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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 61 章

沈不棄從來就不是那種彆人說什麼都信的人, 沒證據他連秦澈都不信,更何況秦緲。

秦緲似乎知道他的想法,用那雙運籌帷幄的彎眸, 輕輕一點, 周圍環境水紋一樣散去。

“好了, 讓我們先來看看他的過往,再來看看他的今天。”

漂亮的大彆墅即刻出現眼前, 像王子一樣矜貴的小男孩在簷下靜靜地看著。

剛剛看了那麼多東西,沈不棄現在怎麼也能反應過來他們現在看到的,其實都是秦緲經曆過的。

那些過往被重新地放映出來而已。

難道說, 季維時小時候就見過秦緲嗎?

好像這樣也算得上合理, 畢竟季維時看上去就是那有權勢人家養出來的孩子, 秦緲又是聯盟的發起者兼最早掌權者,見過季維時很正常。

但是接下來的事卻不怎麼正常了。

小男孩似乎懶得見這位陌生客人,扭頭回屋了,一個眼神都沒給。

旁邊一個年輕男人迎了過來, 長得和季維時有些像, 大概是他的父親,他說:“審判長彆介意, 他就那性格, 被我慣得不成樣。”

兩個時空的秦緲一下就重合了, 少女搖搖頭, 微笑道:“聽說您最近又做出了新的機甲?”

“哈哈哈,是呢, 不過可惜了, 現在還沒人能駕駛這機甲,恐怕是要砸在我手裡了。”

“怎麼說?”

“嗐, 您可彆提了,我照著您上次說的那個研究理論,想著弄出點高等級的機甲,誰知道太高了,一下到超A級了,現在聯盟哪有超A級的人啊。”

在旁邊被忽略的沈不棄微微蹙眉:

超A級,難道說現在還沒有S級的精神力嗎?

秦緲含笑道:“怎麼沒有,正好我最近要做一項提高人精神力的研究,有沒有興趣?”

那年輕人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我恐怕不行吧?一個做機甲的,又不會打仗。”

“那就讓小時來吧,我看他,很不錯呢。”

話音剛落,沈不棄的血霎時冷了個徹底,什麼意思?

用季維時做實驗嗎?

難道說季維時也是秦緲的實驗品,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周遭環境都靜了,沈不棄看著那年輕男人歡欣雀躍地說不出話,張開嘴就是擲地有聲的一句“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您提攜了”。

秦緲抬手又是輕輕滑動:“該去看以後的事情了。”

“說起來,你們兩個緣分很深嘛。”

又到了研究所的實驗室裡,可這回裡邊卻漆黑不見底,沈不棄莫名有些心慌,他敏銳地反應過來這裡可能還有他的出現。

果不其然。

慘敗燈光驀地亮起,手術台上的小少年,是他自己。

雙目緊閉卻顫抖著,難抑的恐懼讓人幾乎落淚,大大小小的針管限製了人的行動。

不知道怎麼回事,沈不棄猛地一下感覺靈魂抽出,再睜眼,他竟然躺在了手術台上。

情緒被牽引,他恐懼,害怕,隻想逃離這裡卻無可奈何,他慌不擇路地跳下了很高的手術台,幾乎是摔下去的。

門被拽開了,他看到了長長的走廊,沈不棄想讓自己冷靜一點,可身體根本不受現在的意識控製,仿佛他隻是暫時地到了過去的身體裡體驗忘記的曾經。

現在的他,是多少歲,十歲,十二歲?

反正沒有超過十三歲,因為那時候他已經去了7區。

走廊的燈更加慘白可怖,漫長而不見終點,更無一人。

他好像是被拋下的可憐人,找不到一個去處。

隻能鼓起勇氣往前跑,企圖找到什麼。

但是失敗了,什麼都沒有。

荒涼裹挾著恐懼,讓人幾乎窒息。

不知道多久。

他想,

這條走廊應該是沒有終點的吧?

他還能走出去嗎,還能見到爸爸和思思嗎?

他是不是,再也回不了家了?

忽然,沈不棄看到了一個像人的身影閃了過去,他來不及多想什麼,猛地朝那邊過去,哪怕是危險,也好過這望不到底的孤寂。

推開了厚重的門,那比他稍小一點的男孩兒不知道在乾什麼。

警惕地望向他。

沈不棄差點哭出來,他問:“你也是被抓過來做實驗的嘛?”

“你是誰?”男孩兒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用問題回答。

如果換成現在的沈不棄,會選擇沉默地望向這個人。

可是這時候的沈不棄還不是沈不棄,是年紀很小的沈憶,小到需要人的陪伴勝過了所謂的警惕,他淚水漣漣望過去:“我叫沈憶,是被抓過來做實驗的。”

男孩兒點點頭,警惕依舊沒有褪去,他看上去年紀不大,比沈憶還小些,長得卻那麼好看,眉眼精致,唇紅齒白,像個洋娃娃。

沈憶問他:“我們一起逃出去吧,這裡太可怕了。”

男孩兒卻說:“出去乾嘛?”

“回家去找爸爸和思思啊。”沈憶下意識回答。

男孩兒扯了扯嘴角,笑容很淡:“那你去吧,我又沒有爸爸,也沒有家,在哪兒都一樣。”

沈憶愣住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可是他自己,實在太疲憊了,剛剛的路像走了幾十年,讓人精神和身體雙重疲憊。

他潛意識裡把這漂亮的小男孩當成了同伴,想和他一起出去,可是男孩兒卻完全不理會他。

受挫和恐懼雙管齊下。

“不過,我可以和你一起出去。”

峰回路轉,沈憶眼睛立刻亮了,他看向男孩兒,聲音都發顫:“謝謝你謝謝你,我們快走吧。”

他要上前一步去扶在高高台子上坐著的男孩兒,可男孩兒卻忽略他的幫助,輕巧一躍,穩穩落地:“好了,我們走吧。”

“好,好,我們快走吧,剛剛我走了好久,都走不出外邊的走廊,那走廊特彆特彆長。”

沈憶沒有在意被略過的手,而是細細分享著剛剛的恐怖。

他其實算是個很勇敢的人,可以為了保護妹妹主動站出來給秦緲做實驗。

但是,那暗不見天日的折磨太久了,他的每一寸血肉,都被冰冷的刀觸碰過,那麼多的針管紮得人奄奄一息。

他的精神實在接近崩潰。

反觀這個男孩兒,明明同樣是被關進來的,年齡甚至比他還小,卻沉靜得可怕。

讓人感覺,他似乎根本不在意這些事。

沈憶緊緊地跟著男孩兒穿梭走廊,男孩兒走得很快,他跟得吃力,卻還想著說點什麼緩解慘白環境下的恐懼:

“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哦,”男孩兒點點頭,卻沒了下文,仿佛真沒聽懂他含蓄的意思。

兩個人接著往前走,終於,看到了拐角,但這是個丁字路口,有兩邊。

正在沈憶猶豫時,“噠噠”的皮鞋落地聲響起,他恐懼地看過去,秦緲正含笑站在燈光隱匿的暗處。

漂亮的麵容好像索命的惡鬼。

沈憶嚇了一跳,不敢再動,身體卻被一把扯過去,男孩兒說:“你往那邊跑,我不想出去,快點。”

又是猛地一推,他看著男孩幾乎是淡漠地看向秦緲,然後聽他說:

“季維時,我的名字。”

沈憶含著淚,拚了命地往反方向跑,嘴裡喊著:“我一定會喊人回來救你的。”

“唉,”他好像聽到了秦緲的歎息聲,“不聽話的寶貝。”

他更想哭了,腳下速度卻一點沒減,直到下一個拐角處,他咬牙隨便選了個方向的時候,麵前謔然出現一個男人。

冷肅的,不發一言的,拽住了他。

沈憶心都涼了,他認識這個人,一直站在祖母旁邊,大概是祖母的下屬吧。

他想哀求這個人放了自己,後邊卻傳過來秦緲的聲音:“佳鬱,你把孩子都嚇到了。”

帶著幾分嗔怪,她走過來,柔軟的指尖滑過沈不棄脖頸,沈不棄頓時像炸了毛的貓,要往後縮。

卻被揪住,秦緲半蹲下來,看著他,眸光溫柔:

“我的好孩子,你喜歡和剛剛的孩子一起玩,對吧?”

沈憶怕得渾身哆嗦,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聽秦緲幽幽道:“不怕不怕哦,祖母會幫你的。”

她親昵地把沈憶摟進懷裡,淡淡的蓮花香味撲麵而來,仿佛要安撫孩子脆弱的心靈:“我的寶貝,祖母幫你好不好?”

“讓他對你言聽計從,讓這未來的第一戰力當你的狗,好不好?”

每一聲都像誘惑,塞壬的歌聲悠揚好聽,讓人顫抖。

她說:

“你未來不能當一個Omega,那樣會受委屈的,我們不要第二性彆了好不好啊?”

“我的好孩子,咱們也不要情感了好不好,你看你爸爸,被我養得那麼漂亮,那麼厲害,還不是成了現在這樣。”

“我真心疼啊我的孩子,我不能讓你也走上這條路。”

沈憶幾乎渾身都在抖,可是掙脫不開,眼前的一切都陰冷,黏膩,像蛇吐著蛇信子纏上來。

他控製不住地暈厥,頭痛欲裂,艱難地睜開眼,多年容顏不改的少女穩穩扶住了他。

她好像還是當年的樣子,隻是變得更加不可捉摸。

沈不棄看著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曾經她說過的話的確做到了,他不知道季維時到7區是不是有她的手筆,可是後來的S級Omega信息素的確是她給了他的。

也是這個人,讓他沒有情感,誤打誤撞和季維時談起了戀愛。

好像一切的起始都是這個人。

她給他派老師,找人監視他,掌控著他人生的走向,為他豎起高牆立起牢籠,讓他成為一個提線木偶,一生都在追求自由。

沈不棄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秦緲是一個很矛盾很複雜的人,讓他看不懂也不敢看懂。

水鏡破碎,扭曲的時空回轉,他們又回到了那間屋子。

秦緲一口飲完了那杯酸梅汁,問:“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嗎?”

話一時太多,他挑了最關心的問:“你把爸爸和季維時怎麼了?”

秦緲搖搖頭:“你爸爸在7區,現在7區不歸我管,我也很想知道他怎麼樣了,至於季維時——”

她歎息:“好孩子,我都說了,這世界上能操控他的,隻有你,我怎麼能管得了聯盟第一戰力呢?”

沈不棄覺得心臟好像被輕輕揪了一下,不痛,但後勁頗大。

他問:“什麼意思?可是他失聯了。”

秦緲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好像在專心地喝飲料一般:“嗯,失聯了,說明他現在做的事,不想讓你知道。”

“直到現在,我依舊想告訴你,季維時是一個極端冷血,狠厲,無情,乃至於沒有道德底線的人。”

“和他在一起,就注定要接受痛苦,要品嘗被欺騙被傷害被拋棄得滋味。”

沈不棄對上那雙透徹漂亮的藍眸,忽然覺得那雙藍眼睛比起剛來的時候好像多了些什麼。

她說:“孩子,你知道嗎,擁有充沛的情感並不是一件好事,特彆是我還給了你這世界上最強的精神力,漂亮到神明不及的麵容,人人羨慕的天賦,以及讓人如癡如狂的信息素,這些都太完美了。”

“所以,隻要有了情感,你就注定體會到種種情感,就會感受到那無可奈何求而不得的痛苦。”

沈不棄看著她,覺得茫然,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個人口口聲聲說著是為他好,可是呢,他從小到大所有的磨難都來源於這個人,他寧願不要她給他的這些東西!

——他隻想過一個普通人的生活。

就像在7區時,那平淡的,毫無波瀾的生活。

可是,連那十幾年,都是在這個人的操控之下。

他究竟有什麼,是能讓自己做主的?

幾乎失魂落魄了,他問:

“那思思呢?你為什麼要殺了卡斯珀。因為他背叛你嗎?”

秦緲“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怎麼會?我討厭殺人,我隻想讓這世界上的人都變得快樂,死人可以活,活人可以笑,僅此而已。”

沈不棄驀地想起在1區時,沈思哭著和他說的話。

起死複生?

難道秦緲真的做了那種違背人倫逆轉自然的事?

可是她為了什麼呢?

讓死去的親人朋友複活嗎?

他想不通,秦緲也沒和他解釋那麼多,隻是道:“仔細想想,你就該知道的,我從來不是什麼嗜殺的人,甚至比起一般人,我最喜歡做的算得上是簡單。”

“可是呢,身邊的人,包括你們,每一個人都想要做些什麼,這逆天的事,哪有什麼輕鬆簡單和安全?”

沈不棄反問她:“你呢?你要做的事情難道就不是逆天而為嗎?你想讓死人複生,是嗎?”

他問她,耗儘最後一絲的力氣。

秦緲點點頭:“是又怎麼樣?走到今天,眾叛親離,是我不可避免的下場,可是,我也想讓這世界改天換地。”

“在很久的以前,我曾經以為,第二性彆,可以讓這個世界變得好一點,可以讓人們腦子清醒一點,可是我失敗了,愚昧的人依舊愚昧,無知的人依舊無知,自大的人就該去死!”

她站起,走到窗下,陽光朦朧,盛顏不朽。

“我失敗了,這是顯而易見的。”

“可是,那又能怎麼樣呢,就讓這一切都終結在荒唐的下一代手裡了吧,小憶,人類的未來,早已經不屬於我,它屬於你,握緊吧。”

沈不棄認識她很多年,多數時候她在他這裡是一個深不可測的瘋子,但今天是少數時候,她成了一個失敗的,行至暮年的領導者。

他想起5D幻境一開始,那個年輕的少女,眸光灼灼。

身體沒有老去,但心或許真的變了。

他也難免感慨白駒蒼狗,世事無常,不知道秦緲做了什麼,他失去的細碎記憶重新回來,精神力也逐漸穩定。

“我曾經把你和你妹妹當成我的接班人,但後來我發現,隻有思思是和我一樣的人,是瘋狂的,是不計後果的冒險家,而你,是一個浪漫主義者。”

沈不棄聲音艱澀:“你隻是不了解我罷了,我沒有你說的那麼好,我的基因就注定了我不是個正常的人。”

“你難道信基因嗎???”秦緲忽然吼出,她走過來,明明不高,卻仿佛在俯視他,這是靈魂的強大,“我告訴你,人生的一切都是自己掌握的,我的確能控製得了你生活的環境,可是你沒有長成我預計的那樣。”

“你的確淡漠,卻依舊善良,就算你說救下季維時是因為私心,那陳紫媗呢?為什麼要來2區,你打亂了我所想的一切,因為你去了,思思選了你,所以信息素基地毀了。”

“後來的一切又豈是我能控製的,金鱗豈是池中物,一朝遇水便化龍,我就算拘著你這許多許多年,你依舊是璀璨的明珠,沈不棄,這名字很好,你自己,怎麼先放棄了自己。”

沈不棄愣住了,他不知道這個人為什麼要用這種奇怪的心態對他。

好像的確是為了他好,但又有什麼地方是說不上來的。

反正很怪。

“我知道了。”他還是回答了她的歇斯底裡。

秦緲就離他遠了,也沒說什麼,讓他好好休息,就走了。

沈不棄卻不可能毫無觸動,他現在迫切地想去找季維時,想去問沈思要做什麼,想看看秦澈到底怎麼了。

他原先曾經以為,他們都是在秦緲的掌控下做了什麼,雖然擔心,可終究知道秦緲不會真的下死手。

但現在呢?

他突然很惶恐。

秦緲會讓他走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是沈不棄不知道的,但秦緲有一點說得對,人的命在自己手中。

他可以去做什麼,沒有人應該攔著他的。

於是沈不棄毫不猶豫地拽開窗簾,刺目陽光瞬間泄露,推開窗戶,高空之上,連風都有力許多。

召出“玫瑰”,踏上去這陣風,他知道,自己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能夠暢快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夢魘深處的人終於伸出了手,親自拽出了陷入噩夢難醒的少年,當年的一切,放到今天不可能釋懷。

卻也讓他,生出了些勇氣。

他要去找季維時。

如果季維時又騙了他,是不可饒恕的,他也得親自去審判這個說著愛他的人。

如果季維時沒有騙他,他得知道他的玫瑰沒有枯萎。

“玫瑰”乘風而去,窗前佇立的人卻沒有動,陷入了夢魘不能自拔的,好像許許多多年裡隻有她一個人。

高大沉默的男人在她旁邊跪下:“指揮官,我們”

“噓,”秦澈微微笑了,“這世界,最擅長的就是撥亂反正。”

“我們也該出發了。”

·

“領導,不好了!!!”

季維時捏了捏山根,一口鬱氣重重吐出:“又怎麼了?”

祁秋水都快急哭了:“這回是真不行了,後邊有大型變異動物種,已經進入了攻擊狀態。”

季維時真恨不得讓他滾下去,如果不是前兩天在迷霧中走散了一次,他怎麼可能讓這咋咋呼呼的蠢蛋坐上自己的副駕,當自己的指揮使。

上一次這位置上坐的還是……

他微微歎息,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見到老婆女兒。

他手下用力,駕駛杆扭轉,“蝴蝶”以一個根本無法達到的扭曲角度翻轉過來,躲開了攻擊,季維時屏氣凝神,打出完美一擊。

“轟”一聲,那隻白虎倒地。

祁秋水大口喘氣:“真嚇人呢……”

他稍放心,打開廣視角繼續觀察,此時“蝴蝶”尚在空中,打過去的攻擊是尾翼功勞。

“等等,”祁秋水突然大喝一聲,尾翼剛進行完攻擊,無論多麼完美的動作,受形態限製,“蝴蝶”都沒法完全藏起來腹部。

這也就意味著現在如果上方有攻擊,躲過去是十分困難的。

可是現在,如果他沒看錯,上方有一道黑影閃過,又倏忽不見,指揮使最忌諱的是就是現在這種看見卻不能確定的時刻。

稍有差錯,都會讓兩個人死無葬身之處。

他咬牙,喊出:“上方,側擊。”

季維時立刻振翅甩尾,可是打空了,晚了一步。

正前方的攻擊避無可避,這就是變異種的最高境界,能夠完全地預判到人的行為。

他們終將為自己的愚昧付出代價。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紅光閃過,那變異藤蔓碎了。

這種速度,這種力量,他心中一緊,下意識抬頭望去。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隔著重重機甲,他好像看到了他老婆那蘊含著憤怒的冷淡黑眸。

完蛋了。

他想。

第62章 第 62 章

有了沈不棄加入, 這一路順暢了許多,祁秋水感慨:“哈哈還真是人多力量大啊,夫人來得妙。”

全然沒顧機甲上另一個人的神色不太對。

他繼續侃侃而談:“領導, 我覺得我們一定能走出禁區的, 夫人來了, 這些變異種都變弱了。”

因為“蝴蝶”和“玫瑰”製造時是關聯性機甲,能夠相互感應, 所以並不怕會走散。

季維時能感受到,“玫瑰”就在後邊穩穩地跟著,仿佛在譴責他,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這能怎麼說, 他在腦內飛快地想一些借口。

總不能說沒有信號吧。

在禁區確實沒有信號, 可是進禁區之前呢?

如果今天換成是沈不棄誰也沒說,獨自一人來了禁區,估計他都要瘋了。

現在他老婆還沒把炮對準他,想來對他還是有些愛存在的。

季維時這樣一想, 心裡還蠻高興的, 總歸來說是有點盼頭了,他老婆現在總不能還說不在乎他了吧。

他心裡高興, 也就沒多在意祁秋水往他心上紮刀子的事。

下手也越發狠厲。

很快就到了出口, 詭異的是, 這回又不再是沙漠, 而變成了茫茫冰原。

祁秋水驚歎:“好漂亮啊這裡,像冰雪世界。”

季維時卻蹙緊了眉, 這不對, 很不對,為什麼會總是變幻呢?

難道說, 所謂的禁區,其實從不同的地方進入,看到的景象不同嗎?

冰原之上能源消耗更快,必須步步緊張計算。

沈不棄在後邊恐怕也是這麼想的,“玫瑰”自動關閉了流光模式,忽高忽低地飛著,讓人心中慌張。

不知行駛了多久才看到一處複古建築,隻不過這次好像不是研究所,而是一座古堡。

門口又是關著的,按照慣例,在不確定周圍有什麼東西的情況下,往往是不輕易下機甲的。

但是這座古堡,兩人心有靈犀,“玫瑰”和“蝴蝶”同時收攏。

穩穩落地,祁秋水驚歎:“夫人,哦不,您怎麼來了?”

他可不敢隨便亂喊,萬一觸了哪個的黴頭就慘了。

季維時也含著笑:“哥哥。”

纏纏綿綿轉了好多圈,仿佛他對這意料之外的相見多麼感動。

沈不棄淡著眸子瞥他一眼,沒多說一句話,季維時卻能感受到這極為符合冰原溫度的憤怒。

冷到極致的憤怒連點熱氣都沒有。

漂亮眸子立刻氤氳上水霧,含著淚,道:“我好想你,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哥哥。”

他怕極了一般,特意地向前,小心翼翼,想又不敢地拽了拽沈不棄衣袖,跟條小狗一樣在前邊淚眼朦朧。

沈不棄:“……”

現在畢竟不是說話的好時機,他固然生氣,可還願意聽聽季維時的解釋,但無論要做什麼,現在都隻能集中注意先保證幾個人的安全。

於是搖了搖頭,“我沒事。”

不管怎麼樣,季維時目的達到,立刻蹭啊蹭的,“哥哥,好想你。”

祁秋水徹底一句話不敢說了,默默觀察周圍環境。

“領導!”他驚呼一聲,已經是今晚不止多少次。

季維時壓下火,在沈不棄麵前終歸不好發作,似笑非笑看過去:“秋水,這裡到處都是危險,小危險可就沒必要說了。”

赤裸裸的威脅,祁秋水含淚:“不是,是這門上邊,有個眼睛。”

血紅的眼睛立在鐵門上邊,滴溜溜轉著,很有神韻。

好像真是誰在窺視著他們的行動。

祁秋水不說沈不棄也早就發現了。

不過這眼睛雖然可怖,卻沒有什麼特彆之處,更多的像個裝飾品,也就沒被他放在心上。

現在傳說中的第一指揮使祁秋水既然會提出來,就一定是又彆的問題,他頓時警戒。

沒想到祁秋水下一句卻道:“好醜。”

“……”沈不棄問,“還有彆的嗎?”

祁秋水誠實搖頭,“目前看不出,但是感覺很古怪。”

“下次彆把你那沒邊的知覺說出來。”季維時這一路已經受夠了祁秋水了,現在真恨不得讓他麻溜滾回4區。

但當然不能這麼做,壓著火,鐵柵欄門輕輕一拽,開了。

“我猜這個古堡的主人,等了我們很久了。”沈不棄說。

能感受的出來,這個古堡恐怕和上次那個研究所有異曲同工之處,都是吸引著他們步步過來。

隻是……

沈不棄不理解的是,除了周清燃和秦緲,誰還能知道禁區裡的事?

難道說秦緲對他其實依舊有所防備,沒把所有事情告訴他?

可那反而更不合理,把他們聚到這裡的人,如果真是秦緲,那何必大費周章選擇這裡呢?

事情籠著濃濃的迷煙。

但是揭開它們去很困難。

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所幸現在季維時還在自己旁邊,沈不棄想著,往旁邊看了眼,對上那雙昳麗狹長帶著討好撒嬌的黑眸。

又默默收回了目光。

太粘人某些時刻並不是好事。

比如現在,麵對兩個拐角,祁秋水又哭又鬨:“領導,我害怕嗚嗚嗚,彆丟下我。”

季維時嘴角抽搐,“秋水,你今天是不是吃錯什麼東西了呀?”

若是沈不棄不在他就該上手了。

今天卻還要絞儘腦汁把話說得委婉漂亮。

實在是困擾人。

祁秋水卻沒能get他話中深意,一個勁又哭又鬨搖頭晃腦,最後還是沈不棄歎道:“本來就不該分開,咱們一起走不就行了嗎?”

季維時倒也沒有非拋下祁秋水一個人的意思,隻是兩個拐角,他潛意識裡想和沈不棄往一個方向走。

好像之前在這種地方被甩下過似的。

總有些患得患失。

三個人都選了往左,長廊依舊很長,不過總算見了底。

儘頭擺著的,是一幅油畫,錦緞綾羅的男男女女在舞池裡貼身跳著,看似活力滿滿,但……總覺得詭異。

季維時:“那幅畫,似乎有點問題。”

沈不棄深以為然:“很詭異,不像是正常的風格,好像采用了某些科技手段,應該不是古代畫。”

祁秋水藝術細胞匱乏,選擇一言不發。

三個人接著向前,這回路倒是好走了許多,地上鋪著的,是昂貴地毯,兩邊掛著的,是其他油畫。

這些油畫無一例外,畫得都是酒池肉林的貴族生活,但每一幅都有種細思極恐感。

不是肢體僵硬,就是表情詭異,或者是神態扭曲。

祁秋水快到儘頭的時候乾脆不看了,又發表了他這位頂尖指揮使的直覺感受:“好黑暗,感覺寓意了一些奇怪的東西,但是不知道是什麼。”

“難道是諷刺有錢有勢人家嗎?但是現在哪還有什麼人是每天享受生活的。”祁秋水說著就看向了自己領導,就好比他領導,也算是夠有錢了,但實際上過的生活也沒有多麼離譜。

聯盟這幾位庇護者都是用實力說話,沒空去享樂。

幾個人都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玩意,隻能接著按剛才的方向往左拐,這回還是一走廊的畫,隻是換了風格。

變成了溫馨陽光的植物。

每一幅都有著勃勃生機,而且往往是幾叢植物一起,看上去熱鬨而有活力。

祁秋水這回倒是敢看了,評價:“還是有點怪,但是這回看上去至少很溫馨了。”

頂頭的畫是

這個走廊到儘頭的時候,三個人又打算往左拐,但祁秋水這回提出了不同意見:“感覺不太對,我還是往這邊走吧,領導,你倆走那邊。”

沈不棄微微蹙眉:“一個人走不安全,何必逞能?”

祁秋水搖頭:“不是,我是覺得咱們都往一個方向走,就算是轉一圈回去了也是無用之功,而且既然讓咱們來了,就不可能隻是為了弄死咱們把?”

“要不然有這本事還搞什麼誘敵深入啊,直接在剛剛進禁區的地方多放點變異種咱們不就呃了嗎?”

終究是拗不過,三個人還是走散了。

隻剩下季維時和沈不棄之後,季維時本來還以為能撒撒嬌哭一哭鬨一鬨,順便逼出來點真心話。

誰知道沈不棄根本不吃這一套,上來就是問:“說吧,現在趕緊把你知道的,瞞著我的所有事都說出來,不然咱們就得死在這了。”

季維時愣了一下,不知該從何說起,他瞞著沈不棄的事可不少,要真說出來這禁區古堡恐怕也不用走出來了。

他表情詭異,沈不棄自然知道什麼意思,歎道:“說重要的,不重要的出去再說。”

出去?!

那就是還有以後。

季維時稍微心安一點,慢慢道:“嗯,哥哥,那我就隨便說說了,你不要生氣啊?”

他問得小心翼翼,實際上沈不棄根本不可能不生氣,但現在這種情況,就算季維時不讓他答應不生氣,他也不會發作的。

歎了口氣,點頭。

季維時把那些之前想不通的事一一道來。

·

沈不棄聽完,和自己從秦緲那裡知道的對了對。

拚湊出目前知道的事。

信息塔裡藏著的東西可不少,但有關禁區的卻不多,上次秦澈他們進去,最後被找到的,實際上應該是周清燃他們清理過之後想讓秦澈看到的。

但季維時去的比較早,而且是靠自己打上去的,得到的信息就非常多了。

裡邊不僅有各項當年第二性彆的數據,還詳細保留了伽馬射線進入後人類文明所遭遇的一切。

大概一百年前,人類社會產生震蕩,即將發生大型戰爭,為了保證戰爭的必勝,當局者把目光放到了外太空。

當時有種學術流派認為,某種外太空礦物質造成的伽馬射線,可以讓人體發生變異,如果操作得當,這種變異完全能夠產生“異能者”。

這種當時隻在文學作品中存在的“異能者”如果真的出現,就能夠極大地發揮效力,為自己一派爭取到勝利。

於是他們從各種渠道招募了一大批年輕的研究者,為他們建造了超一流的研究院,專門研究所謂的“有效進化”。

一開始,還隻是小打小鬨,僅僅用一些植物進行,並且並不敢直接引用伽馬射線,而是利用已經可控的一些射線。

初期取得了一些成果,有些植物經過變異甚至可以動了。

但是好景不長,大概是前線不斷失利,重武器的使用引起了眾怒,又恰逢伽馬射線掃射到地球,竟然有人為了一己私利偷偷撤下了一些遭到重武打擊地區的防護罩。

然後就是不可避免的變異。

居民自然已經大多在重武打擊下去世了,但植物和動物有些還殘存在地底,再加上部分尚在這些地區誌願工作的人。

扭曲的,痛苦的,徹骨的,他們脫胎換骨,變成了怪物。

謀劃者的願望實現了。

事情卻不能在這裡圓滿結束。

大批的“異能者”出現,隨之而來的是不可控的報複,這些人知道真相之後。

為了讓所有人和他們變成一樣的怪物,瘋狂地打擊彆處的防護罩,伽馬射線席卷古地球。

科技沒能給人類帶來更好的生活,反而讓更多心理與身體雙重扭曲的人出現。

但研究所裡的年輕人們還在做著不痛不癢的實驗,他們被保護得太好,一直以為人類的未來,所謂的進化就在眼前。

善良的領導者也寄予了重大希望在他們身上,想讓這些年輕人能夠真正地用科技化解這場生化危機。

但小人常有。

後來就是秦緲講的故事。

研究所成了煉獄,活著的人還不如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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