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隔著人群,大約有十米的樣子,裴東宸先是一愣,看到她站在雨中,舉著一把小傘,遠遠地看著自己,眼裡滿是擔心和心疼,他的視線一頓,閃過什麼,繼而又平靜地把視線從燕涵的身上移開,像是沒看到她一般,繼續跟郝書紀他們商討細節。
燕涵咬住唇,視線一直沒有離開他的身上。旁邊有女人哭得稀裡嘩啦,政府工作人員正在逐一安撫。
郝書紀在眾人的陪同下去了控製室,裴東宸也跟在後麵,走了兩步遠,他對身旁的人說了什麼,然後不多時,他的勤務兵就悄沒聲的來到了燕涵身邊,小聲道:“燕姐,市長讓您跟我過去!”
燕涵一怔,跟小陳打了招呼就跟裴東宸的勤務兵朝控製室走去。
裡麵人不是很多,他們對著監控畫麵說著什麼。
燕涵遠遠地聽到爸爸郝向東在說:“不惜一切代價搜救,全力救治受傷礦工,使他們儘快康複;做好遇難礦工家屬的安置工作,儘快對家屬給予合理的撫恤和賠償;本著科學的態度,認真調查、弄情原因、分清責任,對責任人要嚴肅追究;全部關停錦寧中小煤礦,進行徹底整頓;馬上組織精乾人員成立搶險工作領導小組和事故調查小組,認真做好事故的善後工作。”
“是!”李書紀直點頭。
“確定方案後,我跟搜救人員一起下井!”裴東宸突然說道。
那一刹,燕涵聽到這句話,整個人都傻掉了,她的臉煞白煞白,淚在眼眶裡打著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來,他要下井搜救?!
“裴市長,這玩笑開不得!”李書紀急忙說道。
“我不是開玩笑,我是學土木工程專業的!對礦井地下施工和建設十分了解。”裴東宸十分認真,對著副礦長道:“把你們的工程師過來,讓他把井下圖紙給我拿來,我要全部圖紙,確定被困人員所在位置的地形!”
郝向東視線複雜地望著裴東宸,張了張嘴,竟什麼都沒說。
裴東宸跟礦上工程師一起看地圖,研究了一番,一轉頭看到燕涵立在不遠處,安安靜靜地看著他,神色淒迷。
他沒有說話,然後大步朝她走了過去,走到角落,拉住她的手,一個閃身,躲在了柱子後麵,視線鎖住她的小臉。“回家去,不要淋雨,好好保重自己!吃好飯,睡好覺!知道嗎?”
她看著他,不說話,隻是看著他,兩個人隔著三十厘米的距離,相對視著,有片刻他們誰都沒有再說話。燕涵的視線有點模糊,覺得怎麼用力都看不清他的臉,她挺直了腰,仰起頭,帶著一種倔強,含著一份哽咽的哭腔說道:“我不要你下井!”
她那樣僵直身體,整個姿態帶著一份委屈和埋怨,眼裡的淚水就那麼忍著始終不讓它落下來。
裴東宸站在那裡,臉上從來沉靜的表情被斯開一條裂縫,一種尖銳的疼痛從他眼裡一閃而過。
他們隔空對視著,這一刻,他心裡很疼,卻無法退縮。“涵涵,我不下去,彆人會懈怠!”
燕涵卻情緒失控地上前摟住他的脖子,低聲嗚咽:“裴東宸,我愛你!我很愛很愛你,你知道嗎?我不能沒有你!”
他的小女人竟然在這個時候表白,這真的要了裴東宸的命。這樣沉痛的表白,讓裴東宸的心一瞬間變得柔軟無比。他一個用力緊緊地抱住了燕涵,像是要拚進畢生的力氣把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裡一般的用力。
裴東宸哽咽著開口:“相信我一次好嗎?我不會輕易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涵涵,你比外麵那些女人堅強,你能懂我的是不是?一百多人的家庭,上千人的悲慟,我不能坐視不理,你也不能是不是?”
她急急地從他懷裡抬起臉來,對上他那雙深幽而溢滿疼痛的眸子,那眼中燃燒著不舍和心痛還有壓抑,這一刻,她的心在抽痛。
這個男人不隻是有家,他還有工作,還有夢想,她怎麼能拖住他的後腿?她張張嘴,想要再一次地開口說“不要去”,可是這一刻,她卻說不出來,她讀懂了他眼中壓抑的情懷。他有一顆無私的心,他寧願犧牲他們的愛情,犧牲他們這輩子的長相廝守,也不能坐視不理!
生命有限,幸福來得如此不易。可是,他還是要為了夢想而獻身,而她,想到外麵那些哭泣的女人,這一刻才真的感同身受,她又怎麼能去阻止?
“我愛你,很愛很愛,一定要回來,我等你!”她的手顫抖著撫上他的黑發,他還穿著濕漉漉的衣服,她撫摩著他的臉,那胡渣子紮的她手痛,再痛都沒有心裡痛。他臉上的每一寸肌膚,在她纖細的指尖下劃過,她的指尖似乎在輕輕訴說對他濃烈且深沉的愛意,是那樣的廣闊無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