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羨魚杏眸微睜,緋意迅速在她的麵上蔓延,一直從雙頰滾燙到耳根。
“我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她慌忙否認。
臨淵驀地轉回視線,握著她皓腕的長指收得更緊:“公主當真不記得?”
他俯身欺近,步步緊逼。
熾熱的呼吸拂過她的眼睫,帶來不屬於冬日的燙意。
李羨魚本能地往榻上躲。
趿好的繡鞋重新落在腳踏上,繡著雲紋的鬥篷鋪開在枕間,而她將自己往錦被裡藏。
“我,我大抵是還沒睡醒——”
她為自己找著理由,而臨淵顯然並不想聽。
他單膝跪在榻上,左手扣住李羨魚還未藏進錦被裡的皓腕抵在榻上,原本握劍的右手鬆開,攥住她的下頜往上托起。
他俯首,吻上她鮮豔的紅唇。
李羨魚的語聲頓止。
紊亂的心跳聲中,昨夜被她遺忘的事,又重新浮現在眼前。
散亂,零碎,不成連貫的畫麵。
但每一塊細小的碎片,都令她羞怯得想將自己藏進妝奩裡去。
她好像真的說過那樣大膽的話。
還做了那樣出格的事。
如今臨淵找上門來,向她興師問罪,她應該認嗎?
她紊亂地想著,羽睫輕顫,臉頰滾燙,甚至都忘了掙紮。
臨淵也停住了動作。
他克製著未將這個吻深入。
像是在等她回答,也像是在等她回應。
李羨魚麵紅欲燒。
寢殿內這般安靜,將所有的感官都無限放大。
臨淵身上清冷的香氣,指尖炙熱的溫度,唇瓣上傳來的酥麻觸感都令未經人事的少女不知所措。
她的指尖輕蜷,不知是該推開他,還是應當先去捂自己被吻得發燙的唇瓣。
而臨淵已經等了太久。
等到呼吸都變得濃沉。
正當他決定向她索取更多的時候,遠處的槅扇卻被人叩響。
外間傳來竹瓷的聲音:“公主,您昨日吩咐奴婢送到流雲殿裡的銀絲炭,奴婢已送過去了。”
銀絲炭,流雲殿。
看似尋常的兩個詞彙,打破了眼前的旖旎情動。
李羨魚像是自美好的夢境中醒轉,複又想起在流雲殿花窗前聽見的話語。
想起那碗打翻在地上的櫻桃酪。
想起即將來朝的呼衍。
紅雲漸漸自少女的雙頰上褪去。
她伸手去推他。
臨淵抬眸看她,同時鬆開了緊握著她皓腕的手,重新直起身來。
他立在榻前不走,像是等著她的答複。
李羨魚也擁著錦被坐起身來,匆匆趿過繡鞋,又拿過那件厚實的兔絨鬥篷裹在自己身上。
她自錦榻上起身,察覺臨淵的視線始終落在她的麵上。
而她輕輕側過臉去,避開他的目光,語聲輕得像蚊呐:“我沒有說過這樣的話。應當,應當是你聽錯了。”
臨淵垂落在身側的長指驀地收緊。
他咬牙:“臣還沒有到耳聾的時候。”
李羨魚愈發心虛,不敢看他。
她支支吾吾道:“我昨夜定是喝醉了。即便是說過什麼,那也說得是醉話。你不能當真的。”
臨淵凝視著她,薄唇緊抿。
他想過李羨魚的無數種回答,卻沒曾想,她還能將說過的話重新吞回去。
不記得,沒說過,不能當真。
眼前的少女竟比他見過最為薄情的登徒子還會抵賴。
李羨魚被他看得雙頰發燙,在原地站立不住,唯有攏著鬥篷,慢吞吞地往槅扇前挪步。
臨淵敏銳察覺,箭步上前握住她的皓腕,問:“公主不梳妝,不洗漱,想去做什麼?”
李羨魚低垂著臉,蚊聲解釋:“我,我去東偏殿裡陪陪母妃……”
她也想洗漱。
但是殿內的氣氛這樣的迫人,像是要將她放在蒸籠上蒸。
她怕自己還未來得及洗漱,便要被蒸熟烤焦。
幸而,臨淵終是放開了手。
他立在原地,劍眉緊皺,一言不發。
李羨魚卻不敢回望。
她連趿著的軟底睡鞋都沒敢回去換,便提著裙裾小跑到槅扇跟前。
雕花的槅扇一啟,又一掩,迅速將少女嬌小的身影吞沒。
她終是落荒而逃。
唯留臨淵在殿中,麵對著緊閉的槅扇,眸底的霜雪一層堆上一層。
*
李羨魚逃離了自己的寢殿。
她先是帶著竹瓷去偏殿裡洗漱,又躲到東偏殿陪著她的母妃。
不過今日,她留得分外得久。
從正午時分留到華燈初上,連晚膳都沒敢回去用。
直至母妃服過湯藥,到了安寢的時辰,李羨魚才不得不提燈往回。
她自知理虧,便特地從東偏殿裡繞路到小廚房,裝了整整一食盒的點心。
直至沉甸甸的感覺從掌心傳到心裡,她這才像是能夠鼓起勇氣來,讓自己順著遊廊徐徐往回。
一盞茶後,李羨魚立在自己的寢殿前,將緊閉的槅扇重新推開。
殿內靜謐,並未掌燈。
李羨魚僅能透過支摘窗裡灑進來的月色,勉強看清少年的輪廓。
臨淵並未回到梁上,而是坐在臨窗的長案後,手裡拿著本翻開的話本。
李羨魚偷偷鬆了口氣。
她想,臨淵都有心情看話本了,應當沒有那麼生氣了吧?
她踱步過去,將手裡的食盒放在他跟前的長案上:“臨淵,我給你帶了點心來。”
臨淵沒有回頭。
李羨魚羽睫輕扇,尋到火折子將他手畔的銀燭燈點亮,輕聲問:“臨淵,你還在生我的氣呀?”
臨淵冷冷吐出兩字:“沒有。”
李羨魚杏眸微亮,高懸的心重新放落。
“你沒有生氣便好。”她莞爾,在臨淵身畔的另一張靠背椅上坐下,低頭去看他手裡的話本,語聲輕快:“你在看什麼話本。是新買的?好看嗎?”
畢竟,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臨淵主動去拿話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