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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貓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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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醉春樓, 醉天下人春心。

脂粉味重重疊疊逼近卿長夜,他卻冷著張俊臉,眉頭皺得很緊。

身形縹緲似風, 眨眼間便躲過醉春樓內飄蕩的輕紗, 有被這冷峻郎君迷倒的醉春樓姑娘迎來, 卻輕而易舉就被他甩在身後。

然而, 醉春樓的男男女女實在是太多了,無論他轉向何處,都能撞上鶯鶯燕燕的癡笑聲,卿長夜額角青筋暴起,他下意識抬手握在了腰間的長劍——那不過是一把再普通不過的木劍, 在他的掌下卻現出淩厲的冰芒來, 可見他修為了得,隻怕一劍下去, 周圍這些穿著單薄的男男女女都要橫屍於此。

醉春樓的掌事人看得心驚,連忙揮開這位冷麵少俠周身的人,訕笑道:“這位少俠,息怒息怒,我這些孩子們不懂事, 請問少俠來醉春樓為的是何事呀?”

一邊說著,一邊朝四周猛擠眼神,圍著的鶯鶯燕燕忙一哄而散。

“找人。”卿長夜仍未鬆開腰間的木劍,他握著門派的記名玉牌, 麵若寒霜, “可有持相同玉佩者來此?”

掌事人一見那玉佩, 就知他是什麼人。

雲紋玉牌, 修為還這般高, 除了天下第一門派雲天宗,恐怕再無其他。

“哎呀,找人嘛,仙師早說嘛!”掌事人頭上冒起冷汗來,“今天隻來了一位雲天宗的貴客……”

她還沒說完,就被卿長夜打斷了:“帶路。”

他眉眼間滿是冷傲與嫌惡,想來從未來過這種地方,醉春樓的人與物,他隻消看一眼,便覺惡心,更是連觸碰也不願。

那個未曾謀麵的師兄,成日在此尋歡作樂,恐怕隻是個品行低劣的登徒子,若非雲天宗天下聞名,恐怕他早在聽聞醉春樓之名時,就自請除名,下山自行修煉了。

掌事人領著這位仙師快步走向天字房,恨不得立刻就把這個凶神惡煞的客人送走。

可才登上頂樓,姑娘們或嬌嗔或愉悅的笑聲便闖入耳中,掌事人心裡一緊,連聲音都小了幾分:“仙師……”

她生怕這位仙師怒極,將天字房給劈開了,裡麵可都是他們的頭牌啊!

仙師的神色果然冷得可怕。

他徑直走過掌事人身邊,外泄的冷氣凍得掌事人齒關直打架,抽劍猛地一劈,雕花木門便如紙片四散裂開。

天字房中的一切頃刻間便映入卿長夜眼中。

輕紗飄揚中,身著薄紗長裙的姑娘們圍著站在房中央的少年嬉笑打轉,那少年蒙著眼,隻露出尖細的下巴,唇紅齒白,仿佛從脂粉裡生出般,露出的肌膚白得晃眼,好似比周圍的姑娘都要白上幾分。

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屋裡的姑娘們更是還來不及停下笑聲,就被猛地闖進來的白衣冷麵仙師嚇了一大跳,緊接著撞上掌事人的眼神,便立刻了然地退了下去。

房中隻剩下二人。

“這麼不笑了?怕被我抓住嗎?”那少年笑著,猛地朝前一撲,“我可聽到了,有人想偷偷逃出去!”

他確實是抓到了一截衣帶。

卿長夜渾身仿佛都要結冰一般。

他垂下頭,看見那雙緊緊抓著自己衣帶的手,那是雙骨肉勻停,白皙纖細的手。

他竟然被抓住了,還是以這種恥辱的方式!

明明這個師兄的動作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隻要他微移步伐,對方就會撲空,可他方才為何沒來得及動作?

少年扯著那截衣帶,想把美人兒拉進自己的懷裡,卻拉得自己往前踉蹌了幾步。

他也沒放在心上,隻是笑著往前湊去,“是哪個美人被我抓著了,是嬌嬌,媚媚,還是甜甜?”

那張哪怕蒙著眼,也昳麗異常的麵容猛地湊近來。

紅唇張合間,仿佛攝人心魂的妖魔,吐出惑人心智的香氣。

脂粉氣中夾雜著濃烈的甜膩之氣,撲麵揮灑而來。

這是卿長夜從未聞過的香氣——這師兄,究竟在這種地方混跡了多久,才在身上留下了這麼濃烈的香氣?

是從哪個“美人”身上蹭下來了?一定還混了情香!

真是不知廉恥!

卿長夜仿佛被定在了原地,任憑那人攀在自己身上——兩人都是少年,身形相仿,也許正是如此,那人才沒發現出異常來。

“不說話?”少年笑著道,“不說話,也被我抓到了,讓我好好地懲罰你。”

他猛地向前,朝著記憶中“美人”的唇畔吻去。

美人的臉蛋果然嬌嫩可愛,還香噴噴的,是塗了什麼香粉嗎?

可下一刻,他卻發出了一聲飽含疑問的聲音。

這美人,怎麼胸前一片平坦呀?

他心中一驚,猛地朝後退去,蒙在眼前的衣帶被他一扯,便立即斷裂開,露出一雙柔情如水的桃杏眼。

卻見麵前站著的,竟是個比他還高出一小截的少年,冷白色的臉上泛起被輕薄過的紅暈,眼中滿是恥辱:“薑、明、玨!”

那一劍,落在了身側的地上,開出了寬約一拳的裂縫,露出樓下正進行到關鍵時刻的男男女女。

“怎麼是個男人?!”薑明玨也大吃一驚,“我可沒點男人!”

聞言,卿長夜持劍揮去:“不知廉恥!”

薑明玨急退數步,要去桌上拿自己的劍來,可卿長夜卻好像看出了他的打算,一道冰刃似的劍氣襲來,袖角刹那間便化作碎布料,洋洋揮灑在空中。

隻差一厘,那劍氣就要擊中他的手了!

薑明玨一腳將椅子踢向卿長夜,他真的怒了:“你是何人?來我這撒野?”

卿長夜一劍劈裂木椅,冷聲道:“卿長夜。”

話語間,薑明玨已經拿到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木劍,他玉色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意:“沒聽過,哪裡來的無名小輩,趁著我看不見,直挺挺站在我麵前,不是討吻,是要做什麼?我看不知廉恥的是你!”

卿長夜被他這番挑逗般的話語激得額角青筋暴起,他渾身冰芒凝起,聚在劍側,隨著他揮劍的動作朝薑明玨攻去。

薑明玨原來還不以為然,覺得這廝與自己年歲相當,修為一定也高不到哪裡去。

可當那道劍氣襲至麵前,他才真正體會到這道劍芒的威力。

他還是太過年輕,在絕對的實力麵前,隻能恐懼地緊緊閉上眼。

可不知過了多久,他也沒感受到痛意。

薑明玨小心翼翼地睜開眼,卻見那道劍氣不知何時,竟已無影無蹤。

一隻紙千鶴浮在空中,紙作的翅膀不斷揮動,發出蒼老的聲音:“明玨,長夜,不許在外胡鬨,速回門派。”

是他的師尊,清流子。

那紙千鶴失去了仙力,原地便撕作無數紙屑,落在地上。

薑明玨忙從地上起身,他被嚇得心臟跳得有些快,更因如此,他看向卿長夜的眼中滿是不懷好意:“原來是卿師弟,真是有失遠迎。若知師弟也著急想來著醉春樓中一醉春風,我這做師兄的,怎麼說也要好好招待招待師弟。”

“也不至於,讓師弟饞的,連師兄也要下手。”薑明玨柔柔地笑著,眼中卻仿佛淬了毒,纏上這所謂的師弟。

卿長夜的臉側還殘留著那人唇瓣柔軟的觸感,過於火熱,以至於他渾身上下,仿佛隻剩下那個部位是存在的。

他眼中仍留有冷意,怒意卻已散開——明明是他站在原地,任憑薑明玨動作,才叫那登徒子沾染上,事後卻也是他,險些劈了對方。

心裡想的竟然是,這登徒子,是不是也是這麼輕薄其他人的?

卿長夜不欲與薑明玨多言,轉身就走。

薑明玨在卿長夜麵前丟了那麼大的臉,還被他看見了自己兩股戰戰的模樣,心中對卿長夜是厭惡至極。

哼。

薑明玨心裡冷冷道。

來日方長。

*

這是個仙俠小說。

名為《魔尊是隻小奶貓》。

桀驁不馴的魔尊淵熾,遇上了冰山仙尊卿長夜,本是迷戀他的容貌,卻被他一劍劈碎情絲。

“仙魔不兩立。”卿長夜冷冷道。

淵熾回魔界療傷,卻在夜裡,發現自己化身小奶貓,出現在了卿長夜身邊。

白日高冷的仙尊,夜裡卻將他捧在手心,哄著他吃下碗中的貓飯。

他蟄伏仙尊身邊多年,一朝脫離貓形,便立刻將仙尊甩開。

誰知仙尊竟已愛上他,連夜趕至魔界,跪在山下七七四十九天,隻為求他回來。

他冷嗤道:“仙魔不兩立。”

……以上均尚未發生。

此時,卿長夜還不是仙尊,隻是個剛入門派的少年劍修。

淵熾還未繼任魔尊之位,恐怕還在魔界裡,天天唉聲歎氣魔界的美人太少。

至於薑明玨,則是卿長夜的師兄,嫉恨卿長夜的天賦,多次陷害,欺辱卿長夜,見到卿長夜最寶貝的竟然是隻小奶貓,便屢下毒手,最終入魔,被卿長夜斬於劍下。

但顯然,他們二人一見麵,就已勢如水火,無須薑明玨過多陷害,卿長夜就險些將他斬於劍下。

儘管如此,他們的師尊清流子竟還堅信他們師兄弟情深:“接下來,我要閉關一段時間,長夜,這段時間,你可要好好聽你師兄教導,你的修為雖高,卻殺氣太重,須得靜心凝氣,不然,恐怕不日將走火入魔。”

卿長夜沉聲道:“謹遵師尊教誨。”

清流子轉向薑明玨,卻立刻換了張臉,吹胡須瞪眼:“閉關期間,若是叫為師知道了,你又去醉春樓胡混,看我不把你抽下來一層皮!”

今天他讓卿長夜過去,就是想借他好好教訓教訓這個混球,又擔心教訓得太過,還留了隻紙鶴在卿長夜身上,卻沒想到,一通教訓下來,薑明玨身上最大的傷竟隻是被劈裂了個袖角,至於最後那一劍,他本想用紙鶴擋下,卻沒想到半途中那劍氣就消散了。

不過,見薑明玨那副兩股戰戰的模樣,他也知道這不肖徒算是被嚇得狠了,估計是好一段時間不會再去那醉春樓了。

薑明玨果如清流子所料,他在醉春樓丟儘了臉,近期是不打算去那裡了,但他還不願輕易答應,便學著卿長夜的話,陰陽怪氣道:“謹遵師尊教誨——”

清流子豎起眉毛,但薑明玨話語裡又沒出什麼差錯,便強壓怒意,囑咐道:“還有,長夜初來乍到,你要好生照顧他,儘師兄的責任,可知?”

儘管薑明玨心中滿是對卿長夜的厭惡之情,在師尊麵前卻還偽裝得很好:“師弟這麼可愛,我怎會不好生——”

“照、料、他呢。”薑明玨那雙多情的桃杏眼看向身旁的卿長夜。

卿長夜皺起眉頭。

薑明玨為什麼這麼看著自己?

他那雙眼,好像這一路下來,都是這麼看著自己的。

眉眼彎彎的,好像很欣喜看見他一樣,語氣也完全和麵對師尊的時候不一樣。

紅唇一張一合,咬字清晰十分。

莫非,薑明玨吻了他,就妄想得到他了?

真是不知羞恥!

另一邊,989卻在薑明玨的腦海中絮絮叨叨:【他好討厭!一見麵就打人!討厭鬼!】

【宿主,你一定要好好教訓他!】

第132章(一更)

就算989不說, 照現在薑明玨的人設,他也不打算讓卿長夜好過。

他第一次起了興致,想親個美人兒, 卻險些把自己的初吻交付給了個男人, 還被對方弄得那麼狼狽。

他薑明玨也算是名門望族的子弟, 怎麼能容忍自己這麼丟臉?

不過, 再怎麼厭惡卿長夜,他也不是傻子,若是貿貿然再上前去挑釁卿長夜,恐怕他又要吃上一劍。

他要好好研究研究卿長夜的身法修為,再計劃該怎麼攻擊對方。

到時候, 那看不起人的卿長夜, 一定會被他攻得落花流水,跪地求饒!

同為清流子座下弟子, 無須多加探查,薑明玨便在淩雲峰的竹林中找到了卿長夜的住處——一間竹屋。

看那樣式,似乎是卿長夜自己一根一根竹子搭建起來的,屋中物件不多,卻也五臟俱全。

隻可惜, 在出身名門的薑明玨麵前,這竹屋,卻連破落戶都不願住。

他嫌棄地瞥了一眼竹屋,沒在裡麵看見卿長夜, 便料到他一定在哪裡修煉, 略加搜尋一番, 就在竹林裡看見了卿長夜揮劍的身影。

真是個呆子!難怪修為那般高, 隻怕是成日修煉, 也不知道這世上有什麼樂子可以玩吧?

他就不一樣,他可聰明多了,不必多加修煉,修為就高上彆人一截了,現在不比卿長夜高,純屬是他懶得用功罷了。

卿長夜成日地練這些古板的招數,一定沒他靈活——薑明玨笑著,悄悄攀上竹子,低頭看去。

隻見竹林中,卿長夜人如霜雪,平平無奇的木劍握在他手中,都能流轉出淩厲的刃光。

他劍式一板一眼,卻又殺意淩然,周圍飛落的竹葉被他劍光輕輕一掃,便斷作兩半,可想而知,若是這一劍落在敵人身上,會是多麼可怕。

忽然,卿長夜像是察覺到了什麼,手腕一抖,劍芒便憑空扭轉了個方向,飛入竹林,劈裂了一段竹子,唇紅齒白的師兄應聲從竹子上落下,激起一頓窸窸窣窣的動靜,手忙腳亂才穩住了身形。

卿長夜緊皺的眉頭微微鬆開:“是你?”

“是我又如何?”薑明玨沒想到自己才剛來,就被發現了,他微微抬起下巴,臉上露出笑來,好像剛剛差點屁股著地的人不是他一樣,“作為師兄,我自然要常常看看我的好師弟。”

卿長夜神色冷淡:“不必麻煩師兄。”

“怎麼?這就覺得麻煩師兄了?到底是真的覺得麻煩師兄……”薑明玨故作疑惑,“還是說,師弟其實是嫌師兄煩,不願理師兄?”

卿長夜動了動薄唇,卻隻吐出了兩個字:“不是。”

“不是?”薑明玨卻不依不饒,臉上掛著笑,語氣卻陰陽怪氣的,“師尊閉關前,可是囑咐了師弟要好好聽師兄教導,這會兒師尊才閉關了幾天,師弟就要違逆師尊的囑托啦?”

卿長夜見自己實在說不過,便冷冷道:“師弟先走一步,師兄請自便。”

說完,他收劍便走。

這個師兄,見到他的時候,總是打算著什麼的樣子,不知為何,態度還親近得異常,說話時尾音總是揚著,好像在撒嬌,又好像想要勾人。

對方為何如此,卿長夜心中略有猜測。

桃杏眼過了水似的,總是牢牢地看著他,還特意找到了這裡——不是喜歡他,又能是為何?

卿長夜卻秉持著君子之風,不願當麵揭發,隻能寄希望於對方能察覺到自己的態度,自覺退縮。

畢竟,他是來雲天宗尋求大道的。

不可能拘泥於此等小情小愛。

薑明玨沒想到卿長夜竟就要離開,忙追了上去:“師弟,怎麼就要走了?!”

他一近卿長夜的身,卿長夜便渾如碰見洪水猛獸般,腳下一點,借著漫山遍野的竹子,沒幾下就徹底消失在了薑明玨眼前。

薑明玨臉上茫然了一瞬。

反應過來後,他氣得眼角泛紅,恨恨地踹開地上的石塊,低聲怒道:“卿長夜,看我之後怎麼收拾你!”

意識到卿長夜的警覺性絕非常人能比,薑明玨之後的行動便小心了許多。

他從下山時胡亂買來的雜物堆裡翻出了移形符,偽裝成竹子,地上的小石頭,角落的小草,藏到了卿長夜的竹林裡。

見卿長夜果然一無所覺地從他身旁走過,薑明玨得意地暗笑。

哼,看這鄉巴佬,一定沒想到,他會以這種形式出現在他麵前吧?

他要趁著這個機會,找出卿長夜的弱點!

卿長夜忽然停住動作,四下環顧。

他的視線落在角落一根不起眼的竹子上,那根竹子立刻若無其事地隨著微風搖動葉子。

卿長夜微微皺起眉頭,卻好像一點異樣也沒發現,繼續練起劍來。

身後的竹子好像鬆了口氣般,接著就因為自己沒被發現,小人得誌般搖起葉子。

不過,薑明玨隻在卿長夜的竹林裡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般潛伏了一個月,就沒再去了。

一是因為,卿長夜練劍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他實在找不到機會中途離開,就隻能跟著卿長夜在那裡待著,一天下來,他就累得腰疼腿也疼了,能堅持一個月,哪怕實際並沒有多久,隻全憑著對卿長夜的厭惡之情維持下來。

二是因為,他知道怎麼對付卿長夜了!

他一定要把卿長夜按倒在地上,叫他沒了自尊。

還要他承認一萬遍,他卿長夜才是恬不知恥的人!

薑明玨自信滿滿,接下來這幾天,他養足了精神,拿上東西,便去淩雲峰找卿長夜算賬。

卿長夜絲毫不覺將要發生的一切。

在竹屋中打坐冥想一夜後,他便拿著木劍,去竹林修煉。

踏進竹林的那一刻,他卻先下意識往四周看了一群,視線經過四周的竹子、地上的一花一草,甚至是不起眼的石塊。

卻一無所獲。

他也不知心中是怎樣感受,似乎有些空,大約是鬆了一口氣?

卿長夜閉了閉眼,沒再浪費時間,徑直走向往常修煉的地方。

縱橫交錯的翠綠之色隨著他的腳步退後,卻猛然現出一抹豔麗的紅色。

那人回身,露出比往常要更加明媚的容顏,笑道:“師弟,這麼些天不見,不知你的修為有沒有長進,來讓師兄好好檢查檢查吧!”

薑明玨臉上笑意未褪,就舉劍往卿長夜攻去。

今天,是卿長夜敗在他劍下之日,是一洗屈辱之日,他穿著一身紅衣,為的就是慶祝這一天!

卿長夜眼中還映著那抹紅影,他的反應慢了許多,薑明玨的木劍攻到麵前了,他才提劍格擋。

薑明玨一劍攻不成,便利落地收手,轉攻其他部位。

不知為何,今日卿長夜的劍式要柔上幾分,不會是覺得這種輕飄飄的劍式能打敗他吧?哼,想得美!

薑明玨嘲道:“師弟,看來師尊不在的這段時間,你確實是懈怠了修煉啊!照這樣下去,你可就要被我打敗了!”

卿長夜皺起眉頭,終於認真了起來。

他招招劍意凜然,卻並不落在薑明玨的致命點上,隻求儘快結束戰局。

漸漸地,薑明玨力不能支起來,終於,最後一劍落在了他的袖子上。

紅袖裂作無數布料碎片,卿長夜眉眼如霜:“你輸了。”

薑明玨以劍支地,垂著眼,一言不發。

一隻袖子裂開了,露出雪白的手來,另一手則下垂著,攏在袖中。

明明身為師兄,卻還屢次輸給師弟,他定然是失落的。

卿長夜竟有些愧疚起來,他收回劍:“你的天資不錯,若是勤加練習,與我還是有一戰……”

他身形一頓,不可置信地看向薑明玨。

薑明玨立刻抬起臉來,笑道:“怎麼?突然發現自己動不了了?”

卿長夜口不能言,身不能動,隻能冷冷看著麵前得意洋洋的薑明玨,用眼神質問他想要做什麼。

“哼哼。”薑明玨輕快地扔開木劍,又猛地貼近卿長夜,在卿長夜的注視下拔開他手中的木劍,和他自己的劍扔在了一起,“你想問我,怎麼做到的?”

他的手指撫著卿長夜的臉,摸了一圈,還勾著卿長夜臉側的頭發,好像調戲良家女子一般:“你以為我在和你拚劍招?其實不然,我在往你身上貼符呀師弟。”

沒錯,這就是他對付卿長夜的策略!

經過一個月的觀察,他發現卿長夜的劍式簡直可怕,根本一點弱點也沒有。

所以,他就隻好偷襲啦!

薑明玨繞到卿長夜身後,隔著自己借機貼到卿長夜背後的定身符,彈了彈卿長夜結實的後背,笑道:“你看,這就是你不聽師尊囑托,聽我教導的下場。隻修煉劍招怎麼能行?當然還得跟著師兄一起,練一練為人處世!”

他又繞到卿長夜身前,換了張臉,冷哼道:“卿長夜啊卿長夜,落在我手上了吧!看我怎麼教訓你!”

薑明玨伸手一推,卿長夜就“砰”地一下,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他立刻興高采烈上前,把卿長夜當做椅子,坐了上去:“哼,卿長夜,我要你承認一萬遍,你才是‘不知廉恥’之人!”

為了侮辱他,薑明玨還重重在他身上動了動,用自己的身體碾壓卿長夜的腹部。

雖然卿長夜的腹部很硬,坐得他很難受,但一看到卿長夜的模樣,這一切就都不存在了。

卿長夜好像氣得很厲害,白皙的俊臉漲得通紅,呼吸都重起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11點還有一更

第133章(感謝850營養液)

卿長夜沒想到, 薑明玨竟會使出這種招數。

把他的身體定住,還推倒在地上。

甚至是坐在自己身上。

不知身上塗了什麼香粉,一股甜膩的香味撲入鼻間。

身上還穿了紅色的衣服, 好像結婚時會穿的喜服一般。

朗朗乾坤, 光天化日, 他想對自己做什麼?

薑明玨得意洋洋地, 俯下身去,用力地壓著卿長夜的身體,“怎麼不說?快點說!說了我才放你走。”

他心知被這符定住身的卿長夜一定說不出話來,這麼說,隻是為了挑釁卿長夜罷了。

說什麼?

他把自己定住身, 隻是要自己說那種話嗎?

卿長夜緊緊皺起眉頭。

薑明玨想要再更加細致地觀察卿長夜臉上屈辱的模樣, 便往卿長夜麵前湊得更近。

那香氣更近了。

雪白豔麗的臉上是張揚的笑,紅唇勾起, 唇珠卻更加突出了,好像招引著彆人,要彆人來親一親才肯收回一樣。

卿長夜果如薑明玨所料,露出受辱的神情——薑明玨看在眼裡,越發愉悅起來, 他還以為卿長夜隻會板著張臉,活跟死人一樣,卻還沒想到,卿長夜原來還會像這樣漲紅了臉, 一絲從容也不剩下。

哼, 到頭來還不是落在他手上。

他好好地把卿長夜這幅窘狀欣賞了一遍, 才戀戀不舍要起身來。

接下來, 他還要把卿長夜的袖子砍斷, 把他帶到醉春樓,叫十個八個姑娘“服侍”他,看他還說自己不知廉恥!

下一刻,卻聽卿長夜冷聲道:“你想讓我說什麼?”

“當然是說‘你不知廉恥’——”薑明玨猛地反應過來,卿長夜被貼著符,哪裡說得了話。

可已經晚了,卿長夜落在身體兩側的手猛地抬起,緊緊抓著他的手,拉著他倒翻過身來。

風水輪流轉,報應終須來,薑明玨一如剛才的卿長夜,被緊緊地壓在了地上。

差彆在於,卿長夜是被符定住了身,而他卻是因為雙手雙腳都被卿長夜緊緊壓著,才動彈不得。

摔在了堅硬的地上,薑明玨眼裡冒起淚花來:“卿長夜!放開我!”

“你說要讓我說什麼?”卿長夜雙手鉗製著薑明玨的手,雙腿緊壓著他的腿,俯身冷冷看著薑明玨。

他的陰影將薑明玨緊緊籠罩,霜雪塑就的眉眼背著光,竟現出陰沉的感覺。

也不知為何,薑明玨心中竟有些慌了,忙承認道:“我……我想讓你說,你不知廉恥。”

“誰?”卿長夜竟反問道。

薑明玨沒想到他竟還不依不饒。

他眼中淚光搖曳,卻更加不想卿長夜再繼續把自己按在這裡,隻好小聲道:“是我……是我不知廉恥。”

說完,他眼角仿佛染了胭脂般,飛快紅了起來,與他身上的紅衣相映著,竟是出奇的豔色。

卿長夜神色忽地一滯,可也僅隻是一瞬。

他接著冷聲問道:“隻是說這個?沒有其他?”

薑明玨哪裡會說出他原本的打算,他的聲音裡已經有一點哭腔了:“沒有了……”

回應他的,卻是沉默。

卿長夜緊皺眉頭,不知是不是薑明玨的錯覺,他竟感覺對方的臉色越發陰沉了。

以至於薑明玨竟有些恐懼起來,不知道卿長夜究竟在想什麼。

可很快,卿長夜就鬆開了他。

他整理著身上的衣服,背對著薑明玨站著,“僅此一次,下不為例,你走吧。”

這個時候,卿長夜好像又恢複成熟悉的那個呆頭師弟了,剛剛那副陰沉的模樣,好像隻是幻覺。

薑明玨從地上坐起,渾身好像被狠狠打了一頓一般,酸疼得不行。

一垂下眼,就看見落在地上的定身符,薑明玨終於知道,為什麼卿長夜會突然從定身的狀態恢複了,原來是符掉了。

剛剛的危機一過,他又立刻活絡了心思,看向卿長夜背影的眼中滿是算計,這一次被反擊,不過是卿長夜運氣好,這招不成,他還有千招萬招,卿長夜躲過這一遭,還能每次都躲過不成?

卿長夜沒聽到薑明玨起身的動靜,微微轉過頭來,冷冷道:“還不走?”

薑明玨卻靈光一現,扶著自己的腳,小聲道:“我……我起不來了,我腳疼。”

他的聲音還殘留著點哭腔,好像真的疼壞了。

卿長夜沒想到自已竟真的把薑明玨弄傷了,立即回過身來:“怎麼了?”

薑明玨漂亮的眉毛緊皺,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隻有眼眶紅紅的:“我不知道……”

薑明玨再如何,到底也是他的師兄,來雲天宗不到半年,就打傷師兄,再怎麼想,也不會是一件好事。

卿長夜立刻蹲下,要去查看他腳上的傷勢,可才剛碰到薑明玨護在腳腕上的手,薑明玨就發出細細的吸氣聲。

好像疼壞了。

是斷了,還是扭傷了?

卿長夜緊皺眉頭,問道:“可以走嗎?我屋中有傷藥。”

聞言,薑明玨的臉色卻越發白了,連聲音也顫顫巍巍的:“師弟……我真的動不了了,好疼……”

他虛弱道:“師兄隻是和你打打鬨,開個玩笑,師弟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唉,好不容易多了個師弟,我開心得很,師弟卻成日在這待著,師尊也總是罵我……左右也是沒人在乎,就讓我痛死在這裡吧!”

“我去拿傷藥來。”卿長夜當機立斷道。

可他一轉身,薑明玨的痛呼就大了起來:“師弟還要丟下我!”

卿長夜隻好又轉回身:“你想如何?”

“背我。”這時候,薑明玨的聲音裡就一點痛呼都沒有了。

他大張著雙手,直直看著卿長夜。

卿長夜冷著臉,在原地站了好一會。

薑明玨還以為他不想背,正要耍賴時,卿長夜卻背對著他,蹲了下來。

寬大的背正對著他。

“上來。”卿長夜道。

薑明玨心裡一喜,連忙趴上了卿長夜的背。

至於那“受了傷”的腳,是僵直著,一動也不動,好像真的受傷了一樣。

他小時候耍賴不想去學堂,便是這麼做的,早就練出來了。

卿長夜隻覺背上突然趴了個柔軟的身軀,他渾身都僵住了。

薑明玨催了他一聲,他才勉強動起僵硬的手,托住了身後人的大腿。

不托還好,一托,就好像一股電流從手心傳到四肢。

他的手指,好像陷進去了。

卿長夜心中竟浮起幾分負罪感,好像自己正背著身後的人,做什麼見不得光的事一般。

那人卻一點也沒發現。

薑明玨還得意洋洋的,背對著卿長夜,嘴角都要揚到耳邊了,一點也看不出受傷的樣子。

聲音卻還可憐兮兮的:“你看,若是你剛剛溫柔點,彆那麼粗暴,你也不至於落到這個田地……師弟啊,師尊可否囑咐過,要你收斂住殺氣?”

什麼“彆那麼粗暴”?卿長夜額角青筋微微冒起。

薑明玨還絮絮叨叨的,心裡認為卿長夜一定快要氣死了,卻還要背著他,好像背著個大爺一樣,敢怒不敢言。

嘻嘻嘻。

木屋很快就到了。

卿長夜沒有手能開門,便低聲道:“師兄,開門。”

“師弟,你也太沒禮貌了,想讓師兄幫忙,應該說‘請’才對。”薑明玨這時候是小人得誌,但此時看不到卿長夜的神情,他有點擔心對方被自己氣急了,真的要把自己丟在這裡,便從善如流地抬起搭在卿長夜肩上的手,屈尊紆貴為他開了門。

一進門,卿長夜就要把薑明玨放在椅子上,可薑明玨卻大喊大叫,覺得那椅子太硬了,要把他屁股弄疼。

“你想坐哪?”卿長夜額角又冒出一根青筋。

薑明玨故作猶豫地環顧一圈,似真似假地抱怨道:“你這屋子,真是破舊,一點落座的地方也沒有。”抱怨完,就立刻假裝不注意地指了個方向,“就那吧,看起來軟一點。”

那是卿長夜的床。

薑明玨明顯感受到卿長夜身體的僵硬。

來這裡觀察那麼久,他早就發現,他這個師弟,好像有點潔癖。

他在竹林的地上滾了一圈,衣服肯定都臟了。

衣服臟不要緊呀,這樣的,他還有一百件呢。

最重要的是,穿著這一身臟衣服坐在卿長夜床上,有潔癖的卿長夜肯定氣死了,說不定都不想睡床上了。

卿長夜的神色更加肅然。

他心中天人交戰。

這才是目的嗎?

薑明玨假裝不知道卿長夜不情願,“唉……師兄的腳好疼啊,再拖下去,會不會廢掉啊?”

被他那浮誇的話一催,卿長夜這才動起身來。

他靠近自己的床,把薑明玨放了上去。

說實話,卿長夜的床也硬得厲害,也不知道卿長夜是怎麼在這種床上睡著的,反正薑明玨不能。

可一坐在床上,看見了卿長夜的神色,他也終於知道了適可而止怎麼寫,忙道:“哎喲……你的藥在哪,快拿來幫我上一下。“

卿長夜見他終於不再鬨騰了,臉色微微緩和了一些,背過身去,往箱子裡找治傷的藥。

找著了之後,他回過身,卻忽然一怔。

薑明玨竟已脫去其中一腳的鞋襪,露出了白皙的腳掌與瑩亮如玉的腳趾。

卿長夜的視線在腳上停留了好一會,才緩緩上移,看向傷口處。

腳踝上腫了一大塊,一看就傷得厲害。

見卿長夜僵住了身體,薑明玨心中暗笑。

為了逃避師尊懲罰,有時候他會裝作傷勢很嚴重的樣子,卻從來沒被發覺,正是他有一張符,名為傷痛符,一貼過哪裡,哪裡就立刻現出相對應的傷,卻實際沒有疼痛感,三十六個時辰便會褪去,隻可惜一張隻能用一次。

看卿長夜那副模樣,就知道他之前並不相信自己受傷了,哼哼哼,現在看燠細到了,滿意吧?

卿長夜卻什麼也沒說,他拿著傷藥,走到了薑明玨麵前,俯身查看:“……骨頭沒斷,隻是扭傷了。”

他眼中暗沉,拿起對應的傷藥,就要這麼為薑明玨上起藥來。

薑明玨卻滿心都是壞點子,哪裡會讓他上藥上得那麼簡單?

隻見那藥一碰上他腫得老高的腳踝,他的腳就疼得下意識朝前閃避。

白裡透紅的,如玉石般的小巧腳趾,就這麼撞著卿長夜的手,朝他懷中落去。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結束!

小天使們~還有五個營養液,就又有加更啦,不拚一把麼?

第134章(一更)

“啊!”做戲做全套, 薑明玨還疼得叫了一聲,紅著眼眶小聲抱怨,“師弟, 你的動作也太粗暴了吧。”

暗中, 他卻使勁把自己的腳往卿長夜懷裡塞去。

“傷”腳還不停顫抖著, 在卿長夜雪白的前襟上不停磨蹭。

哼, 誰讓卿長夜那麼不情願讓他坐床?他薑明玨可金貴得很,能光顧卿長夜這破屋子,已經是卿長夜幾輩子修來的福報了!

卿長夜緊皺眉頭,垂下頭去,看著自己懷中的腳, 一幅如臨大敵的模樣。

他從未細察自己的腳, 更不用說彆人的,也從未想過, 會有人的腳是這麼的……

雪白的玉足透著粉,趾尖現出瑩潤透亮的色澤,撞入他的懷中,好像是自投羅網的禮物。

隻有腳踝上的傷,顯得那麼的不和諧。

薑明玨看在眼中, 心裡越發得意,看卿長夜的模樣,一定為難死了,說不定心裡想著要把他扔出去, 他哪裡會給對方機會, 便故作愧疚道:“師弟, 抱歉呀, 我太疼了, 才不小心踹到你的胸口……你若是不樂意,大可在師尊出關後跟他說,不要憋著。”

哼哼,快點說快點說,讓師尊知道你把我打傷了!

儘管心中這麼想著,薑明玨表麵還是裝作很不好意思的樣子,要把自己的腳收回。

誰知,他才把腳剛收回了一點,卿長夜竟就猛地抬手,抓住了他的腳心。

啊?!

薑明玨很怕癢,被他這麼一抓,嚇得渾身都冒起雞皮疙瘩起來。

卿長夜常年使劍,手心早已結了劍繭,抓在薑明玨的腳心,剛好還對著他最敏感的部位,薑明玨險些裝不住麵上的淡然,顫著聲道:“你……你乾什麼?”

卿長夜一手抓著薑明玨的腳,一手拿著傷藥,沉聲道:“上藥。”

上藥?!薑明玨哪裡會信他!

在他看來,卿長夜一定看出他的打算了,現在在複仇!

但他心裡也不太確定,隻能強忍癢意,急道:“你快點!”

卿長夜卻並未如他所言,反而很沉穩的,一步一步慢慢來。

他將傷藥塗到了腳踝的傷上,也許是疼急了,薑明玨的腳一直在他手裡輕輕的顫。

卿長夜放下了傷藥,薑明玨心中冒起些希望來,這是結束了吧?

誰知,卿長夜放下傷藥後,竟還未鬆手,而是抬起手來,往手心灌注真氣,往他傷上一按!

“嗚!”薑明玨躲閃不急,就這麼被卿長夜那冰寒的真氣澆了個透頂!

那聲音又細又輕,好像被欺負得急了眼的小奶貓。

卿長夜仿佛被那聲音直擊天靈台,他抬頭解釋道:“用真氣揉傷,會好得快些。”

麵前的薑明玨,好像被傷痛折磨得狠了,雙目淚光閃爍,雪白的臉上因忍耐現出紅暈來。

此時卿長夜的聲音竟柔和了一些,好像細細的在哄人。

薑明玨卻無心關注這些,他的腦海中隻有剛剛卿長夜說的話——

還要揉?!

傷痛符偽裝出來的傷,雖然是假的,傷的表麵卻還是與五感相同。

若是卿長夜那滿是劍繭的手揉上來了……

薑明玨心裡一急,連忙道:“彆……啊!”

已經來不及了。

卿長夜另一隻手已經按著“傷”,揉了起來。

冰寒的真氣灌注在他的傷上,不僅沒有緩解劍繭磨在腳踝上帶來的癢意,還與之混合,電流般竄上薑明玨的四肢。

薑明玨聽到自己不留神驚叫的那一聲,不知為何心裡怪怪的,連忙閉上了嘴,放在身體兩側的手指不自覺用力抓起墊在床上的被單,好像借此能緩解那種古怪的感覺一樣。

連同被卿長夜抓在手裡的腳,也不自覺地蜷縮起腳趾來。

用力想從這個造成這種怪異感覺的人的手中逃脫,卻始終不能成功。

不知為何,卿長夜冰雪般剔透的耳尖竟泛起紅來。

薑明玨就快要忍不住了,幾欲求饒,小聲道:“師弟,師弟,你好了嗎?”

那聲音,柔得仿佛要滴出水來。

這種聲音,這種腔調,是否是從那什麼醉春樓裡聽來的?

卿長夜的臉色竟有些沉。

其實這時候已經算是好了,他卻冷冷道:“還未。”

……又多揉了好一會。

薑明玨真的要撐不下去了,卿長夜才停手,還為薑明玨綁了繃帶。

也是薑明玨有些意識不清了,沒能發現卿長夜竟還為他套上襪子,穿上了鞋,否則他一定以為卿長夜被人給奪舍了。

終於從那衝擊恢複過來後,他也沒反應過來,隻是盯著卿長夜外出洗手的背影,心裡又冒起壞水來。

卿長夜這廝,本性一定沒那麼良善!

竟然還戲弄他!

薑明玨吃了大大的虧,他也並非那種把吃的癟往肚子裡咽的人。

他見手心有些臟,就立刻把卿長夜的被單當成手帕,在上麵留下了黑黑的汙漬,這時才終於有點順心了。

卿長夜這時卻回來了,看見這一幕,他眸色發沉,卻隻是冷聲道:“傷治好了,師兄可以離開了。”

這就開始趕人了?

雖說剛剛薑明玨心裡也有了離開的念頭,可他自己可以走,卿長夜不能趕他!

他立刻耍起無賴來:“師弟啊,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難道不知道,我已經走不了路了嗎?就算我想回去,我也走不了啊!”

卿長夜的視線緩緩移向薑明玨未受傷的另一腳,眼神中的意思很明確。

薑明玨卻又裝起來了,抱著另一隻腳:“哎呀……好像這隻腳也有點痛……”

卿長夜終於意識過來了,他這是被賴上了。

“你想做什麼?”他問道。

薑明玨其實也沒想好要做什麼,他隻是全憑心意要折騰卿長夜罷了。

但一被卿長夜這麼問,瞬間他就無數念頭飄起來了:“我……我肯定到明天之前都動不了了,都怪你!你得負責!”

卿長夜漸漸皺起了眉頭。

薑明玨的腳確實是他弄傷的,他自知理虧,隻能問道:“怎麼負責?”

當然是把我當大爺一樣伺候!我說西你不許走往東走!我說站著你不能蹲著!

但明麵上肯定不能這麼說啦。

薑明玨可狡猾了,他不說讓卿長夜怎麼負責,隻是嘀嘀咕咕道:“我口好渴啊……跟你打了一架,還受了傷,快渴死了……我想好喝熱水……”

卿長夜深深地吐出一口濁氣,沉聲道:“我去燒水。”

轉身就走。

看來是很不開心了。

那薑明玨就開心了,嘻嘻。

端茶送水,穿衣喂飯,最好再掰葡萄粒喂他,一個籽一點皮都不能剩下的那種。

山下的可憐小妾是怎麼服侍壞老爺的,他就要卿長夜怎麼“負責”!

誰讓卿長夜那麼對他,自討的!

屋外傳來木柴燃燒的“劈啪”聲,顯然卿長夜已經開始燒水了,若不是薑明玨腳還“傷”著,他就要翹起二郎腿,嘚嘚瑟瑟等著卿長夜端水過來了。

不多時,卿長夜就燒好了水,端著水走進來,遞給薑明玨:“水。”

薑明玨被冒起的熱氣熏了一臉,大驚小怪道:“師弟啊,這水還這麼燙,你是想要燙死我嗎?”

這一段時間,卿長夜都是舀了泉水就喝,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這時被薑明玨提醒了一聲,這才反應過來。

他又皺起眉頭來:“放涼了就能喝。”

薑明玨也皺眉:“可是我好渴啊……等它涼了,我肯定已經渴死了,就算是把它吹涼,我肯定也累得不行了……”

他“不經意”看向卿長夜,還故作不好意思:“要是師弟能幫忙吹涼就好了……當然,我隻是說說,師弟可不要放在心上呀。”

其實他心裡沒抱著卿長夜真的替他吹涼熱水的打算。

這麼說,不過是想要膈應卿長夜。

可卿長夜沉默地站了一會,竟真的低下頭,往熱水輕輕吹了一口氣。

凝神肅容的模樣,仿佛在研究什麼困難的劍式。

那一瞬間,薑明玨好像被順了毛的貓,渾身都舒服妥帖透了。

任憑卿長夜修為如何,現在不也還是被他耍得團團轉?

他可真是天才呀!

可惜,卿長夜很快就反應過來了。

他那張清俊猶如謫仙的臉好像空白了一瞬,似乎不太敢相信自己剛才做了什麼。

卿長夜閉上了嘴,不再吹氣,手上略施真氣,那杯水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涼了下來。

水被遞給了薑明玨。

心裡有點可惜不能把卿長夜那副呆相記錄下來,薑明玨接過水,喝了一口。

下一刻,他被冰得渾身發起顫來,惱怒地看向卿長夜:“師弟呀!你是想要凍死師兄嗎?”

但看見卿長夜那副冰冷的模樣,他的聲音還是軟了下來,可憐巴巴地控訴:“我知道,你肯定很不耐煩師兄在這裡……但是我的腳受傷了,走不了……你就連師兄的忙,也不願幫嗎?”

“沒有。”卿長夜好像有些無措,他沒頭腦地冒出這麼兩個字,也不知道說的是沒有不耐煩,還是沒有不願幫忙。

他拿回了薑明玨手上的水杯,薑明玨還以為他終於忍不下去了,要把自己往外丟,嚇得又要拿自己的腳說事,卿長夜卻拿著水杯,去外頭又倒了熱水,回來遞給薑明玨。

這一次終於冷熱皆宜了。

薑明玨終於意識到,隻要他腳還傷著,卿長夜就心有顧慮,不會拒絕他的要求。

他的膽子漸漸大了起來——當然了,本來他的膽子也不小——又使喚著卿長夜給自己倒了十幾次水,每一次都要溫度適中才肯喝。

甚至上了頭,還想讓卿長夜給他做飯吃。

卿長夜卻道:“我已辟穀。”

言外之意,沒有飯吃。

薑明玨自然知道這一點,就連他也已經到了辟穀的時候,按照卿長夜的修為,他沒理由不辟穀。

隻是他不想辟穀,習慣了吃美食,才沒能反應過來。

薑明玨心中頓時有些為難起來,繼續在這裡留著,他就沒好吃的吃了,但是他現在腳還“傷”著,怎麼回去?

他把心思打到了卿長夜身上:“師弟……我想回去了,你把我帶回去吧。”

想了想,他又壞心眼地補充了一句話:“要把我背著回去。”

他要讓全門派的人都看到,卿長夜已經被他馴服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你們太棒啦!

第135章(二更)

說完, 薑明玨看向卿長夜。

他有預感,卿長夜一定不會答應。

如他所料,卿長夜果然拒絕了。

不過他早有準備, 卿長夜一拒絕, 他就立刻抱著自己的腳, 唉聲歎氣地控訴卿長夜不負責到底。

左右都是他有理。

看卿長夜怎麼說。

卿長夜卻說:“我不知你住在何地。”

什麼?

卿長夜竟敢不知道他住哪?!

薑明玨立刻惱火起來, 他都知道卿長夜住在淩雲峰,卿長夜竟然還不知道他的住處!

妄他這一段時間還那麼頻繁來淩雲峰看卿長夜!

此時薑明玨好像完全忘記了,他來淩雲峰為的哪裡是來看卿長夜,那是為了要找出卿長夜的弱點,要偷襲卿長夜。

“師弟既不知, 那也沒辦法。”薑明玨連飯也不想吃了, 他穩穩地坐在卿長夜的床上,一臉要賴在這裡的樣子, “師兄好像也不太記得師兄的住處在哪裡了,那就隻好叨擾師弟了。”

誰讓卿長夜不知道他住在哪裡?

他就要住在這裡,氣死卿長夜!

卿長夜眉頭緊鎖,似乎很不情願的樣子。

“我去問人。”他轉身要走,卻被薑明玨叫住了。

薑明玨一臉震驚:“不是吧師弟, 你這是要把我丟在這裡嗎?我腿這樣不方便,要是有蛇從後山竄出來要咬我怎麼辦?萬一我沒水喝渴死了怎麼辦?師尊要是出來了,知道我這麼慘,你要怎麼交代?”

卿長夜道:“你待如何?”

“背我。”薑明玨抬起手來, 桃杏眼彎彎的, 什麼壞水藏在裡麵, 旁人都看不出來, “你一邊背著我, 一邊問,不就可以啦?”

嘴上說得好聽,實際上他心裡已經打算好了,這個呆頭師弟一來雲天宗,除了藏書閣與自己這一方竹林,就哪裡也沒去過,隻怕門派裡的師弟師妹們都沒見過這家夥,卿長夜還長得那麼凶,他們一定很難對他起好感。

哼哼,隻要他稍加引導,那些師弟師妹們就會順著他的話說,叫卿長夜背著他在門派裡兜兜轉!

卿長夜垂下長睫,似乎正在思考這個提議的合理性。

薑明玨竟也有些期待。

但也不知卿長夜是想通了什麼,是否是意識到了薑明玨的想法,或是其他,他竟搖了搖頭,道:“也罷,此時夜深,隻能請師兄暫且留宿寒舍。”

他態度轉得那麼快,甚至還改了口,叫他“師兄”,薑明玨反而有些警惕。

為了心安,薑明玨又使喚著卿長夜為他倒水倒了好幾回,外頭夜色漸濃,才滿心疑惑地停了下來。

“夜已深,請師兄就寢。”卿長夜道,“長夜先告退了。”

卿長夜站起身來,就要往屋外走去,好像是打算把這間屋子留給自己,他去其他地方睡。

薑明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態度變得那麼快,一定心裡有鬼!

他立刻叫住了卿長夜,臉上露出苦惱的神色:“師弟啊,能不能麻煩你一件事?”

卿長夜轉過身來,耐心看他又想做什麼。

薑明玨假裝夠了夠自己的鞋,“能幫我脫鞋嗎?”一雙桃杏眼直勾勾盯著卿長夜,“腳好疼。”

這話純屬是騙人的,下午卿長夜拿藥的時候,他還能自己給自己脫鞋脫襪呢,怎麼這個時候就不行了?

薑明玨還以為卿長夜又要沉默上一會,被他催過了,才肯過來“幫”他,可他沒想到,卿長夜竟是連片刻的猶豫也沒有,就立刻走了過來。

好像以為,隻要滿足了他的要求,他就會放過自己了一樣。

天真!

看卿長夜在麵前蹲下身,薑明玨立刻迫不及待把自己的腳往卿長夜那抬去,剛才還疼的腳,現在是一點也不疼了。

卿長夜好像已經接受良好了,竟是順從地抓住了他的腳,幫他把鞋襪褪下,露出底下白皙的腳。

收手時,指尖好似不經意在足底刮了一下,麵前的人就好像渾身過了電,一層層的寒毛都立起來,仿佛炸了毛的貓。

但薑明玨看了一眼表情自然的卿長夜,認為他隻是不小心碰到,便也沒追究——要是追究了,不就相當於是把弱點往卿長夜麵前暴露了嗎,他才沒那麼傻。

不過,仇還是要報的。

卿長夜一幫他把鞋襪脫好了,薑明玨就立刻把衣帶的一角遞給卿長夜,“幫我脫衣服。”理直氣壯的樣子,好像卿長夜是他屋裡的小奴仆。

卿長夜抬起眼,一雙黑眸眸色沉沉,叫人猜不透他心裡的想法。

不對,哪裡猜不透?至少薑明玨知道,卿長夜肯定是要被他欺負透了。

他還要出言再指責卿長夜幾句,手上的衣帶卻已被接過去了。

薑明玨:“?”

卿長夜簡直聽話得不像樣,竟就這麼替薑明玨把衣帶拆了,還幫他把外衣給脫了,剩下睡覺時穿的裡衣。

等到卿長夜把薑明玨的外衣折好放在椅子上,薑明玨還沒能反應過來。

做完這一切,卿長夜轉過頭來,沉聲道:“可否入睡了?”

好像在哄不聽話的小孩。

薑明玨猛地一搖頭,把腦中這可怕的想法揮開。

他漫不經心回道:“睡了睡了。”

薑明玨給自己施了淨身術,磨磨蹭蹭縮進卿長夜的被子裡。

雖然使了手段住在這裡的是他,但他也是真的嫌棄這張床。

又硬又冷,一看就是破落戶會睡的地方。

一點沒他的床好睡。

還臟,被他蹭了個大黑印。

也不知道卿長夜是怎麼在這種床上睡下的。

忽然,他如夢初醒,叫住了又要離開的卿長夜。

薑明玨警惕道:“你要去外麵睡?”

“我去打坐。”卿長夜回道。

“打什麼坐?睡覺才是正道!”薑明玨忽然感覺自己語氣有點壞,立刻又軟了下來:“師兄一個人待在屋子裡,萬一半夜醒過來了,沒有師弟,該如何是好呀?”

信卿長夜,他就是傻子!哪有人大半夜不睡覺,跑出去打坐的?肯定在偷偷算計什麼!

彆問他怎麼知道。

卿長夜看向床上的人。

那人被被子裹著,隻露出一張巴掌大的臉。

明明已經犯困了,一雙桃杏眼還要睜得大大的,直勾勾看著他。

卿長夜沒再說什麼。

他關上了門,徑直走向木椅,坐了上去。

薑明玨疑惑地看著他,莫非他剛才真的是要出去打坐?

他確認道:“師弟不出去了?”

卿長夜答道:“不出去。”

薑明玨還是有點懷疑,他緊緊盯著椅子上的卿長夜,卿長夜在椅上打坐,坐姿端正挺拔,沉心凝神,一點也沒被他的視線影響到。

漸漸的,薑明玨也終於撐不住了,不覺間眯上了眼。

半睡半醒的,還不忘記嫌棄床單上自己蹭出來的黑印,把它往外踢了踢。

用的還是傷腳。

卿長夜睜開眼,看了過來。

不多時,床上的人嘟囔了幾句,一隻白生生的手從被子裡掀出。

卿長夜閉上了眼。

放在床邊的木劍卻飛了起來,勾著被子,又把那隻手蓋上了。

……

醒來時,薑明玨還以為自己遭受了什麼酷刑。

渾身酸疼得不行。

他甚至懷疑,是不是卿長夜趁著自己睡著,把自己給痛打了一頓。

但想想也不太可能,想卿長夜那個木頭腦袋,哪裡會主動打人。

那就隻有一個可能了。

薑明玨死死瞪著這個又小又硬的床,趁著它的主人不在,恨恨往上打了一拳泄憤。

……薑明玨捂著自己的拳頭,一雙桃杏眼掛著淚光,從儲物戒裡挑挑撿撿選了一件新衣服換上,氣衝衝地走了出去。

卻又倏忽間放慢了步伐,一瘸一拐起來,勉強笑道:“……啊喲,師弟,這是在做什麼呀?”

卿長夜竟就站在門前,手裡動來動去,不知道在做什麼。

還好他反應快,修行者五感靈敏,要是被卿長夜聽到他剛剛走路時的動靜,那可就說不清了。

卿長夜轉過身來,露出身前不知何時搭好的石台,一個鐵鍋大小適宜地嵌進石台,咕嚕嚕不知在煮什麼,還冒著熱氣。

“做飯。”卿長夜回答道。

薑明玨這才聞到了香甜的味道,暖暖地傳來,好像長了隻手,朝著他招手,要勾起他的饞蟲。

“什麼飯?”薑明玨眼中不無期待地看向卿長夜麵前蓋著的鐵鍋,神遊般走到卿長夜身邊。

能讓他這種嘗遍美食的都覺得香,薑明玨腦中立即浮現了什麼甜醋魚、魚香肉絲、胡辣子雞丁等等等菜肴。

卿長夜掀開了木蓋,答道:“粥。”

到底是什麼美……啊?

粥?

薑明玨一臉迷惑看去,隻見鐵鍋中隻有一個小碗,周圍都是水,咕嚕嚕地煮著碗中的粥。

對,確實是粥,隻不過比白粥多了些星星點點的青菜和蛋花……竟然連肉都沒有!

薑明玨大失所望:“就這?”

“嗯。”卿長夜卻說,“我不吃。”

什麼你吃不吃的,煮得這麼香,竟然隻是一碗粥嗎?

“可以吃了。”卿長夜說著,熄了火,把那碗粥從水裡拿出,端到桌上。

薑明玨雖然心裡很不屑那碗粥,卻還是緊緊跟了上去。

卿長夜把湯匙塞進他手裡,沉聲道:“吃吧。”

薑明玨接過湯匙,心裡嘀咕,他什麼時候說要吃了?

這樣想著,他為難地舀了一口粥,小心地吹吹,送進嘴裡。

沉默了一會,薑明玨緊接著埋頭,又舀了好大一勺。

如果不是粥剛煮好,還燙著,恐怕他沒幾口就要把粥給吃完了。

嗚……怎麼可以這麼好吃!

這粥到底是怎麼煮的?

卿長夜昨天還騙他,說他已經辟穀!

已經辟穀哪裡煮得出這麼好吃的粥?

奸詐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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