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伊什塔爾大人離開紅廟了?”
恩奇都聽到了塔蘭特的聲音,他正在和西杜麗說話。
“居然連你也知道了……”西杜麗歎息一聲,她的聲音和塔蘭特一樣,都很平穩,並沒有刻意避開他,“看來猊下完全沒有要遮掩的想法。”
“這有什麼好遮掩的?伊什塔爾大人時不時就要玩這種把戲,多半又是在哪裡找了個健壯的男人,發生了一段露水情緣。”塔蘭特聳了聳肩,“要我說,猊下應該是有意讓這個消息被擴散的。庫拉巴和埃安那呈拉鋸之勢時,伊什塔爾大人忽然消失無蹤,紅廟那邊必定亂了陣腳,沒了女神作為依仗,他們誰敢拒絕王室的命令?”
恩奇都記得,塔蘭特並不在那次會議上,也不知道緹克曼努的計劃——自然也不知道導致這出鬨劇的罪魁禍首,正是他的猊下。
西杜麗也有意避開了話題:“剩下的商隊應該很快也要回來了。”
“你是說那支被派去庫撒的隊伍?”塔蘭特回想了一會兒,“雖然不知道猊下為什麼會派商隊去那種地方,不過猊下做事總有她自己的道理……對了,我記得阿爾加爾的兒子阿拉也在去庫撒的商隊中吧?”
“沒錯。”
“太好了,這下阿爾加爾身邊終於也有人陪伴了。”塔蘭特說,“說到這個,好像很久沒有見過阿爾加爾的女兒了,就是那個……”
他的話倏地卡住了,好一會兒才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我忘了她叫什麼,多半也是一個用樂器起名的小姑娘吧。”他說,“你知道她去哪兒了嗎?按她的年紀,不會是嫁人了吧?”
“她是嫁人了。”西杜麗十分平靜地回答,“夫家在埃安那。”
聞言,塔蘭特臉上露出了有些唏噓的表情:“那可真是不幸。”
話音剛落,不遠處就傳來了噠噠的腳步聲,不同於尋常的布鞋,或是用鞣軟了的蘆葦條編成的草鞋,鞋底落地的聲音非常清晰,應該是用皮革製成的鞋。
恩奇都朝聲音的來源看去——來者是一名穿著寬鬆白袍的胖男人,體型和他的腳步聲一樣沉重,儘管對方看起來像是因為年邁而發了福,臉上卻沒有一絲褶皺,光滑肥潤得像是剛發酵的麵團。
西杜麗和塔蘭特很快也看到了他。後者嘴裡發出哀吟,絲毫不打算遮掩自己的厭惡之情,西杜麗麵上波瀾不驚,但還是停下了交談,朝胖男人微微頷首。
“塔木卡大人。”她說出了他的名字,“許久不見。”
原來他就是塔木卡……恩奇都有點恍然大悟的感覺,但細想又覺得沒有那麼意外。
“怎麼會是‘好久不見’呢?”塔木卡微笑道,“西杜麗,我的好大人,前日的朝政會議上,我們才用眼神同對方打過招呼呢。”
“確實如此。”西杜麗的聲音有些僵硬,“您有什麼事要找我嗎?”
“不,我隻是過來……看看。”說到這裡,恩奇都看著塔木卡的目光略微挪向他,但很快又回到了西杜麗身上,“確實是驚人的美貌,與烈火般的驕陽相比,月光亦有他獨特的魅力。”
塔蘭特往前站了一步,擋在他和塔木卡中間:“你休想為難他,塔木卡!我們已經與這個小夥子相處了很久,知道他是一個認真勤懇的人,沒有人可以汙蔑他的清白。”
“當然,當然。”塔木卡的語氣輕飄飄的,“隻消看一眼那張俏臉,我便知道他不會做壞事。”
“塔木卡。”恩奇都這次選擇了主動開口,“能談一談嗎?”
西杜麗瞳孔微縮,塔蘭特更是驚愕地回頭看他:“恩奇都大人?”
“真教人意外,您竟然懂得人類的社交辭令。”塔木卡也麵露訝異——但很短暫,猶如微風吹過水麵後掀起的漣漪,“當然可以,請一起走吧,恩奇都大人。”
然而塔木卡沒有帶他回王宮,反倒拐進了一條黑黢黢的小巷,恩奇都倒不擔心自己的安全,但空氣中浮動的馥鬱芬芳讓他有點喘不上氣——那是一種經過人工萃取後變得過分濃鬱的香氣,他不喜歡這種氣味。
穿過小巷後,視野意外變得很開闊。
甫一邁出黑暗,他們就來到了一個被陽光照得暖洋洋的廣場,周圍大多都是賣啤酒的小店,還有些不清楚作用的、有些破敗的蘆葦屋,門前垂掛著一條長長的深紅色布料,隨風舞動,看起來像是女人的一縷長發。
廣場上有許多男人,但更多的是女人,因為天氣燥熱,烏魯克的女人一向穿得輕薄——但這裡的女人穿得更少,有些甚至沒有將上半身的衣帶係緊,仍由一邊的胸脯露在外麵,男人們躺在女人的懷裡,仿佛從這些女人的溫暖中獲得了極大的慰藉。
恩奇都覺得這裡很新奇,同時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之感。
“真神奇。”他喃喃道,“我從未見過這個地方……這裡是哪兒?”
“這裡是……快樂的地方1。”塔木卡臉上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不過您不知道也是當然的,誰會用這種醃臢之地玷汙您的純潔呢?”
說罷,他的目光穿過無數男男女女清涼的身軀,看向其中一座用木頭搭成的屋子,和它旁邊的蘆葦屋不同,上麵垂掛的布料是深紫色的2。
“可惜,我是一個心智薄弱的人,恐怕隻能請求您的體諒了。”塔木卡哀歎一聲,“沒有女人的氣息環繞四周,我便很難有耐心同人說話,恩奇都大人,請隨我一起進到我的妓/院裡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