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奇都並不知道妓/院是什麼,但還是點了點頭——希望那裡的香味能淡一些,他現在被空氣中各種香油、香膏混合在一起的氣味熏得有些頭昏腦漲,隻想打噴嚏。
一走進門,就有兩個女人迎麵走了過來。
在人類的認知中,她們應該是難得的美人,不過恩奇都還不能很好地接受人類的審美。除了極少數的例外(比如緹克曼努,比如他的摯友),他認為體表覆蓋著毛發的身體才是最美麗的,就像那些有著靚麗羽毛的鳥雀……
而人類為了獲得智慧,讓自己變得光禿禿的,很多時候隻能引起恩奇都的悲憫之情。
那兩個女人先是看向他,神情裡驚奇極了,又似乎高興極了,隨即才挪開眼神,咯咯笑著給了塔木卡一個貼麵吻。
“大人。”其中那個皮膚更黑一些的女人開口,“您怎麼帶了這麼一位美妙的人兒回來?”
“不得失禮,維塔。”塔木卡略作糾正,“眼前的這位大人,這位是你們不得冒犯的貴客。”
聽到這句話,她們才收斂了笑容。
塔木卡也端起滿意的微笑,儘管他之前說自己“隻有在有女人陪伴的時候才有耐心和人說話”,但落座後並沒有讓她們坐在身邊,反而叫她們坐到他這邊去。
“不必擔心叫錯她們的名字,在我的妓院,所有的妓/女都叫維塔。”塔木卡說,“黑皮膚的維塔,長頭發的維塔,有著一雙翠眼的維塔,您隻需儘情撫摸她們的皮膚,細嗅她們身上的香氣即可。”
恩奇都隻喜歡摸有著柔軟毛發、體格嬌小的動物(比如野兔),就像人類不會想愛撫蟒蛇一樣,但是如果說得太直接,他又擔心會傷到塔木卡的心意——畢竟對方看上去很熱情,隻好耐著性子摸了摸那個翠眼維塔的頭發。
翠眼維塔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在他耳邊低語:“您真可愛,大人。”
“雖然我早就聽說您能自由操控自己的性彆……現在看來不是謠傳。”塔木卡打量了他一會兒,“您現在的身體似乎是沒有性彆的?”
恩奇都點了點頭。
“難怪。”塔木卡並沒有太驚訝,“相比起王,您倒是更懂得克製自己的欲望。不過既然已經化身為人,不品嘗一次情愛的滋味,您就不覺得可惜嗎?”
“如果是在說交/媾的話,我已經體會過了。”他坦誠道,“但……我不覺得那是什麼很讓人流連忘返的事情。”
“您可真是平靜啊……在人類文明中,尤其在貴族之間,都將這床笫間的樂趣稱作/愛的藝術。”塔木卡輕笑道,“當然,這番話要是對您說,未免有點太自視甚高了。您的第一位女人是紅廟的夏哈特吧?窮儘我的一生,也沒有見過幾個比她曼妙的女人。”
“對人類來說,這是一件很好的事嗎?”
“這是自然,能躺在一位年輕的、美麗的女人懷中,是世間最快樂不過的事了。”塔木卡指了指窗外,“看到那些男人了嗎?大人,他們身上即使隻有最後一枚錢幣,也要用它買一個姑娘的吻,即使是那些已經萎謝了的花兒,也總會有蜜蜂循著氣味尋找過去。”
循著氣味——這四個字撥動恩奇都的心弦。
他幾乎按捺不住自己的語氣:“人們來到這裡,是為了尋找某種氣味嗎?”
塔木卡微微挑眉:“確切地說,他們是來尋找一些快樂的,但氣味也是讓人獲得快樂的一種方式……您特意來找我聊天,是想讓我幫您尋找這種氣味嗎?”
恩奇都點了點頭,但內心湧現出些許迷茫,於是又遲疑地搖了搖頭。
“維塔,你們先退下吧。”塔木卡讓黑皮膚的維塔關上了門,又垂下了窗戶前的紫色絲布,“您大可以暢所欲言,恩奇都大人。”
“我……”他頓了片刻,“我也不太清楚。”
“您想要尋找什麼氣味?”塔木卡循循善誘,“男人的氣味?女人的氣味?還是鮮花水果的氣味?”
“……麥子的氣味。”恩奇都回憶道,“麥子、泥土,還有一點點香膏,我不知道那是由什麼製成的,但聞起來像是某種水果。”
聽他說完,塔木卡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好一會兒過去,他才開口:“那是猊下的氣味,大人。”
恩奇都心裡知道,但當對方點破時,他胸口又驟然生出一股不安,腦海中響起了芬巴巴的聲音:“當你聞到它,會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脆弱的人,儘管它令你快樂,但恐懼會短暫地壓過那快樂帶來的感覺……”
“我……”他的臉頰發燙,嘴唇似乎也被這熱意融化,黏在了一起,“我不是……緹克曼努她……”
“不不不——您不必再說了,大人。”塔木卡暢快地笑了起來,“看您的樣子,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事實上,我真該謝謝您,這世間最極致的快樂,莫過於懸在心頭的疑問被揭開的那一刻。”
恩奇都不明白對方為什麼放聲大笑,為什麼好像什麼都明白了,就像他也不明白自己的好友為什麼在聽完那些話之後就突然發怒了一樣……
他明明還沒說什麼,他們為什麼就能明白呢?而他自己困擾了那麼久,都沒有抓住一絲頭緒。
“為了感謝您帶來的快樂,也讓我回報您一些東西吧。”說著,塔木卡臉上放肆的笑意,漸漸轉變為了一個神秘的微笑,“我的好大人,挑一個晚上,偷偷溜進猊下的房間吧——當您以男性的姿態細嗅那股麥子的香氣,心頭的一切疑問都會迎刃而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