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陣更加密集的子彈打斷了他的呼叫,是幾十支索米衝鋒-槍同時開火的聲音,是兄弟們通過炮兵預留的一個口子衝進樹林的聲音。
幾十個敏捷的身影像黑夜中捕食的獵豹,踏著炮火,頂著彈雨衝了進來,他們手中的衝鋒-槍噴射著死亡的火焰,把樹林站著的所有人形目標全部打倒在地。
僅僅是半分鐘不到的時間,樹林裡再無一個站著的日軍。
“書生,書生,你在哪裡?”隊員們到處叫喊搜尋著,其中幾個已經帶了哭腔。
周文從地上抬起頭,虛弱地叫了一聲:“我在這兒……我在這兒。”
一個身影就迅速來到了周文的身邊,是二嘎子,他含著淚的眼睛驚喜地睜大,嘴裡喊道:“找到了,書生還活著,他還活著。”
更多的人圍攏過來,高小山那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周文的眼前,看著周文被鮮血和泥濘覆滿的身軀,看著他慘白無力的麵孔,眼淚就流了下來。
什麼時候見過書生有這麼淒慘的狀況,什麼時候他們心目中那個無所不能、武功高強、從容冷靜的團長會變成現在這副虛弱垂危的樣子,隊員們的眼睛都濕潤了,他們想說,相問,但是一時嗓子眼都像被什麼堵住了一般,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高小山也沒有說話,他隻是流著淚檢查周文的傷勢,然後小心地上藥包紮。
體淨這時擠了過來,望著周文輕叫了一聲:“小小師叔……”然後就哽咽得再也不出話來,隻是用手擦眼淚,剛擦完,臉上又被新的眼淚覆蓋,隻差點兒就要嚎啕大哭起來。
周文趕緊笑著安慰他,喘息著說道:“阿淨彆……哭,我……不是沒事兒嗎?”
體淨終於忍不住,大哭起來說道:“師叔,我不想失去你,我好害怕啊!嗚嗚嗚……”
周文心裡一陣歉疚和難過,自己這次犯險怕是真有些過了,正要說話,眼前突然一黑,一陣強烈的虛弱感襲來,他喃喃道:“我需要睡一會兒,就睡一小會兒。”接著就陷入了昏迷之中。
高小山示意鐵牛趕緊把擔架放在地上,他和鐵牛兩人輕手輕腳把周文放了上去,然後對著隊員們說道:“阿淨和鐵牛抬擔架,其他人掩護,馬上撤退。”
就這樣,幾十個人在身後爆炸火光的映照下,迅速離開了這片樹林。
被火炮阻隔了半天的日軍還在後麵徒勞地追趕,但是迎接他們的將是是二分隊早已枕戈待旦的掩護陣地,而高小山帶著一分隊直接穿過陣地,很快消失在遠方的黑暗之中。
……
周文做夢了,做了很多很多夢,他夢見了胡子叔,胡子叔好像在責怪他,“書生,我把這些子弟交給了你,你這就想把他們撇下自己單乾了?”
他夢見了猴仔,那個麵容消瘦的少年瞪著明亮的眼睛笑著說道:“長官,我是不是個勇士?”
他夢見了紅袖,那個辮子被自己紮成朝天草的小女孩,正眨巴著大眼睛笑著問道:“大哥哥,你給我帶什麼禮物了嗎?紅袖好想你啊!”
他還夢見了艦首上翹的半截出雲號,那衝天的火光要把人蒸乾,口渴……極度的口渴,水……要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