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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可他的腳底剛碰到放在地上的棉鞋, 原弈就轉過頭朝著他的方向看過來,好像一直暗中關注他一樣。

“做什麼?”原弈問道。

薑明玨卻僵住了身體,沒有回答。

隻有他知道, 在聽見這一句問話時, 他緊張得腳趾都蜷緊了。

“回床上。”原弈沒得到回應, 便蓋上電腦, 收起了眼鏡,沉聲道:“要拿什麼東西嗎?我幫你拿。”

薑明玨卻一動不動,沒有回床上,也沒有回應。

原弈看過去,這才發現, 薑明玨的耳朵竟都紅透了。

在台燈的照射下, 現出透亮的紅色,像是會發光的紅寶石。

可原弈不知是沒發現, 亦或是已經發現了,卻不知為何沒有說出來,隻是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了薑明玨麵前,按著薑明玨的肩, 似乎要把他按回床上去。

“在床上躺著,彆著涼了。”他說。

薑明玨被按著肩,竟毫無反抗之力。

他的下腹越發酸脹,急得抓住了原弈的手, “等等, 我……我要上廁所!”

說到最後, 他雪白的臉上已經布滿了紅霞。

黑曜石般的眼中籠罩著一層霧氣, 滿是羞恥。

在這個冷漠的小叔麵前, 他總是好麵子的,卻在一天之內,丟了兩次臉麵。

他不由得埋怨起原弈,為什麼看不出他心裡的想法?非要他說出來?

薑明玨垂著頭,隻敢把視線落在原弈身後的地上,完全沒有看見,原弈那雙冷淡的眼中,竟閃過了一絲笑意。

他隻聽見原弈低沉的聲音:“想上廁所,那就去吧,不用跟我說。”

說話間,原弈鬆開了手,讓開身體。

薑明玨臉上的熱意卻因為這句話,漸漸蔓延到了脖頸處,一直延伸到衣領深處。

明明是原弈按著他的肩,不讓他走,怎麼到了原弈口中,卻好像是他主動向原弈請求,沒有允許就不去一樣。

可他是要麵子的人,又怎麼會把這種話說出來?

他憤憤地再一次從床上滑下,踩著棉鞋很用力地走了幾步,卻被原弈再一次按住了肩膀,差點失去平衡摔在地上。

“做什麼?”薑明玨扒著原弈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想把它拿下來,雙眼都氣紅了。

他決定要討厭原弈的手!

卻不等他使力,原弈就先一步把手撤回了。

他把薑明玨隨手扔在床上的外套遞了過來:“穿上衣服,再去上廁所。”

薑明玨不想穿衣服。

他已經快忍不住了。

可原弈又低聲說了一句:“彆著涼了。”

薑明玨心中的氣一瞬間消了一半。

他奪走原弈手上的外套,一邊穿一邊小跑著跑進了廁所。

也許是太過著急了,他衝進廁所後,並沒有把門關緊,還留著一道縫隙。

原弈擔心他在廁所出什麼意外,便跟著他走到了廁所門外,卻不經意透過縫隙看見,一截雪白的腰晃過。

他連忙讓開視線,卻已經來不及了。

那一截纖細的,雪白的腰,仿佛刻在他的眼底,留下漫長的留影。

憑他過目不忘的記憶,甚至還能回憶起,腰上微陷的腰窩,幾乎沒有一點瑕疵的雪白皮膚……

原弈重重閉了一下眼,抬手用力按揉額角。

他是不是單身太久了?

原弈皺眉想道。

竟然就這麼盯著小輩,真是變態……

思忖間,廁所裡傳來抽水馬桶響亮的水聲,其間伴隨著布料摩擦聲,薑明玨細白的手指出現在門縫中,穿梭在洗手台上細細的水流中,很細致地從手心洗到指縫,又洗到了手背,水流輕撫在手背的淤痕上,帶著一股莫名的意味。

原弈的視網膜中還殘留著那雙手的影像,廁所門就猛地被拉開了。

薑明玨手上還滴著水,一臉詫異地看著站在門口的原弈:“小叔,你怎麼在這裡?”

他一定想不到,他的小叔剛才竟然盯著他的腰、他的手,出了神。

“聽謝珺說,你是洗澡的時候暈倒的。”原弈說。

先前,他聽到這話,心裡隻有擔憂,可現在,他卻生出彆的念頭來。

為什麼薑明玨洗澡時暈倒了,謝珺還能立刻發現他的異樣?他們當時在一間屋子裡嗎?

他發現了暈倒的薑明玨,是不是也看見了薑明玨寸絲不掛的身體?

更甚之,聽護工說,第一天謝珺親自接過了薑明玨一日三餐的工作——可謝珺還在公司,還跟在他身邊時,他可沒見過謝珺對誰這麼上心。

他隻是讓謝珺幫薑明玨管理公司,他幫到哪裡去了?

原弈並不知道,由於謝珺是他派給薑明玨的,薑明玨便把謝珺當成了個好用的工具,不僅讓他給自己開車,還送飯送菜,甚至連包養小情人的事,都交給了謝珺。

他此時也無從知道這一切,一雙灰眸越發深沉,帶著噬人的光。

薑明玨卻有些羞惱。

謝珺怎麼什麼都和原弈說?

他抿著唇,含糊“嗯”了一聲,盯著原弈被擦得發亮的皮鞋,希望原弈得到了回應,可以快點離開。

可原弈卻偏偏不如他的意,不僅沒有離開,還邁開步子,走進了衛生間。

原本就不是很寬敞的衛生間,容納下兩個成年男人,哪怕其中一人並不是很高大,也顯得有些勉強了。

在這略顯狹窄的衛生間裡,兩人的距離是前所未有的接近。

薑明玨頓時便生出一種私人領地被侵占的感覺,渾身的寒毛都立了起來,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你……進來做什麼?我想出去了。”

“你不是說,衛浴的噴頭流不出熱水?我來看看。”原弈灰眸半斂,大約是因為祖父是G國人,他的外貌帶著點混血的感覺,睫毛很長,如果他不是總是板著臉,一幅很冷漠的模樣,這會是一張很美的臉。

這也是薑明玨喜歡他的原因。

在原弈的注視下,薑明玨狼狽地讓開了視線,眼角泛著紅,像被塗抹上擦拭不掉的顏料似的。

“嗯……你去看吧……”薑明玨說完,就發現自己正堵在衛浴前,想要從衛生間離開,可原弈正堵在門口,他再怎麼繞道,總不免要從原弈身側鑽過去,可他這麼好麵子的人,又怎麼能做出這種動作?不免就僵住了身體,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明明原弈正垂眸盯著他,卻似乎看不出他的窘迫,隻是在薑明玨說完話後,便朝著衛浴的方向抬腳走了過去。

薑明玨正站在他的麵前,下意識就退後了一步。

可原弈卻腳步不停,朝著薑明玨的方向貼近了好幾步。

薑明玨被逼著退後,他抬起頭來想提醒原弈,可一看見原弈的神情,卻不知為何沒有說出話來。

原弈的神情……明明與平時是一樣的,可不知為何,他竟從中感受到了點壓迫感。

不覺間,薑明玨的後背竟一碰到了衛生間貼滿瓷磚的牆壁,如果是平時,即使他知道,廁所的牆壁每天都有保潔人員打掃,卻仍然心有芥蒂,不願觸碰,可此時此刻,他卻沒有旁心去考慮這個問題。

他隻是抬頭看著原弈,眼底竟帶上了點驚懼。

他們的距離幾步間縮短了許多,原弈高大的身影阻擋了燈光,在薑明玨身上灑下一片陰影,而隻要他再走一步,便能徹底與薑明玨貼近,薑明玨也將毫無逃脫的空間。

可原弈卻不知為何,頓住了腳步。

他閉了下眼,灰眸中的壓迫感便消散了,取而代之的,仍然是薑明玨熟識的那個“小叔”。

“怎麼壞的?”原弈轉過身去,將掛在牆壁上的花灑拿了下來,放在手裡試了試水溫,冰涼涼的,即使開到最高溫,放出的也隻有冷水。

薑明玨背後靠著衛生間的牆壁,而原先一步步把他逼到角落的人卻自顧自走到一邊查看花灑了,他頓時就有種自作多情的感覺,整張漂亮臉蛋都被染紅了,就連臉畔的耳朵也沒能幸免。

剛才他甚至還以為,原弈要對他做什麼……

原來他對原弈的感情,已經到這地步了嗎?什麼都沒發生,也會瞎想。

他自顧自地尷尬了好一陣,可見到原弈在一旁研究熱水器壞掉的原因,他還是壓抑不住心中的好奇心,往原弈身旁挪了一步,悄悄地偷看。

他自以為動作很隱蔽,可原弈卻一下子就意識到了他的到來,轉過身來問他:“為什麼一開始發現熱水器沒熱水不打電話告訴我?”

“我和醫生說過了,也打給謝珺了……”薑明玨抿著唇,小聲道。

可醫生的意思是,他最近最好不要洗澡,半點沒提熱水器的問題,似乎已經默認了熱水器沒有壞一樣,而謝珺的說辭也大差不差,他又不願給原弈打電話,好像默認自己仍然是個孩子,什麼事都還要仰仗對方一樣。

又是謝珺。

原弈眸色沉冷。

他想起過去,薑明玨的父親很苦惱地告訴他,自己的孩子竟然喜歡同性時,他也隻是淡淡地安慰對方,認為孩子喜歡什麼人都可以。

可此時此刻,原弈心中竟不可抑製地冒出一股怒氣。

他終於明白了薑父的苦惱。

這麼一個單純、未經世事的孩子,卻喜歡男人。

他一定不知道,他的一顆真心落到了男人手上,隻會被惡劣地拿捏。

“應該是壞了,明天我讓醫院檢查一下。”原弈沉聲道,他沒再研究熱水器的問題,把花灑掛回了牆壁。

此時,他的手隻是沾濕了一點,似乎剛才他隻是稍稍試了試水溫,卻已經作出熱水器壞掉了的判斷。

“嗯。”薑明玨本來也沒想著要立刻修好熱水器。

他見原弈也沒能看出熱水器是什麼問題,就失卻了好奇心,想從原弈身邊走開,離開衛生間。

可就在此時,原弈卻朝著他的方向轉過身來。

薑明玨立刻又後退了一步。

後背再一次抵在了牆壁上。

隻見原弈低下頭來,半垂的睫毛蓋住了那雙冷沉的灰眸,讓人看不透他此時的想法。

他的臉越發貼近,薑明玨詢問的話在嘴裡繞了一圈,卻終是沒能吐出口。

這個距離,這個姿勢……

薑明玨瞪大了眼。

總是高傲的,任性的臉上,隻剩下茫然,晶亮的眼中,也剩下原弈一人。

這個樣子,才是乖巧的。

薑明玨的後腦勺都靠在了牆上,來自男人身上的木質香與一股濃鬱的雄性氣味迎麵撲來,仿佛要在他的身上留下自己的氣味。

他微顫的睫毛,似乎都要刮在原弈臉上了。

原弈卻停住了動作,就這麼靜靜地盯著他。

許久,低聲道:“你身上很香,不用著急洗澡。”

說罷,他就直起了身體,朝衛生間外走了出去。

第112章

湊得那麼近, 隻是為了聞一下味道嗎?

薑明玨不可置信地想道。

他沒有看到。

原弈離開時,腳步略顯急促。

……

掛念著回家的事,薑明玨第二天有乖乖遵守醫囑, 把原弈每次送來的白粥都吃得一乾二淨, 不像過去那樣, 吃了一半就懨懨地不願意下嘴了, 藥也有好好吃。

這天他身體的狀況很好,醫生便同意了讓他出院。

原弈從原家叫了幾個傭人來收拾病房的東西,順便也為薑明玨買了套衣服,這樣薑明玨就不用穿著睡衣立刻了。

可那套衣服一穿上身,薑明玨就發現了不對。

他用一手抓著另一手的袖子, 將其折了起來。

“長了。”他垂著眸, 冷淡道。

“抱歉。”原弈皺起了眉頭,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些懊悔, “回去之後,把你的尺碼給我。”

薑明玨抿著唇,但臉色顯然好了一點。

之後原弈要下樓辦出院的手續,剛剛才有些生氣,不願跟在原弈身邊的薑明玨站在原地猶豫了一會, 搶在電梯門關閉之前進了電梯。

電梯中隻有他們二人,薑明玨不由得有些緊張,擔心原弈詢問自己,為什麼要跟上來, 又暗自思考該如何回複。

可原弈卻隻是靜靜地站著, 並未詢問。

也是, 剛剛原弈也從來沒吩咐過, 讓他待在原地的話。

電梯停在了相應的樓層。

電梯門緩慢打開, 原弈的目光卻隻停留在電梯門中倒映著的薑明玨的模樣。

他終於意識到,在他出差的這一段時間,薑明玨竟然瘦得很厲害。

身板單薄,精致的眉眼中總是暈染著懨懨之色。

難怪,他為薑明玨買的衣服穿在薑明玨身上,竟然大了那麼多。

他還看到,薑明玨原先折起的袖子,此時又被放了下來,雙手都縮在袖子裡,似乎很冷似的,露出的指尖泛著青。

原弈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記起今天少買了什麼。

是手套。

薑明玨很怕冷,所以總是戴著手套,可這一回他是在洗澡的時候暈倒的,手套也一同落在了彆的地方。

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原弈的神色冷了許多。

這時,電梯門也完全打開了,薑明玨見原弈沒動,還以為不是手續不在這一層辦,見到原弈邁開步子時,還猶豫了一刻,才跟了上去。

辦出院手續的地方離電梯很近,沒幾步就到了,但站在門口,原弈卻沒有立刻進去,而是停住了腳步。

薑明玨緊跟在他身後,險些撞到他的背,還沒來得及抱怨,原弈就轉過身來,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心臟頓時就好像漏了兩拍,想說的話也都忘記了,隻知愣愣地看著原弈。

但原弈隻是握了一下他的手,就鬆了手,沉聲道:“你很冷?”

即使他隻是輕握,也明顯感受到了薑明玨手上冰冷的溫度。

薑明玨沒想到他特地牽起自己的手,竟然隻為了問這一句。

他冷了臉,淡淡道:“還行吧——也就那樣。”

在他看來,即使原弈知道了自己冷,也沒有什麼辦法,頂多在回家的路上,再為他買一件外套罷了。

可他想不到的是,原弈略微沉吟了片刻,竟抬手解開了西裝外套,將其脫了下來。

薑明玨還沒反應過來,那件外套就這麼被原弈披到了他的身上。

那件寬大的,還沾染著原弈氣味與體溫的衣服,就這麼來到了他的身上。

見薑明玨沒有反應,似乎被他的動作驚住了,原弈便沉聲提醒道:“穿上。”

薑明玨張了張口,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

他的臉上好像突發高溫一般,猛地熱了起來,令他心中又擔憂又羞惱。

擔憂自己是不是又發燒了。

羞惱於,他此時的模樣,會不會很像是害羞?

“……嗯。”他低著頭,殊不知自己通紅的耳尖已經暴露在原弈麵前。

他慌亂地抓住原弈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觸及那件黑色外套的手指卻好像被燙到一樣,熱得快要化掉了。

這樣抓著外套站了一會,麵前的原弈卻沒有離開的意思,他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原弈說的是讓他穿上。

此時他隻想讓原弈快點離開,便不再猶豫,立刻把手伸進了原弈外套的袖口,衣服裡裡還保留著的餘溫毫無阻攔地滲入他體內,將身上的寒冷都驅散。

“我穿好了。”說這話的時候,薑明玨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在他的視線中,原弈身上的襯衫白得晃眼,隱約顯出原弈常年鍛煉而保有的完美身材,令他想要躲開視線,卻又想要多看幾眼,將其牢記在心底。

原弈卻看著薑明玨此時的模樣,許久沒有動作。

薑明玨的體型比原弈還是小了許多,套在原弈的外套底下,袖子甚至比原弈為他買的衣服還長上一截,在原弈身上恰恰好的外套,穿在薑明玨身上,卻幾乎蓋住了半截大腿。

他就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

亦或是……穿了男友外套的男孩。

後一種想法生起的同時,原弈便立刻收回了視線。

是被薑明玨與謝珺的事影響了嗎?

他緊皺眉頭,竟想立刻拿起手機,把謝珺調往更遠的公司。

他一定要讓薑明玨知道,和男人談戀愛,不是什麼好事。

就薑明玨的身體素質,和男人談戀愛,他隻會是弱位的那個。

恐怕就是被欺負得眼角含淚,挪著身子想要離開,懷有狼子野心的男人恐怕也隻會抓著他的腳踝把他拖回來,毫不留情。

思緒百轉間,原弈的神色卻沒有一點變化,他隻是沉聲道:“我進去辦一下出院手續,你在外麵等著。”

薑明玨好像被原弈的外套鎖住了,連張嘴的動作也生澀了幾分,僵硬地點頭。

原弈進屋後,薑明玨站著等了一小會,漸漸感覺到虛弱,便坐在了走廊邊的椅子上。

走廊上來來往往的人很多,卻一個都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

他隻是垂著頭,指頭從長長的外套鑽出,有一搭沒一搭地揪著黑色西裝上的袖扣,好像它是什麼很好玩的東西一樣。

忽然,一道聲音鑽進了他耳間:“601病房的病人出院了,你去把那間的熱水器開了。”

601病房,正是薑明玨這幾日住著的病房。

他停住手上的動作,抬起了頭。

聲音的來源,是兩個醫院的工作人員。

“那不是VIP病房嗎?”另一個工作人員疑惑道,“怎麼熱水器還關了?”

“好像是病人的家屬擔心病人自己洗澡出事,讓我們關上的……”

他們的身影漸漸遠去,聲音也隨之遠去。

可一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薑明玨也沒移開視線。

他那張剛有了點血色的臉上,仿佛一瞬間披了一層冰霜,一點顏色也沒有了。

原弈出門時,見薑明玨乖乖地坐在椅子上,身上還穿著他的外套,眼神不由得柔和了許多。

“走吧。”

他的聲音似乎把薑明玨嚇到了,薑明玨抬起臉時,眼中還有點濕潤,像是嚇得很厲害。

原弈注意到他臉上雪白雪白的,剛剛穿上他衣服後生起的紅潤一點也沒有了,便主動彎下腰,親自幫薑明玨將外套扣好。

做完,他頓了一下,還是主動伸手,牽住了薑明玨的手:“還冷?回車上會好一點,回家吧。”

至於還在樓上收拾東西的傭人,自然有另外的車載,無需他們等待。

薑明玨被原弈那寬大的手掌將手牢牢包住了,隻露出一小點雪一樣的指尖。

他盯著兩人牽在一起的手,下唇卻抿得越發緊了。

……

縱是醫院離原家離得並不遠,等他們回到原家後,天色還是昏暗了許多。

暗色奢華的車一路暢通無阻地駛入原家的大門,繞過繁花開得正好的花園與庭院中央的噴泉,停在了占地極廣的原宅前。

原弈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後座的薑明玨,見他在暖氣的作用下,臉上紅潤了一點,便放下心來。

而他的身體素質正常,甚至可以說是高於很多像他一樣的男性,在這種暖風下,已經熱得卷起袖子,露出了結實的手臂。

下車後,傭人便緊接著坐進駕駛座,把車開入停車場。

見管家趙叔迎上來,原弈便一邊換鞋一邊問道:“晚飯做好了嗎?”

“晚飯都做好了,薑少爺的粥也燉好了。”管家說著,忍不住看向了原弈身後的薑明玨,關心道:“薑少爺的身體怎麼樣了?好些沒?”

趙叔在原家做了幾十年的管家,算是把原弈看大的,但原弈是很獨立的人,趙叔幾乎不需要照顧他,因而有時他感覺自己是辜負了原家的雇傭金,夜裡總是睡不好覺,直到身體比較弱的薑明玨住進原家,他才有了點照顧人的感覺,夜裡不用再失眠了。

在慈祥的趙叔麵前,薑明玨的小性子總是使不出來,便乖乖點了頭。

“那就好,那就好……”趙叔鬆了一口氣,連忙轉身往廚房走去,“你們肯定餓了,我去叫他們把吃的都上桌了。”

這個點也已經稍微超過薑明玨晚飯的點了,原弈便默許了趙叔的行動。

他換好鞋,站在原地耐心地等了一會薑明玨,要和他一起去餐廳用餐。

可見薑明玨換好鞋後,卻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原弈立刻就叫住了他:“去哪?”

他此時還隻是以為薑明玨走錯了方向。

薑明玨卻沒有改道,冷聲道:“我要回房洗澡。”

“先吃飯吃藥,再洗澡。”原弈沉聲道,“你忘了胃疼的感覺了嗎?”

“反正我總是胃疼,避免不了。”薑明玨冷冷道,“小叔也不是不知道。”

他抿了一下唇,沒有轉身,就這麼接著邁步,往自己房間的方向走去。

可下一刻,他腳下忽然離了地,竟就這麼被抱了起來。

第113章

“你乾什麼?”薑明玨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抱嚇得差點繃不住臉上的冷漠。

他雙手用力推著原弈的胸膛, 想從原弈懷中下去,可原弈一手攬著他的腰,一手穿過腿彎, 將他牢牢固定在了自己懷裡, 又怎麼是他能夠掙脫的。

“放我下去!”薑明玨的眼角都氣紅了。

原弈卻冷著俊臉, 沒有看他:“吃完飯才能下去。”

他向來說到做到。

懷中的薑明玨一開始還掙紮, 可很快他就意識到,以他的力氣,想從原弈懷中下去,除非原弈鬆手。他很快就耗儘了精力,胃中傳來一陣抽疼——果然如原弈所說, 胃疼發作了。

他無力掙脫, 便把腦袋都埋進原弈的胸膛裡,不願讓路過的傭人看見自己被高大的男人抱在懷裡的模樣, 或者說,不願看見周圍傭人看見這一幕時臉上的神情。

可薑明玨向來是不會就此屈服的。

原弈卻以為他終於聽話了,臉上緊繃著的神情鬆動了些,他的腿很長,很快就抱著薑明玨到了餐廳。

“……原先生。”趙叔剛端著最後一盤菜從廚房走來, 見狀驚得都不知該用什麼神情麵對。

看薑少爺的模樣,應該是和原先生鬨了什麼彆扭,連飯都不想吃了,要叫人抱著才能過來。

但是……如果薑少爺還是五六歲的小孩, 那抱就抱了, 可現在, 薑少爺已經成年了, 原先生還這樣抱來吃飯, 真是……反正照著薑少爺的性格,肯定不會高興。

果然,原弈一將薑明玨放在椅子上,薑明玨就掙紮著要從椅子上下去。

“我什麼時候想吃,就會吃,用得著你關心?”他氣得眼中都蒙上一層霧氣,一想到剛才自己竟然是被抱著過來的,耳尖就紅得滴血,又因為胃疼,唇上一點顏色都沒有。

原弈見他都已經到了餐廳,竟然還這樣鬨脾氣,臉色黑沉下來,又伸手把要離開的薑明玨撈了回來,也不像之前那樣,還和薑明玨說話,而是轉向趙叔:“趙叔,給明玨準備的粥呢?端上來。”

趙叔手上還端著那盤菜,聞言渾身一震,像是剛回神,忙道:“好、好……我去端來。”

也許是太過吃驚,他竟然忘記了自己手上還端著要送到餐廳的菜,就這麼回了廚房。

這個場景,就是他活了六十多年了,也是第一次見啊。

趙叔把粥端過來的時候,原弈已經抱著不停掙紮的薑明玨坐在了椅子上。

薑明玨被抱著坐在原弈的腿上,說是掙紮,實際上他此時一點力氣也沒有了,一雙手隻是抓著原弈圈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想將它掰開,卻分毫也沒能動搖。

原弈並不知道他鬨彆扭的原因,絕非簡簡單單隻是洗澡的事,可此時他也沒有探究的念頭。

他能感受到,薑明玨背後正出著冷汗,唇色也很不正常,應該是胃疼了。

他接過管家送來的粥,拿手背試了一下,確定溫度正好後,便拿勺子舀了一口粥,送到了薑明玨唇邊:“吃。”

薑明玨牙關卻咬得很緊。

那一雙蒙著霧氣的眸子恨恨地瞪著將自己鎖在懷裡的原弈,好像想從他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卻還是有些不舍,畢竟這是原弈。

這不正是原弈叫他喜歡的模樣嗎?可他每每麵對原弈的強勢,總能反向看見自己的弱小。

原弈的眉頭皺得越發緊,看向薑明玨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但此時他也知道,再多的道理,鬨著脾氣的孩子是不可能聽得進去的,於是,他便身體力行地抬起另一手,想掐著薑明玨的下巴讓他張嘴。

可正在此時,薑明玨已感覺到腰上一鬆,便立刻掙紮了起來,要從原弈的腿上滑下。

他急於逃脫,卻忘了還橫在嘴前的勺子。

砰!

裝著粥的勺子與薑明玨的嘴唇直直撞上,發出響亮清脆的一聲。

勺中的粥灑了一半在地上,可誰都沒去關注灑下的粥。

薑明玨吃痛地低下頭去,捂住了自己的嘴。

原弈也驚住了,他立刻將勺子放回碗裡,伸出一指抬起了薑明玨的下巴,皺著眉沉聲道:“讓我看看。受傷了嗎?”

薑明玨捂在唇上的手被拉開了。

露出了底下被撞得破了皮的下唇,鮮血猶如上好的唇膏,將那蒼白的雙唇都染上了豔麗的顏色。

“趙叔!”原弈心一緊,忙叫趙叔把醫藥箱拿來。

忽然,他抬著薑明玨下巴的手上落了滴滾燙的液體。

他原以為是薑明玨唇上的血,轉過頭來看時,卻見手上的液體,竟是透明的。

啪——又是一滴。

從薑明玨通紅的眼眶中滴出,帶著憤恨、羞恥與難過。

他流淚了。

儘管他很不聽話,很不懂事。

這卻是原弈第一次看見他的淚水。

自從他將薑明玨從薑家那個冷清孤寂的宅子、從薑父的相片前接過來,他便沒再看見薑明玨的淚水。

可現在,薑明玨流淚了。

原弈好像失去了對身體的控製,淡灰色的眼中隻有薑明玨落淚的模樣,周圍的一切都淡去了色彩,成為晦暗的背景。

他的眼眶是紅色的、鼻頭是紅色的、嘴唇是紅色的,他像是精雕細琢而成的娃娃,本該被貼心地照料,卻在他的懷中、他的麵前,委屈得哭了出來。

趙叔很快就把醫藥箱拿過來了。

他看見薑少爺的模樣,望向原弈的眼中滿是不讚同。

像薑少爺這樣體虛的人,本來就應該好好哄著,好好照顧,原先生卻把人弄成這樣了——

原弈半垂下眼簾,抬手細致地為薑明玨處理傷口。

“讓你即使吃飯,是為了你的身體好。”他輕聲道,“你卻總是不聽話、不懂事,身體哪裡會好。”

此時,他的神情已經完全柔和下來了,眼神中更是帶著自己沒有意識到的懊悔與憐惜。

薑明玨下唇的血被勉強止住了。

可他的淚水卻一點也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甚至於,連背脊都抑製不住地顫動起來。

“多大了,”原弈自己並沒有意識到,此刻他的眼神有多麼溫柔,他的聲音有多麼柔和,“還這麼哭得不停。”

他拿了麵紙去擦拭薑明玨的淚水,可那淚水卻越擦越多。

薑明玨不願自己這樣狼狽的模樣被原弈看去,便撇開頭,卻總是被原弈抬著下巴轉回來擦拭眼淚。

一來一去,他就忍受不住了,用力壓抑著喉間的顫抖,冷冷開口:“我……已經不是孩子了。”

他想表現得更加有攻擊性,更加冷淡,可這一切都被他話語中的顫音與哭腔打破了。

意識到這點後,他的身體顫得越發厲害了,好像被氣壞了。

他抿住下唇,卻不小心碰到了下唇的傷口,淚水頓時便從眼眶掉落。

一滴一滴,好像破碎的珍珠。

“不是孩子,也得吃飯。”原弈的聲音越發柔和。

他的手掌撫在薑明玨單薄的背脊上,蝴蝶骨在他的手下顫動,每一個凸起的骨頭都極明顯地從他的掌心滾過。

太瘦了。

“我不想吃飯,至少不是被你抓著喂飯。”說到這,薑明玨很用力地喘了一下,好像需要用這樣的動作,來壓抑自己的心情一樣。

“你總是自作主張決定我的一切,想要掌控我。”他冷冷看著原弈,“我已經成年了,原弈。”

他不喜歡被掌控。

謝珺也好,洗澡的事也好,吃飯也好。

他喜歡自己掌控一切,可原弈喜歡掌控他,隻把他當成一個不聽話的、需要控製的物品。

一旁的趙叔已不知何時離開了,連帶著餐廳的傭人也不知為何消失了。

餐廳裡隻有他們二人。寂靜猶如一張大網,將他們包圍。

原弈皺眉看著薑明玨。

他沒有想到,薑明玨竟然是這麼看他的。

掌控?

他隻是想讓薑明玨健康成長。

是什麼讓薑明玨產生了這種感覺?

似乎從他為薑明玨辦完出院手續起,薑明玨便是這幅模樣,隻是當時他還以為薑明玨是身體不適,臉色才那麼難看……而在那之前,他吩咐工作人員把病房的熱水器打開。

“是熱水器的事嗎?”他冷冷張口:“是我讓醫院關上的,可這又是為了誰?如果不是先前你在洗澡的時候暈倒了,我又何必這麼做?”

“掌控?你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掌控嗎?把你關在屋子裡,用鏈子鎖著,哪裡都去不了,你隻能看到我,隻能從我這裡得到食物。——這才是掌控,卻也不過是最簡單粗暴的掌控,你知道嗎?”原弈冷冷地掐住薑明玨的下巴。

這樣的事例,他已經見過許多,還有一些更黑暗的,他隻是不願臟了薑明玨的耳,才沒有說出。

當初若不是薑父將薑明玨交到了他的手上,否則,像薑明玨這樣有著精致外貌、又身負巨額財產的柔弱少年,恐怕早就落在了居心叵測之徒的手上。

可看見了這個嬌縱的孩子眼中現出恐懼之色來,原弈的心中卻生出了一股莫名的鈍痛感來。

薑明玨已經漸漸停住了淚水,好像被他的話嚇到一樣,手指不自覺地揪著一塊衣角,將它都弄皺了,也沒發現這是原弈在混亂中被蹭出的襯衫下擺。

這時候的他,乖得不像話,似乎無論麵前冷著臉的男人說什麼,他都會去做。

就是因為薑明玨這副模樣,原弈怎麼可能放得下心?

如果他真是把薑明玨達成一個物件來看待,他隻會毫無原則地寵愛他,把他寵壞,而非如今這樣,為了薑明玨的身體健康,和他這樣對立。

“吃飯。”原弈最後說道。

這一次,薑明玨沒再反抗。

無須原弈伸手將他按在自己的腿上,他便穩穩地坐在那上頭,自己拿了碗,用勺子一點一點舀粥。

也幸好,粥的溫度雖然降下來了一點,卻還處於適宜的溫度。

這個時候,薑明玨的臉上還帶著淚痕,一雙貓似的眼哭得紅腫,小口小口地喝粥,可憐得不行。

原弈的心底竟生起奪過薑明玨的碗,繼續喂他吃粥的欲望。

可他的自製力很好,隻是坐著,看薑明玨乖乖把粥喝完。

“我吃完了。”薑明玨垂著紅腫的眼瞼,將碗底展示給原弈看。

因為終於填飽了肚子,他的胃疼也漸漸平息下來,臉上也恢複了點血色,而不隻是痛哭一場後呼吸不暢帶來的悶紅。

看起來,是真的很害怕原弈真的把他鎖起來,哪裡都去不了了。

原弈抽了紙巾,細細擦淨薑明玨臉上的淚水與唇上殘留的水色,沉沉地注視他,“你看,像這樣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乖乖聽話,我就不會多加‘掌控’你。”

“乖孩子總是受寵的,知道嗎?”原弈低聲道。

他的話仿佛帶有奇幻的魔力,竟使得薑明玨那雙靜潭般的眼中現出一絲動容。

原弈的喉結不覺間滾動了一下。

“乖孩子,”原弈最後說,“吃過藥,就去洗澡吧。”

第114章

也許是把原弈的話聽進去了, 接下來這幾天,薑明玨都很乖。

每一頓飯都把粥吃得一乾二淨。

甚至於,在原弈說要在他洗澡的時候守在門外防備有意外發生時, 他也隻是猶豫了一會, 就同意了。

漸漸地, 他被養得臉色好了幾分, 眉眼間的病氣被紅潤瑩白的臉蛋衝散許多。

看起來,比起說是已經開始工作的成年人,更像是個不諳世事的高中生。

見薑明玨恢複了不少,原弈便打算帶著他去總公司學習處理事務。

之前他把原來薑家的一個分公司交給薑明玨,還派了謝珺去幫忙——但是就那個分公司的回饋來看, 薑明玨基本沒怎麼插手公司的事務, 大多都交給了謝珺。

照這樣下去,恐怕薑明玨還沒學會怎麼管理公司, 就先一步被男人騙到手了。

因此,原弈打算自己親自教,從頭開始教。

薑明玨一早便被原弈從床上挖起來了。

他困得腦袋一點一點,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了,根本沒辦法自己找衣服來穿。

原弈隻好幫他找了一套衣服, 遞給薑明玨。

薑明玨迷迷糊糊的,拿過衣服,也懶得等原弈出去,就脫了身上的睡衣。

平平無奇的燈光照在他美麗的軀體上, 反射出耀眼的白光, 照進原弈眼底。

他不知為何, 下意識就收回了視線, 投在房間裡隨便哪一個地方。

意識到這一點, 原弈的眉頭便皺緊了。

原弈遞給薑明玨的衣服都很簡單,因此薑明玨很快就換好了衣服。

這時候他已經清醒了大半,便自己下床去洗漱,原弈竟下意識就要跟在他的身後,像還在醫院那樣,幫他洗漱。

洗漱間的薑明玨已經擠好了牙膏,打開電動牙刷,自顧自地刷起了牙。

他穿著最簡單的白色衛衣,寬大的衛衣顯得他整個人都很嬌小,陽光透過窗戶照射在他身上,在他的臉畔勾勒出柔美的光邊,皮膚透亮細膩,美麗得不像樣。

他被養得很好。

等到薑明玨完全清醒過來,臥室裡的原弈,已不知何時沒有了蹤影。

知道原弈帶他出門,是想要教他管理公司,薑明玨的背脊就不由得挺直了。

他大學時主修的是金融,但是他資質不行,糊裡糊塗學了四年也沒學到什麼。

草包紈絝,說的就是他。

可他心氣比天還高,被他聽見了類似的話,都會被他記恨上許久,再借由發作。

原弈一帶著薑明玨走進總公司的大樓,一路上無論是前台還是職員,都不由自主地暗裡看了過來。

或者說,是在看原弈身後的美貌少年。

原總這是帶了什麼人過來?以前出來沒見過!

他們眼中冒出八卦二字,沒有原總的公司群消息更是刷得飛快,不一會兒就999+了。

最近原總也很不同尋常,不僅把半年才能結束的工作提前完成,還把工作都帶回家處理了!

據原總助理夏樹所說,原總這怕是家裡有人了!

所以……原總帶過來的,是不是就是原總的那位?嘖嘖嘖,連上班也舍不得分開啊。

感受到無數目光,薑明玨無意識地仰起了下巴,高傲得像是天鵝。

心裡卻很沒有底氣。

他們應該都知道,我不是原家的人吧,會不會看不起我?薑明玨雪白的手指不自覺地捏緊了衣服下擺,隻覺渾身不自在,甚至開始後悔起,早上沒有把身上的衛衣換下來,穿上和原弈一樣的黑色西裝了。

但薑明玨漸漸就發現,無論他們走到了哪裡,哪裡的人聲便會瞬間消失。

他看向原弈的眼中頓時洋溢起仰慕之色。

如果他也能這麼強大……

他抿著唇,臉上的神色越發淡漠,似乎想與原弈靠攏。

總裁辦公室在最頂層。

他們很快就到了。

“你在這坐著,我叫人再安排個桌子,以後你就在這裡跟我學怎麼管理公司。”原弈沉聲道。

薑明玨一到原弈的公司,緊張得像是鏽住了關節的玩偶,原弈說什麼他就做什麼,此時乖乖地坐在原弈讓他坐的沙發上,好像真的是跟著叔叔來參觀公司的侄子。

原弈打電話吩咐完夏樹,轉身就看到薑明玨此時的模樣,眼底不由得浮現起一絲笑意。

夏樹很快就叫人抬了個桌子過來。

他看見坐在沙發上的薑明玨,心中八卦之火激燃:“原總,這位是……?”

他還記得!之前原總還在會議上接了個電話!他甚至大著膽子問了原總!原總的回答是家人!

他們都沒聽說過原家還有什麼家人原總是特彆關照的!那這個家人意味著什麼,他夏樹做到助理這個職位,已經算是頭腦聰明了,還能不知道?

夏樹想起剛剛在公司群裡有理有據的推論,眼中勢在必得。

“這是我一個小輩,薑明玨。”原弈回答,“以後跟在我身邊學做事,以後交給我的,全都準備二人份的。”

“明白。”夏樹一說完,身體卻突然僵住了。

小、小輩?!

夏樹瞬間失去了顏色。

所以他的猜測都是錯誤的?

他還來不起失魂落魄,下一個打擊就到來了,原弈轉頭對著薑明玨說道:“這是我的助理夏樹,以後有什麼需求都可以告訴他,你就叫他夏叔叔好了。”

薑明玨黑曜石般的眼瞳看向了夏樹:“夏叔叔。”他心裡很清楚,能在這種大公司做到助理一職,這個夏樹一定很厲害。

薑明玨隻是智商不高,卻不傻,原劇情裡是被謝珺哄騙利用了,才落得那個結局。

那一聲乖巧的“夏叔叔”卻如同一聲驚雷,“哢”地一下把石化的夏樹劈裂了。

原來……他已經是叔叔了。

可看著薑明玨乖巧精致的臉蛋,夏叔叔被萌得心肝顫,又捂著心臟複活了,慈祥道:“嗯,薑少爺有什麼需求就找我吧。”

轉身一出門,他就在公司群裡飛快輸出:“原總帶來的人是他的一個親戚,大夥們不要搞錯了!”

為薑明玨準備的桌子很快就擺好了,和原弈的辦公桌靠得很近,方便原弈時時刻刻提點教導他。

為此,原本雷厲風行的原總一兩個小時就能處理完的工作,愣是用了一早上才處理完。

不過類似的事原弈早就考慮過了,於是昨天他就把比較緊急的工作率先處理好了,留到現在的,都是些不太重要的工作。

見薑明玨已經有些累了,原弈便適時停下了工作:“累了?那就吃飯吧。”

眼前那個有著柔軟黑發的腦袋本來快就快要靠在辦公桌上了,一聽到這話,就立刻抬了起來:“真……”

“的”字還沒發出,他就眼前一黑,恢複視線時,原弈已經捧住了他的腦袋,“身體不好,就不要再這樣了。”

他的眼中帶著一絲譴責,一絲無奈。

還有一絲溫情。

好像他們本就是這麼親密的關係。

薑明玨不知道自己的耳尖已經紅透了,淡淡地、正常地移開視線,還以為自己偽裝得很好:“……嗯。”

正好原家的人把薑明玨的養生粥送過來了。

原弈便替薑明玨提著粥,和他一起去員工餐廳吃飯了。

原氏的夥食很好,還是自助餐,想要什麼就拿,看得薑明玨口中無味,還好原弈吃得也很清淡,否則薑明玨恐怕就要吃不下嘴裡的粥了。

周圍用餐的員工很多人都明裡暗裡看過來。

說實話,就是夏樹在公司群裡義正言辭地說了這個少年隻是原總的一個親戚,他們還是有很多人不相信。

原家的親戚,還長得這麼好看,哪裡會一點消息都沒有?

薑明玨的父親還在時,把薑明玨的消息保護得很好,就是之後薑明玨被托付給了原弈,關於他的事也一點沒有外泄,因此網絡上關於薑明玨的信息是一點也沒有,唯一流落在外的,也隻有薑家喜得一子這樣的老新聞。

但可惜的是,原總與那個少年總是形影不離,因此他們一直沒能找到機會和他套套近乎。

薑明玨吃過午飯,腹中的食物消化了點後,就昏沉起來了,明顯是要午睡了。

原弈也不急於把所有知識一天內全都灌進薑明玨腦中,便叫他去休息室休息。

原弈自己也有休息室,但他之後也要休息一會,不可能和薑明玨睡在一起。

薑明玨卻沒找到夏樹問路,糊裡糊塗地便迷了路,隨便找了個員工詢問休息室在哪。

員工也在公司群裡混跡,知道原總今天帶來個漂亮少年的事。

直麵薑明玨精致美麗的臉蛋,他臉一紅,心裡感歎大人物的運氣,抬手指了個方向。

是原總的休息室。

原總的情人,睡在原總的休息室,不是正好嗎?

薑明玨不認識方向,隻是有點奇怪,為什麼順著這個方向走,會有點熟悉呢,就好像又走回總裁辦公室了一樣。

但是困倦的他也沒多想,打開休息室的門,便走進去躺在了柔軟的床上。

這一覺就是一整個小時。

休息室的窗簾遮光很好,將屋外屋裡阻隔成兩個世界。

靜謐的黑暗中,隻有細細的呼吸聲。

下午一點,休息室迎來了他的主人。

來者沒注意到床上鼓起的一塊,又或者是因為床上的隆起過於嬌小,因此沒能引起注意。

名貴的西裝外套被掛在了衣架上,皮鞋整齊地擺在了門口,卻沒有解下皮帶——他隻是過來小憩一會。

在掀開被子,看見縮緊了身體的薑明玨之前,他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休息室裡進了個不速之客。

原弈的眼眸一下子沉了下來。

似是心底已經意料到,他的心中竟然並不驚訝。

明知夏樹還在吃飯,明知他帶著少年過來,公司中的員工也許會懷疑他們的關係,也許會自作主張地,將少年當做他的……

可他沒有管。

似乎正期待著什麼。

刻意壓抑的所有情感轟然爆發,將他淹沒。

他緩緩伸出手,輕撫薑明玨的臉龐。

指頭輕撫在他淡粉色的唇上。

他隻是想要輕觸,卻沒有想到。

薑明玨張開了嘴唇,似乎想要說什麼夢話。

卻恰好將他的手指含在了嘴裡。

柔軟。

溫熱。

作者有話要說:

啊,又到了交公糧的時候。

營養液750了,那就明天加更吧~

謝謝各位寶貝支持!即使我斷更了也沒有放棄。

我已經深刻認識到錯誤了,再也不鴿了!(猛虎跪地瘋狂落淚式道歉)

第115章(一更)

原弈聽到耳邊傳來一陣雷鳴。

後來他才反應過來, 那是他的心跳聲。

他沉寂了三十多年的心臟。

此時鼓聲如雷。

他猛地抽回手。

手指上還殘留著濕潤的觸感,可他已經沒有了心思清理擦洗。

薑明玨被吵醒了,半睡半醒著睜開眼。

隻看到高大的身影, 消失在門後。

*

從第二天開始, 原弈便不讓他在公司的休息室睡午覺了。

“以後吃過午飯, 我會叫家裡的司機過來接你, 不用過來了。”原弈斂下眼瞼,語氣淡漠,模樣矜貴清冷。

“為什麼?”薑明玨漂亮的眼睛微微睜大,他抿緊了唇。

如果吃過午飯就回家,那就意味著, 他會少上半天學習管理公司的時間。

還有……與原弈單獨相處的時間。

“沒有為什麼, ”原弈的神情越發淡漠,“就這麼定了。”

薑明玨卻惱怒起來, 冷聲道:“你不是說過,會一直看著我嗎?……現在是覺得我在公司裡礙你手腳了,想要把我趕走了?”

“我不管誰來接我,我都不走!”

原弈淡灰色的眼眸隻是淡淡地看著他,像在看一個鬨脾氣的孩子。

又好像是透過薑明玨清澈的眼底, 看見即將扭曲的自己。

薑明玨說到做到,吃過午飯後,他就強撐著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任憑原家的司機打上千萬遍電話, 他也一動不動, 甚至瞪著原弈:“你繼續教我吧。”

原弈眼中有一絲無奈:“薑明玨。”

他很少這樣叫薑明玨的全名, 每次都是在薑明玨做錯事時。

但是這次薑明玨堅信自己沒錯, 仍然堅持著, 挺直了腰,一動不動地瞪著他。

其實他心裡還是有點害怕,怕原弈像之前那樣,直接把他抱起來,帶到樓下,送進車裡,他才不想讓公司那麼多人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

但原弈也隻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那就在這坐著吧。”他的語氣不冷不熱。

薑明玨並不明白,為什麼今天原弈對他冷淡了那麼多,好像不想再看到他一樣,每次和他對上視線了,總是率先移開。

是他昨天不小心睡了原弈的休息室嗎?可他也不是故意的啊。

薑明玨心裡有些委屈。

可越是委屈,他表麵上就越是冷漠,仿佛冰雪鑄成的娃娃。

原弈不願意教他,他就自己學,靠著員工來總裁辦公室的彙報,自己學!

可他等了許久,也沒能等到員工的彙報。

反而是他自己,因為缺乏午睡,臉色很快地蒼白了下來,腦袋一陣眩暈,眼皮不住地下落。

我……不要在這裡睡。他努力想。

要是在這裡睡著,就好像向原弈示弱了一樣。

他努力挺直身體,可落在原弈眼中,隻有他直著腰緩緩朝桌麵倒去的模樣。

啪——

薑明玨的臉腦袋終於倒在了桌麵上。

卻沒有感覺到一點疼痛感,好像被什麼溫柔地托住了。

他抱著托住自己的東西,開心地睡了過去。

可等到他睡醒,他已經躺在了自己臥室的床上。

薑明玨的嘴角下撇得很厲害。

他已經想到了,自己一定是在辦公室裡睡著了,然後……一定是被原弈抱著,從公司的頂樓,送到最底層好,再送進車裡。

所有人都看見了。

他又羞又惱,幾乎都不想離開臥室去吃飯了。

因為那就意味著,他會看見原弈。

可是下一刻,臥室的門就被敲響了,“明玨,吃飯。”

薑明玨抓著被子的手握緊了。

緊張得不像話。

他想鬨脾氣,想把自己鎖在被窩裡,誰都不見。

他羞恥得很厲害。

可門外的人隻用了一句話,就打敗了他:“如果你不自己去吃飯,我隻能抱著你吃了。”

原弈垂下眼,倒數起來:“十、九、……”

他剛倒數到“五”,就聽見臥室裡傳來很響很混亂的腳步聲,接著,門被打開了。

薑明玨喘著,冷冷地看著他:“你很討厭,原弈!”

他晶瑩的黑眸滿是怒火,他柔軟的黑發微亂,他凝白細膩的皮膚漲起紅色。

都是因為他。

他的孩子。

薑明玨突然瞪大了雙眼,不解地看著原弈。

原弈笑什麼?

他很少見到原弈的笑容,此時心中洋溢著的怒火竟都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措:“你……你笑什麼?”

笑得那麼好看。

原弈卻很快就收住了笑容,沉聲道:“怎麼沒有穿外套?”

薑明玨抿著唇:“還不是因為你……”

他很好懂,雖然強行壓抑自己的表情,想要維持冷漠的假象,卻仍在細微處流露出自己的委屈。

“去穿上再吃飯。”原弈伸出手,輕撫他的額發。

好像薑明玨真是孩子。

他心甘情願寵愛他。

薑明玨不知他的態度為什麼突然柔和了那麼多,好像終於想通了什麼,卻也沒有多加在意,他回身拿了外套,跟在原弈身邊,和他一起下樓吃飯。

此後,原弈再沒提過讓他吃完午飯就回家的事。

薑明玨一開始還有些警惕,以為原弈還要趁著自己睡著,把自己抱回家,但事實上是,他趴在桌子上睡著後,原弈也沒有把他帶回家,而是送到休息室的床上。

原弈卻隻是躺在一邊的沙發上小憩,弄得薑明玨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他漸漸就意識到,除了吃飯吃藥的事,原弈竟對自己是予取予求。

眼見周末就要來臨,就算是高中上學,也得有個放假時間,薑明玨嘗試著驗證自己的想法:“小叔,明天我能離開原家,出去玩嗎?”

也許是常年纏綿病榻,薑明玨其實是很喜歡外出的人,這一次在家裡待的時間太久了,再不出去,他就快要發黴了。

更何況,他還有個……情人呢。

雖然情人是原弈的代替品,而此時正主就在他的麵前,可再怎麼想,他也不可能和自己的小叔做可以對著情人做的事。

薑明玨腦中還回蕩著蘇錦昇為他做的那一桌食物,儘管害得他進了醫院……但恰恰是因為美味,才引得他不自覺吃了那麼多,最終進了醫院……不過,他隻是想讓蘇錦昇履行做情人的職責,絕對不是想吃他做的飯。

原弈臉上還戴著眼鏡,透過眼鏡望過來的視線竟有一瞬間叫薑明玨感到寒冷。

但當薑明玨再去看時,那股寒冷卻好像隻是一個幻覺。

“明玨想去哪裡玩?”原弈抬手輕揉薑明玨的烏發。

最近他喜歡上了這麼做,薑明玨每次總是把頭撇開,不願讓他把自己梳得整整齊齊的頭發弄亂,但是這時他有求在先,便沒有動作。

薑明玨輕聲道:“哪裡都行,我隻是想出門透透氣。”

“小叔可以一起去嗎?”原弈問道。

他的眼中有探究,有審視。

雖然這麼問,可他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他還記得謝珺與薑明玨的事。

聽說最近謝珺在分公司裡,一到休息時間就盯著手機屏幕看。

似乎在等待什麼。

薑明玨不說,他也不問——他等著薑明玨親自告訴他的那天,告訴他,他和謝珺是什麼關係。

在他看來,薑明玨涉世未深,會與謝珺牽連在一起,恐怕是被哄騙了——除非如此,薑明玨又怎麼會在工作之外,和謝珺走得那麼近。

坐在同一輛車,一同吃飯,甚至……到了深夜,也待在一起。

和一個男人,一個高大的、居心叵測的男人。

果然,薑明玨猶豫道:“我要和朋友一起,小叔……”

他的意思很明顯。

這個小騙子。

原弈的語氣越發冷漠起來:“算了,我也有工作,還是摻和你們年輕人的事了。”

“我隻有幾個要求,”他說,“不準離開市內,不準拒聽我的電話,不準亂吃東西,晚上八點前回來。”

雖然原弈提了很多個要求,但都在薑明玨可接受的範圍內。

除了最後一個要求,不太像是對一個成年人的要求,更像是對初中生的要求。

但至少比出不了門好,薑明玨眼中發亮,一口答應:“好。”

看著薑明玨,原弈臉上也露出一抹淺淡的笑意:“記得聽話。”

他輕柔地撫摸著薑明玨的額發,心底卻一片幽深。

不離開市內也能接受?

是去見誰?

周六,薑明玨終於能睡到自然醒。

但八點一到,他還是醒了過來,便迷糊著洗漱吃飯吃藥。

原弈一早就離開去公司了,碩大的原宅隻有傭人匆匆的腳步聲與動作聲。

雖然說是要和朋友出去玩,但其實他已經很久沒和躺在通訊錄裡的那群狐朋狗友說話了。

儘管如此,當他打電話過去,把其中一個朋友叫出來玩時,那人還是飛快過來了。

甚至比薑明玨到得還早。

薑明玨剛從車上下來,他就湊了上來:“薑少爺,今天怎麼有空約我出來玩啊?”

他的目光牢牢定在薑明玨身上,定在他精致昳麗的臉上,纖瘦卻又不失美感的身上。

他忽然發現,這麼久不見,薑明玨似乎變得更好看了。

比他爸包的那些什麼大明星,要好看多了。

他以前怎麼沒意識到?

現在居然單獨把他叫出來,是不是對他……?

他越想越覺得有可能,激動得不行。

薑明玨卻比他淡定得多。

他看著原家的車越行越遠,直至消失在視線中,看也沒看叫出來的人,便冷冷道:“你可以回去了。”

“什麼?”施文衍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把我叫出來,又讓我回去,這是……”

把他當猴耍呢。

可他的話究竟是說不出來。

這畢竟是薑家未來的繼承人……現在還被原弈養著,說不定以後原家也要落到他手裡了。

薑明玨卻懶得探究他的心裡想法,他隻是淡淡道:“如果我小叔問起來,你就說,我們今天一起玩了。”

施文衍好歹也是施家的小公子,哪裡能受得了這個氣:“薑明玨,你……”

薑明玨卻隻看了他一眼,他就說不下去了。

最可恨的,薑明玨看的還不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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