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淮璟牽掛母親病情,腳步又快了幾分。
專門給教書先生留宿方便修建的院子不大,不過幾間磚瓦房,但對於自小顛沛流離的顧淮璟而言,已然是住過最為舒適之地,尤其院長是位最和藹不過的老者,他受益良多。
天還未黑,落日夕陽鋪滿他回家的路。
他沒有半分停留,就要往最左邊的屋子裡去時。
身後卻忽有人喚住了他:“顧弟!今日去哪兒了?可讓我們好等。”
顧淮璟回眸,隻見兩個富貴公子背著光朝他結伴而來。
領頭的是神武將軍馮唐之子馮紫英,而他身後是衛家公子衛若蘭。
衛若蘭未等他回話,先笑道:“陳老先生說你告假,還以為等不到你,可去哪裡風流快活了?”
“替母親抓藥去了,不知二位兄台尋我有何要事?”顧淮璟麵上雖不顯但心中萬分猶疑,他同這二人並無交集何故在此等他?
馮紫英與衛若蘭交換了一個眼神,輕咳一聲上前道:“不日期考將至,聽說顧弟有替老先生抄錄試卷之職…”
“馮兄彆心急,我們今日來是想著認識顧弟這麼久了也未曾儘地主之誼請顧弟喝一杯,今日薛家大少爺正巧回京,再喊上寶玉,邀美人作陪,我們兄弟幾個趁此機會小聚片刻?”衛若蘭忙打斷了馮紫英命令似的話語,用了緩兵之計。
顧淮璟垂眸,他為報院長收留之恩便自請為書院的先生們做些抄書之類力所能及的事,而這二位明顯便是想讓他幫忙舞弊,隻道:“多謝馮兄、衛兄好意,隻是家母病重不便去,在下便先告辭。”
說完,也沒等他們再開口便先離開。
馮紫英“哎——”了一聲正要挽留,對方卻充耳未聞,轉眼便沒了人影。
二人不免瞠目結舌。
“這小子?當真這般目中無人?說走就走?哪來的底氣?”
衛若蘭很少見馮紫英在誰麵前吃癟,打開折扇輕笑:“我都說了不行,他既能得到陳老先生的器重必同我們不是一類人。你卻偏偏要來,這下好了。”
“要不是小師妹看中這破分數我才不願來呢!”馮紫英撐著欄杆翻身而下邀著衛若蘭的肩膀道:“沒準薛蟠有主意呢!先去見見他。”
“你問那大傻子,估計隻能想出美人計哈哈哈。”
“不過你彆說,美人計雖俗卻最是有用!也不知道顧淮璟這種看著一本正經的人會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
與此同時,被派來伺候顧青青的春桃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本來院長夫人喊她來照顧這個肮臟的農村婦女時她就十分不樂意。
但看在她的兒子顧淮璟人長得比那些富家子弟還俊又是秀才,而且院長也說他聰慧,日後定會飛黃騰達的份上。
她才勉強同意委身來照顧,但接連幾日,這個老巫婆卻有意支開她,處處不讓她靠近顧淮璟!
今日,好不容易打聽到顧淮璟告假,想著總算能夠製造一場美妙的相遇,但這老女人卻不肯告訴她顧淮璟去了哪裡,以至於她今日精心裝扮的儀容毫無用武之地!
顧青青躺在榻上,看著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的春桃見怪不怪道:“春桃姑娘,有空多讀些書,把自己翻身的希望寄托在某一位男子的身上是沒用的...罷了,即便真的要找依附,也得先提高自身…”
她的語句分明十分誠懇,但落在春桃的耳朵裡卻分外的刺耳,仿佛被踩著尾巴的貓,她聲音尖銳:“你在諷刺我?你個鄉巴佬懂什麼?你算個什麼東西?敢來教訓姑奶奶我?”
“我沒有。”顧青青目光平靜:“我是說認真的。”
“夠了!”春桃隻覺高貴如自己,竟要被一個農村婦人羞辱,越想越氣,直地將手中院長夫人要轉交給顧青青的物什扔下。
“砰”一聲。
摔碎的是個七彩琉璃瓶。
春桃慌了神,這可是院長夫人千叮鈴萬囑咐要交到這個婦人手中之物,不過一會,她瞬間鎮定了下來,冷笑道:“你既看不慣夫人所贈之物,又何苦摔碎它?我定要告訴夫人…”
顧青青沒有聽春桃空口白牙的汙蔑,隻是看著灑落一地的琉璃瓶碎片輕聲歎息。
她的眼神悲痛,仿佛碎掉的不止是琉璃瓶。
春桃看著呆住的顧青青眼神遲疑,想說些什麼,卻又如鋸了嘴的葫蘆愣是說不出一句道歉的話。
“你回去罷,同院長夫人帶句話,她既不來這琉璃瓶亦無用。”顧青青閉了閉眼歎息。
春桃見她如此隻覺得她軟弱可欺,輕哼一聲轉身便走。
顧青青看著那被摔碎一地的玻璃瓶,憶起了往事,連看話本的興致也減了半。
不多時又聽房門輕扣幾聲後傳來“吱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