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的風呼呼而來,三十多層的高空,光是看看,就已經膝蓋發軟了,何況他半個身子都在外麵。
但——
“不認識!”
長久的靜默之後,陳欣怡的手一鬆,張永跌坐回屋。
陳欣怡頹然地坐在地上,眼神裡滿是疲憊。
張永靠在單向玻璃窗上,定定地看著她。
共事五年,陳欣怡是他生命中抹不去的高峰,他曾無數次想將她比下去,卻總是徒勞。等他意識到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後,隻有毀滅才能平衡他的妒火。
可無論他怎麼欺負她,她眼裡的倔強和不服輸,從未改變,這才是他最惱火的地方。
這是他第一次,瞧見她這樣的神態。
原來,她也隻是個人。
有正常人的喜怒哀樂。
仿佛多年的桎梏被解開,張永倏然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卻已淚流滿麵。
是啊,他們同為底層,本該互幫互助,為什麼會走到今天這個局麵?
“我還以為你會真的把我扔下去呢!原來是裝腔作勢。”
“為了你犯罪?你也配?”陳欣怡冷然,“等著法律的製裁吧。”
“我看出來了,你跟我不一樣,你良心未泯。”張永從口袋裡摸出了一包煙,抽出了一根,點上,“雖然我不認識陳旭東,但你可以跟我說說他,或許我有能幫上的地方。”
陳欣怡不禁側目。
“我不是看你笑話,我是想跟你做個交易。”
“什麼交易?”
“你找我是為了複仇,放過我的老婆和孩子,冤有頭債有主,有什麼衝我來。還有,我給她們的那些錢,都是乾淨的。還請你高抬貴手,給她們一條活路。”
“嗬,你這樣我還有點不習慣。”
“我不是一個好丈夫,更不是一個好父親。”張永曲起腿,頭歪靠著,“走投無路時,幫我留住顏麵的,還是她們。”
他和王媛結婚於微時。
那時候的他,家境沒優勢、身高是短板、工作體麵可他個人的前景不明朗,除了學曆沒有一樣能拿得出手,都市麗人沒幾個看得上他。
為此,他不得不“將就”,娶了王媛。
這個女人長相普通,家庭和工作和她的臉一樣平平無奇。
生的孩子,也沒有什麼過人之處。
他的婚姻就像一潭死水,沒有波瀾亦沒有生機。
待他有錢時,他無數次想換掉這個無趣的黃臉婆,可一想到對方會分走自己一半的財產,他又不甘心。
她怎麼配?
她不過是自己食不果腹時,隨口吃下去的糟糠,現在要他把糟糠端出去給彆人看?給糟糠再多的錢,打扮的再好,也改變不了底子裡的卑賤。
所以,他寧願在外花天酒地,也吝嗇給予王媛和孩子一分一毫。
現在想想,他真是可悲又可笑。
到頭來,還是糟糠能讓他果腹,但她已經不願意再給他提供任何能量了。可這又怪得了誰呢?
思緒回歸,張永自嘲道:“我知道,王媛幫我說話,是考慮到孩子。可說到底,她不欠我什麼。”
陳欣怡沉默。
良久,她道:“陳旭東是我弟弟,在我入獄後一直替我奔走,可他卻在第五年墜樓了,警方判定是自殺,但我知道,他不會這麼做。”
“老鼠倉難道不是你的灰色收入嗎?是你太蠢,用了父母的身份證購買相應的股票,最後暴露了,這是證據確鑿的事兒,他替你奔走什麼?”
當年的陳欣怡一板一眼,不屑於走灰色通道,為此一次又一次的拒絕了直屬領導王洪春的橄欖枝。
也因此,他才有了出頭的機會,靠著打壓陳欣怡上位。
沒想到陳欣怡的後台是副總,為此他們才收斂,之後陳欣怡順利當上了基金經理。結果也就一年時間,陳欣怡因為操縱老鼠倉被捕。
當時,陳欣怡重倉了一家新興公司的股票,這家公司半年後暴雷,老板攜款跑路,留下一地雞毛。事後,有股民舉報陳欣怡玩老鼠倉,證監會和警方同時介入調查,隨即發現陳欣怡在買這支股票前的一年,用其父母的賬戶購買了此股票,然後在她用基金款買入股票第三天,擇時逢高出貨,盈利千萬以上。
“我沒有!”陳欣怡捏緊了拳頭,目光充滿了恨意,“老鼠倉難道不是你們的傑作嗎?”
“你是基金經理,買股票的人也是你,我怎麼能左右你的決定?再說了,我們怎麼能提前幾年拿到你父母的身份證,購買股票?”張永略為驚訝:“如果你是無辜的,副總為什麼不替你說話?”
陳欣怡:“我和他隻是點頭之交。”
時間再次倒退到13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