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大,一個年輕人赤著腳、敞著懷、穿著短褲、披頭散發迎出來,嘴裡驚喜地喊著:
“楊製使在哪裡?楊製使在哪裡?”
他的身後還追著兩名丫鬟。
一人提著鞋,一人拿著官服,嘴裡說著:
“相公莫慌,先把鞋子穿上!”
“把官服穿上!”
眼見這一幕,楊誌受寵若驚、內心感動。
這年輕人便是高知縣嗎?
聽聞說三國曹操愛才,曾“赤腳迎許攸”。
沒想到高知縣竟為我楊誌“衣衫不整”!
我一個丟了花石綱、又丟生辰綱的配軍,何德何能有如此榮幸?
高展已經衝到了楊誌近前,雙手攬住了他的雙臂,上看下看,開懷大笑了數聲:
“哎呀呀,果然是楊製使!將門之後,英雄了得!不知道哪陣香風把你吹到我的鄆城縣?”
楊誌麵紅耳赤。
還他媽香風呢,昨日裡差點兒在黃泥岡上“香”跳了崖!
楊誌急忙下跪磕頭:“相公在上,罪人落難在此!”
“落難?”
高展急忙攙扶楊誌,關切問道:
“為何說落難在此,快快快,隨我到後堂慢慢講來。
“秋月、海棠,速去準備吃喝,招待楊製使。”
“奴婢這就去!可是相公,你先洗洗腳穿上鞋吧,腳上踩了鳥屎!”
……
高展將楊誌接入內堂,安排他淨麵洗塵。
又給他找了一件新衣服換上。
高展自己也洗了腳,穿好了衣服、鞋子,梳好了頭發。
秋月、海棠讓後廚快速準備了一桌飯菜,遠比外麵粥鋪豐盛和精致。
高展請楊誌入座,兩人邊吃邊聊。
直到此刻,楊誌隻知道眼前的年輕人是鄆城縣一縣之主,卻不知他的大名。
更不知他是當朝太尉的乾兒子高衙內。
高展不作自我介紹,隻顧詢問楊誌為何落難。
楊誌就將他的經曆從頭講起:
如何失落花石綱不敢回京複命;
如何得遇恩赦去東京謀求複職,卻被殿帥高俅無情驅趕。
講到此處,免不了將高俅一頓大罵。
罵他有眼無珠、貪得無厭,罵他隻認錢、不認人。
直罵得秋月、海棠眉頭緊皺、提心吊膽;罵得護衛韓豐暗摸刀柄、眼眉倒立。
看韓豐的架勢,隻要高展有一絲暗示,他便拔刀相向,一刀將楊誌砍了!
可是,高展自始至終麵帶微笑,好像高俅與他毫無關係,還給楊誌斟酒布菜,催促他說下去。
楊誌接著講起:他如何窮困賣刀,殺死潑皮牛二;
如何被刺配大名府,得到梁中書的賞識;
如何教場比武,被提拔為管軍提轄使;
又如何替梁中書護送生辰綱,卻在黃泥岡中了賊人奸計,生辰綱被劫;
直到樹林中中了埋伏,被四名公人抓捕……
高展聽了唏噓不已,先感慨楊誌運氣不佳、命運不公。
又安慰楊誌:“既然生辰綱丟在我鄆城縣境內,我作為一方知縣,定要將賊人捉拿歸案,替楊製使討回公道!”
楊誌感動不已,當即離席,翻身下拜:
“相公大恩,我楊誌沒齒不忘!眼下我既不能進京交差,又不能回大名府複命,恩相不嫌,楊誌願為麾下一卒,為恩相牽馬墜蹬!”
高展大笑,雙手攙扶。
端起酒杯,為楊誌斟滿了酒,敬道:“喝了這杯酒,你便是我的心腹!”
“謝恩相!”
楊誌接過酒來一飲而儘,亮杯底、表忠心,隨後小心措辭道:
“恩相聽我絮叨這麼久,我卻還不知恩相名諱,敢問……”
高展再次開懷大笑:“你站穩咯。我大名高展,義父高俅,京城人都稱我為高衙內!”
“啊!”
楊誌大驚,手裡的酒杯“啪嗒”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