打算以死亡擺脫對方的視線,讓組織認為黑羽家的其他人並不知道他們的存在,而後暗中以另一種手段消滅對方。
“就像你一樣。”工藤優作說道。
“像我一樣?”萩原研二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嗯,經營公司,以經濟手段截斷對方的金錢來源;聯合警方,以法律手段扼殺違法交易;輔以政界,嚴打維持社會治安,再利用政策宣傳正確的方式,阻斷對方的非法行動。”
“……”萩原研二的呼吸都變輕了,他回味著剛才的那段長句,最後隻說出一個音節,“啊?”
【啊?我做了這種事嗎?】
工藤優作似乎把他的疑問詞當做是扮豬吃老虎,還沒打算揭下偽裝的表現。他隨意寒暄了幾句,就在萩原研二的迷茫中掛斷了電話。
萩原研二看了看已經暗下去的屏幕,又看了看攤開在自己麵前展示著各個學校專業的界麵,開始懷疑是不是有誰借他的名號在搞事。
他隻是拜托老爸開了一家公司而已,這家公司隻是為了給諸伏景光的能力增加一些成功率,順便消耗一些來自黑衣組織的不義之財。除此之外也就是很巧合的情況下碰到過組織成員,而且次次都是他自己身處險地,可沒有抓住對麵什麼人啊。
真要說逮捕了什麼人,那還是怪盜基德那邊麵對的組織。萩原研二見證了兩位代號成員被逮捕的場景,可他自己也沒有做什麼。
怎麼就政商聯合了呢?
聽著像是什麼走在黑白兩道的商業大佬似的,怪嚇人的。
抖了抖被嚇出來的雞皮疙瘩,萩原研二將成年人的無根據話語拋到腦後,專心尋找起自己未來的專業和學校。
他想要提前畢業,這對於美國的教育法律來說是在合理範圍中的。隻是他想要提前高中畢業的目的是上大學,如果高等學府不接受他的申請,那提前畢業就毫無意義。
身邊的好友們不是上的東大就是麻省理工學院,最次的都是世界前列的大學,萩原研二就算沒有攀比之心,也不想隨便考個大學混日子。
他的好友可是畢業於世界No.1的麻省理工學院,如果他過於鬆懈,可能就會成為好友的最弱項。
說不定會出現“鬆田陣平什麼都好,就是有個混日子的朋友”這種可怕的流言。
不知為何,萩原研二突然感受到了這樣的壓力。雖然隻是他自己的胡思亂想,可這個想法似乎未免過分貼近現實。
他又關掉了幾個頁麵,將部分政策合適但專業弱勢的學校篩除了出去。
能和鬆田陣平一樣考上麻省理工學院是萩原研二的第一選項,哈佛和斯坦福也是很多人的夢中情校,不過考慮到斯塔福更偏向於法律與工商類,如果萩原研二不想放棄做個拆彈警察的執念而轉去做個商人的話,那這所學校可能無法提供很合適的對口專業。
事實上,已經有不止一個人問過萩原研二畢業以後打算從事什麼職業了,畢竟從幼兒園開始就經營一家公司,短短數年將它發展成集團公司,還能一直保持著擴張與盈利。沒有人會質疑萩原研二是個成功的老板這件事。
可萩原研二自己一直保持低調,還多次表示自己想要從警。諸伏景光也借萩原株式會社之名,給警視廳提供過不少超規格的裝備,顯然這樣的功勞也被記在了公司實際經營者萩原研二的頭上。
要不是萩原研二還未成年,警視廳都在考慮是不是要給這孩子一個警方的虛名掛著,以免這麼有思想覺悟的新生代在某些危險的一線工作中殉職。哪怕沒到殉職的程度,被哪個不長眼的犯人傷著了也不行啊!
他將電腦向書桌深處推了推,給自己留下了點兒空間,俯身趴在了桌麵上,靠著桌麵的半邊臉頰被擠出一個鼓鼓的弧度。
“哎——”小孩兒長歎口氣,放棄了思考自己。掏出手機,給黑羽盜一發了個請求聯係的信息。畢竟日本正處深夜,他害怕某位魔術師又在做些不合適的事情,直接打電話過去要闖禍。
電話鈴聲很快響起,果不其然是黑羽盜一的來電。男孩坐起身子,趕緊接通了電話。
“黑羽先生,您還好嗎?”
“我現在很好。”
加上了限定詞的“很好”讓萩原研二噎了一下,感覺似乎話中有話。於是他一個直球,不想思考對方暗中的含義,“我聽說了一些您的打算。如果按照您的計劃,未來的千影阿姨和快鬥豈不是要孤兒寡母相依為命了?”
“……”昂貴的越洋電話又出現了一段不合時宜的停頓,萩原研二似乎聽到了些許磨牙的聲音。隨後魔術師本來華麗如大提琴般的嗓音有些喑啞地響起,“我隱退以後,你千影阿姨還會幫助我進行暗中調查,我們有足夠的資金支撐小康家庭的生活,不用擔心!”
“所以千影阿姨知道,但快鬥不知道嗎?”
“快鬥還小,他性子跳脫,萬一被人套出話來就麻煩了。而且……千影堅強麵對生活,總要有人表示對我的哀悼吧。”
如果一家三口的頂梁柱出了事故去世,而家中妻子孩子都不感到悲傷,這得是多不負責的丈夫啊?居然沒有一個家人為他的離開而哭泣。
這就會成為破綻,容易被那個組織深入調查。
“你也不用太擔心快鬥,他很堅強。未來,等他成熟一點兒了,也會把真相告訴他。他不是孤單的孩子,他有工藤家的親戚,也有你和鬆田陣平做他的兄長。”
說到這裡,黑羽盜一深吸了口氣,“如果情勢可控,我也會在他身邊路過,或者成為遊樂園中給他氣球的那隻熊玩偶。”
就算用這樣的方式從黑羽快鬥的全世界路過,也無法彌補一個孩子失去父親的童年啊……
萩原研二輕輕歎息,這個世界如此不公,父輩的任性帶來的卻是孩子生命中一部分的缺失。
【下次回去,給快鬥再帶點禮物吧。】
第174章 第 174 章
174【被突破的過去】
之後, 在日本發生的事情,萩原研二就隻能通過諸伏景光的日報中獲得了。因為好友們分散在警視廳和警察廳的各個部門,幾人的聯係反而沒有讀書時候來得緊密。
至少對諸伏景光和降穀零來說是這樣。
有些話題,就算是同樣屬於公安備案人員的他們之間也無法互相溝通, 明明進入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目標崗位, 結果想私下調查點兒什麼反而比以前更加麻煩, 還要擔心會不會因為觸發了某些條例而受到處罰, 可以說是處處受製也不為過。
諸伏景光還好,可習慣了進入各種場合收集情報的降穀零顯得頗為不適應。也就是他入職的是可以使用一定非法手段的公安部,不然早晚得被隊友列為危險人物。
於是就這樣堅持著,勉強平衡著工作、調查與不知道算不算健康的生活, 直到某一天, 他們突然在某個聯合會議的參與席上見到彼此, 才突然發覺, 警方要對組織動真格的了。
站在主持位置的是失蹤了許久,讓人一度懷疑是不是已經殉職了的黑田兵衛。他行走中有明顯的不自然, 不知是受傷了還未完全康複還是留下了後遺症。
鬆田陣平撐著腦袋,自認為自己更適合麵對炸彈的人實在聽不進公安的那套,隻在腦子裡猜想萩原研二見到黑田兵衛會是怎樣的反應。
【也許會立刻讓黑田忍去認親戚也說不定。】卷發的青年有些壞心眼地在腦海中瞎猜, 但主題卻是以生死相隔的好友再度相見為中心的感人場景。
這會兒開著非常重要的會議,鬆田陣平不可能轉頭去找還沒說過幾次話的同事們聊天,也沒法三言兩語說清楚他好友的保鏢與台上那個侃侃而談的警察廳高管到底有什麼關係,隻能憋著一腦門的想法。
鬆田陣平的右手邊是警察廳公安部的人, 因為他看到了降穀零。公安部是少數可以穿便服的部門,降穀零為了遮掩自己顯眼的金發, 特地戴了棒球帽,但在全場沒有第二個戴帽子的人的情況下, 反而更加顯眼了。
諸伏景光在鬆田陣平與降穀零之間的位置,被幾個年紀頗大的老前輩包圍著,貓眼的青年一遍遍給他們解釋台上究竟說了什麼重點。
【日本的未來真的沒問題嗎?】看到設備維護與管理的部門居然大半都是頭發花白,要不就是整個白了頭的老頭兒,鬆田陣平不由產生了這樣的質疑。
聯想到經濟命脈的設備是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產物,而很多部門甚至還在使用容量以Mb為單位的軟盤,在另一層麵上負責設備——拆卸敵方設備的人恨鐵不成鋼,都想用自己研發的產品把整個部門更新一遍。
在這樣的胡思亂想間,整個會議結束。鬆田陣平能分心二用的大腦精準記住了他應該做的和整個部門的工作任務,與還在忙著給老領導解釋的諸伏景光使了個眼色算是打了招呼,當作不認識降穀零就這麼離開了會議室。
至於伊達航,作為一線直接相關人員,他在這次任務中的工作從頭持續到尾,一直都非常忙碌,連分心和他們打個招呼的時間都沒有。早在會議結束的第一時間就衝出了房間,手上還不忘發信息與部門同事溝通工作安排。
這種會議由於保密性要求,是不可能隨便分享出去的。
鬆田陣平看了看手機,隨即又放下,心安理得地忽略遠在美國的某位小朋友。
誰讓萩原研二還沒有成為警察呢,等他高中畢業讀完大學再經過警校培訓,估計他們這次的任務早就成為教科書般的存在了。要麼是成功的案例,讓眾人敬仰,要麼是失敗的案例,讓他們吸取教訓。
現在就讓它作為一個驚喜,等待事後揭曉吧。
===
萩原研二已經很久沒有接收到與黑衣組織有關的實質性消息了,不過他並不感到奇怪。自從烏丸財團再度分割自己的經營範圍,並宣布裁員60%之後,這個非法組織的活動就徹底從人前淡去了。
雖然萩原研二堅信它並非不存在了,而是潛伏在暗中,以更加謹小慎微的方式進行著活動。畢竟當年諸伏景光提供的必須著重注意的人員名單,至今還有十數名排在前列的未能歸案。
有一些是警方特意留著沒有抓捕的,目的自然是放長線釣大魚,隻等著哪天有重量級的人物咬了鉤,說不定本次任務就能立刻宣告圓滿完成了。
另有一些則是因為蝴蝶效應,就像宮野一家那樣,因為在某個晚上發生了小小的變化,使得整個生命的走向都發生了改變。他們或許沒有成為非法武裝組織的成員,或許早早逝去,或許一念之間堅守了本性。
為了防止某些意外,他們和他們的家人都在公安的監視之下。也許等組織徹底消亡,他們人性中的惡沒有一個明確的引導方向,被永遠壓製在善念之下,才能徹底獲得自由吧。
被監視的他們並不知道自己被警方監視了,所做的一切都源於本心,並不影響正常生活。被蒙在鼓裡也是一種幸福。
為了消滅組織而努力的人才是真的辛苦呢,比如剛剛來到美國的宮野誌保。她終於說服了父母,成功辦理了留學手續,前往了美國。
因為是未成年人,無法使用工作簽證,雖然前往接待的人員是萩原株式會社的員工,但給宮野誌保辦理的是留學簽證。要不是她的父母在Z國有著穩定的工作和大量的財富,女孩兒的簽證差點兒就沒能辦得下來。
仔細捋一捋,宮野誌保可是一出生就擁有著三重國籍的,隻不過按照Z國的規定,當她成年後必須固定下來,究竟是選擇Z國國籍或者持有日本和英國的雙重國籍。她要留學的目標國家卻不是這三個國家中的任何一個,也算是讓人啼笑皆非了。
萩原研二特地抽了時間去機場接人。
看著女孩兒還沒領著她的工作人員一半高,麵無表情地隨著人流走到自己麵前,男孩兒忍不住展現了他被西式化的招待禮儀,給了小家夥一個大大的擁抱。
宮野誌保露出個無奈的倒三角眼,忍不住吐槽,“我以為你是個日本人。”
“我是在美國生活了三年多的日本人!”萩原研二點點頭,表示自己已經被同化了,至少用擁抱來表示對夥伴的熱情這點是同化得徹徹底底。
宮野誌保歎了口氣,隨即也露出了笑來,“謝謝你來接我,還要謝謝你願意讓我來美國。”
也就是萩原研二和宮野誌保都是小孩兒的模樣,而且兩人表現得還這麼熟絡,周圍的警察盯了萩原研二好一會兒,最後才放棄上前來逮捕誰的打算。
“晚點敘舊吧,先去我家,把行李放一下。待在這裡有點影響交通了。”
萩原研二出行,需要生活助理和黑田忍陪同。宮野誌保出行,也有一位生活助理與保鏢同行。他們倆人在路中聊天,就等於六個人都堵在了路中央,也難怪會被工作人員行注目禮。
六個人沒法開一輛車,他們又叫了一輛出租車,讓對方跟著己方的蝙蝠車後麵,一同向在美國的住所前進。
上了車,萩原研二的嘴就沒停過,“給你準備的研究所,好好地裝修過了,還招聘了幾個學生給你打下手。不要小看了這幾個學生哦,都是世界頂尖學府的在讀生。”
他不是不想招畢業生,實在是畢業生看不上他這所剛剛發生產權更替的研究所,就連這幾個在讀生,如果不是看在萩原研二新引進的幾台儀器的話,也是招不到的。
“研究所裡也有給你安排房間,不過隻允許你中午睡一下哦。晚上留宿是不行的,小孩子不能熬夜。”
“晚點和你一起去小學和校長麵談一下,讓他了解你的特長和特殊之處。這裡不是天堂,有些權利你需要自己爭取。”
宮野誌保不由得想起前世,她來到美國的時候,那個組織的成員知道組織看中她的藥物研發能力,對她嚴加看管。不允許參加任何社團,不允許邀請同學到家裡或者去同學家裡玩,放學後不允許在外逗留。最初她連學校裡組織的遊學活動都經常無法參加。還是校方對這樣的情況非常不滿,找到了那位代理監護人嚴令要求必須讓孩子參與活動,否則她的社區活動評分會被打0分,並且通知當地的兒童福利機構,剝奪他的監護權利,這才讓組織鬆了口。
代理監護人說是監護人,實則隻是讓她不至於餓死渴死罷了。比起監護人,他的存在更像是獄警,而宮野誌保就是他唯一的囚徒。
對她來說,美國從來不是天堂,不墮入地獄都是看在她天賦卓絕的份上才有的待遇。
搖了搖頭,宮野誌保將過去糟糕的回憶甩開。在萩原研二擔憂的目光中,緩緩開口,“我住在哪裡?”
“住我家呀。”萩原研二理所當然地答道。
他掰了掰手指,“一樓二樓三樓都有空房,你的生活助理和保鏢小姐都能和你住在一起。離研究所車程15分鐘,回頭我調輛蝙蝠車過來……你喜歡蝙蝠車嗎?”
說到後麵,男孩詢問女孩兒的喜好,聲音都放輕了,生怕對麵說出不喜歡來。不過看他那表情,像是對麵但凡說出“不喜歡”,就能立刻為了她買輛新車似的。
“無所謂,”女孩低眉順眼地答,隻要不和琴酒那輛老爺車撞型號,她對坐什麼車並沒有太大的偏好。
萩原研二放下心來。蝙蝠車有從日本出口到美國的,因此想要調個貨還算容易。如果女孩兒不喜歡,那為了他的技術人員開心,他就是傾家蕩產也要買輛對方喜歡的車來——雖然普通一輛車就想讓坐擁集團大半股份的萩原研二破產也怪難的了。
“等你姐姐有了空閒,也可以到美國來看你的,我家彆的條件不好說,住的地方還是有的。啊……如果喜歡其他的房子也沒關係,住酒店、民宿都好,你彆說,有的民宿可有氛圍感了。”
宮野誌保抬起頭,過去籠罩在自己身上的陰雲像是脹滿了氣的氣球,終於在這句話中被衝破了壁壘,炸成了碎片。
【是啊,姐姐還好好地活著,她們都好好地活著。隨時可以通電話,有空閒就能見麵,可以去所有她們想去的地方,不再是那個被人掌控了自由的曾經了。】
她的嘴角不受控地上揚,勾起了欣喜的弧度。
第175章 第 175 章
175【TO BE OR NOT TO BE】
【注:本章有微量原作回憶】
萩原研二的生活重心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放在了自己的學業和宮野誌保的藥物研究所上, 生活的充實使他無暇顧及日本方麵的進展。他甚至無法察覺,他們聊天室的日報裡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提到關於組織的內容了。
因為所有人的目標都是消滅組織,所以不把組織掛在嘴上似乎也沒關係。隻要心裡知道,無論自己和對方做的是任何事都是為了這個目標而行動的就夠了。
等再聽聞什麼重大消息的時候, 是黑羽快鬥給他打了越洋電話。
“研二哥哥……”小孩兒的聲音很消沉, 帶著些微哭腔, “我爸爸死了。”
他在電話裡反複確認, “爸爸不是最厲害的魔術師嗎?他為什麼會死?魔術是會死人的嗎?”
他問得毫無章法,因為一直在學習魔術,他是最能明白這些魔術原理的人。他知道一切,卻依然對萩原研二問出這樣的問題, 隻是因為他無法去質問同樣悲傷的母親, 也無法去詢問不明白魔術的其他人, 隻能找知道一切又與他年齡相近的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他甚至有數分鐘沒敢出聲。他的感情與黑羽快鬥是不對等的,他知道黑羽盜一沒事, 知道這隻是另一種方式的表演,知道小孩兒未來可以笑著對那個享譽世界的魔術師喊出“爸爸”。所以此時此刻,他生怕一開口就泄漏出心底裡暗藏著的漫不經心來。
黑羽快鬥在電話那端哭得撕心裂肺, 電話的這端,隻有萩原研二輕輕的呼吸聲陪伴著他。
直到手機發燙,電池欄開始變成鮮紅的一線。
“……我知道了,”小孩兒哭得打了個嗝兒, 狠狠擤了鼻涕,“對不起, 研二哥哥。”
萩原研二明明什麼都沒有說,可小孩兒卻說他知道了。萩原研二在電話這頭輕輕應了一聲, 終於開了口,聲音與平日裡無異。
“不要給你//媽媽添麻煩。”
“嗯。”
“你是家裡的小男子漢,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吧?”
“嗯。”
“節哀順變。”
“嗯。”
三聲“嗯”之後,黑羽快鬥禮貌地道彆,掛斷了電話。
今天之後,他就得與母親一同支撐起這個家了。麵對萩原研二的哭訴,是他最後的脆弱。他將不再輕易哭泣,因為有更需要保護的人在他身邊。
萩原研二掛上電話,聽了那個孩子的哭聲和詰問,他睡意全無,長歎一口氣,默默爬了起來。
今天的月色也很美,與怪盜基德救下鈴木園子時那天如出一轍。明明是相同的月,那天看來隻有皎潔的美,如今卻帶來了刺骨的寒。
初聽假死計劃的時候,萩原研二就因為黑羽快鬥而提出過質疑。黑羽盜一先生的顧慮確實存在,正如公安一直擔心組織的殘黨反撲而沒有進行大規模逮捕行動一樣。作為成年人,他也更擔心孩子的成長。
投鼠忌器。
一個有父親陪伴,但隨時可能遭遇危險的童年。
一個沒有父親,卻可以遇到更多夥伴的童年。
究竟哪個更值得呢?
萩原研二無法代黑羽快鬥進行選擇。隻知道無論選擇了哪個,都有可能在未來對於今天的選擇感到後悔。
“如果那時候這麼做就好了”、“如果那時候不那麼做就好了”,這樣的悔恨從古至今皆有之。
他低頭瞅了眼自己尚且稚嫩的手,修長的手指上隻有因為書寫和握取工具留下的細微印記,和這具身體一樣,屬於成長期少年的手。
有時候他自己也會想,是不是當初不那麼做或是換種做法就好了。可細細反思,又會發現當初的他已經做到一切自己能做的事情了。儘管表麵上看起來吊兒郎當,但他確實認真執行了身為拆彈警察的職責。
他解除了炸彈的倒計時,並將進度向上級領導彙報,得到等待疏散群眾,稍後再處理炸彈的指示。
事實上,很多炸彈是不需要拆除的。如果不是代價太大,很多危險爆//炸//物都是放在具有高防爆性能的容器中,在無人地帶進行直接爆破//處理。
那個炸彈安裝在高級公寓中,不進行人員疏散就現場爆破是不可能的。而最初發現的水平觸發結構又阻礙了移動炸彈這一選項,這才不得不進行拆除作業。
他等到群眾離開,再想好好拆彈的時候,犯人就進行了手動引爆。再回想起來,那個鮮紅的數字跳動著向0無可挽回地奔去時,他的心中確實是非常恐慌的。
恐慌,但又像是一直擔憂的靴子終於落下的釋然。他能回憶起那時候自己做了什麼,還有灼熱的火焰與衝擊波觸及身體的痛苦。
可再來一次的話……似乎沒有更多的選擇。
那樣直麵炸彈的衝擊,就算有防護服也沒有用。其他人離得遠些,還有防爆盾保護,存活下來的概率就會大很多。
萩原研二仰起脖子,看著窗外的圓月。
“哎——真是個難題啊。”他說,然後放任自己的身體仰倒進柔軟的床鋪中。
沒人知道究竟是哪個難題困擾住了他,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
事後萩原研二拜托了幾位在日本的好友關注黑羽快鬥,見那孩子天天掛著笑臉,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的樣子,能夠正常地生活下去,多少放心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