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子夜7(2 / 2)

借月留光 唯刀百辟 12250 字 9個月前

子夜:[不關我事。我媽準你玩手機?]

陳縱:[她非要去爭遺產,我爸正勸她呢。趁機偷玩手機。]

子夜:[彆給她發現了。]

陳縱:[不會。]

子夜:[彆讓她去。]

陳縱:[我爸都勸不住,我哪裡勸得住?]

子夜:[一會兒我跟她講。最近都乾了什麼。]

陳縱越發沒臉沒皮:[沒乾什麼,就想你。]

外頭邱阿姨已經在講結束語:“……你也自顧不暇,我總也要想辦法幫著你……你彆管我,我自己會去找律師谘詢,到時候消息確鑿了,帶上律師一齊過去。這麼多年,不就是為了今天。他死了,我也沒什麼可怕的了,啊。你放心。”

陳縱將剛才的消息一條條刪掉,坐回沙發上剝橘子。

邱阿姨掛了電話回來,看見壁櫥裡的手機亮了一下。狐疑地拾起來,看見一條:[高三了,彆想了。]高聲質問陳縱,“你哥叫你彆想誰?”

陳縱麵不改色地講,“丁成傑。”

“這麼多年,還想呢,也真為難你。你哥講得對,快高考了,也收收心,”邱阿姨感佩她的長情,同時又嘖嘖稱奇,“他還沒坐牢呢?”

陳縱語塞:“邱阿姨,大過年的,彆咒人行嗎?”

“行,行行。”邱阿姨點頭稱是。電話鈴適時響起,她步出房間接起,“你也看到新聞啦?”

陳縱豎起耳朵。

“什麼彆去?你曉不曉得那是多大一筆款子?我看你就是沒吃過錢的苦——”

“你還顧這個呢?你自己學業顧得過來麼你!”

“等你明年畢業掙錢?你讀個哲學係本科,掙得著幾個錢?”

“你陳叔為你們兩個小的未來的留學費奔忙好幾年,一筆一筆養老錢投進去沒個響,這會兒也沒個著落……你以為這世上錢是這麼好掙的?”

“當心他詐死?他快八十高壽,還能詐幾回……”

“不離婚,那是我的詐,不是他的詐!”

“有詐我也得去給他詐,總不至於我命還沒他長,熬我也得熬死他——”

“你彆管了。”邱娥華講得斬釘截鐵,“你隻管好好念書,聽媽的話。”

聽媽的話是邱娥華最嚴厲的教誨。過了這條警戒線,她便會拿痛哭兼發瘋來達成道德綁架。

子夜適時結束了通話。

這件事卻遠遠沒完。“陳金生病危”或者“陳金生進重症監護室”的新聞一年內出現了四次還是五次,港媒要同陳金生家人確認信息時卻永遠不會有下文,幾次病危通知書卻都沒有確鑿死訊。邱阿姨反複搜索陳金生在任何公共場合露麵的蛛絲馬跡,卻仍舊一無所獲的時候,她徹底忍不了了,覺得是陳家人試圖侵吞、轉移屬於她的遺產的一種手段。那時候,她本就敏感的神經已被折磨到瀕於崩潰,和陳縱草草作了彆,拿起證件、銀行卡和回鄉證,帶著律師離開了金城,自此再也沒有辦法回到這裡。

原來書裡寫的嬌妻帶球跑都不寫實,霸總追妻火葬場也是無稽之談。真正的上位者,永遠不會低下高昂的頭顱。世上也真的有人可以不動聲色,不發一語,便可以讓逃走的妻子全憑人之天性自動尋了回去。那時陳縱雖沒真的見過他,卻已覺出他的可怕之處。

那次事件後的四個月,邱阿姨還沒走,卻已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一點就著,一碰就炸。過完年後,高考之前,陳縱有心避著她,四個月沒有回家。幸得沒被她情緒影響,考試沒出意外,還算正常發揮。一出考場,陳縱立刻尋到考場學校門口的小雜貨店,先借給爸爸打了個簡短的電話報喜,然後打給子夜。

“我買了去你那裡的快車票。”

這筆錢都是她從生活費裡摳下來的,攢了有一陣子了。

“過來我帶你吃好吃的。”子夜一個多餘的字都沒有說。

“不,陳子夜,不要再拿對付小孩那一套對付我。”

他嗯了一聲,知道這番話在她心頭憋了很久,於是隻管安靜聆聽。

“我已經十八歲成年,可以為自己說的話,做出的一切行為負責。”該死的,她終於自由了。

“然後。”他請她說下去。

“我愛你,陳子夜,你很清楚,你不要再裝作看不見,”她一字一頓,講得異常篤定,“你知道我要找你做什麼。”

“嗯,我知道。”他語氣聽起來非常平靜,像在路上聽見人們激烈討論他早知道試題答案。

陳縱仍還有剛從考場上帶下來的亢奮,帶著命令式,特此通知他:“我要跟你做|愛。”

這話立刻收獲了正在吃晚飯的雜貨店老板全家的側目及白眼,陳縱全都不管,全都不理。此刻她就是她生命的主宰,她決定做個坦誠的磊落的鬥士,她一定要當眾講文藝作品裡那些最直白的欲|望議題,她為自己驕傲,也還不懂得究竟是誰給她的這種勇氣。

子夜笑了,像是聽見一句生平最幼稚最孩子氣的話那樣,笑得無可奈何,卻也無法拒絕。

“好,我去開個房間。幾點到車站來接你?”

“晚上八點。”

兩人就這樣波瀾不驚地聊完彼此為身心做出的重大決定。

一十餘小時的臥鋪車程,陳縱並沒有睡太好。她一閉上眼,便開始謀算著該從何處對子夜下手。她是應該循序漸進,見到他先給他一個擁抱,再親他,再深吻,然後將他撲倒;或者直接一點,去酒店房間立刻將他撲倒?她盤算了子夜一十幾個小時,完全功夫沒顧上自己。

子夜一早等在車站外,等來的於是是個蔫兒了吧唧的陳縱。此人全程就吃了一包小餅乾,一瓶礦泉水,昨日凜凜威風全然不見,短短十幾分鐘的車程,肚子響了不下十此。子夜也沒笑她,叫師傅將車停在校門外,領著她先去將肚子填飽了。

時間不算早,附近餐廳營業的不多,校內也隻剩一兩間食堂為師生提供宵夜。陳縱點名要吃餃子,吃到第一盤才終於緩過勁來,嘀嘀咕咕地品評食堂以及子夜,“食堂這麼好吃,為什麼你還會瘦?念哲學這麼辛苦嗎。”

子夜一直坐在對麵端詳她吃相,在她開口前就已笑了起來,“你先吃,管得倒挺多。”

第一盤餃子吃完,陳縱還沒饜足,拿了子夜飯卡去窗口點麵條。有外校來參觀的遊客,見她吃飯香,也勾起饞蟲,拿現金借飯卡打餃子。遊客隊伍裡有同齡年輕人,以為這漂亮女孩是這所學校的大學生,頃刻刮目相看,上前問她電話號碼。陳縱指指不遠處的子夜,“我男朋友看見會生氣。”

任何時候,任何地方,搬出子夜勸退異性,永遠成效最好。

這一回,陳縱講話比以往每一次都有底氣。

回到餐桌邊,子夜問剛才發生什麼。陳縱若無其事將貼了子夜寸照的卡片歸還,“這張小小卡片,居然也給我加了額外價錢。”

你本來就格外珍貴。鑒於她當下的吃相,到嘴邊的話就成了,“養起來是得費點價錢。”

食堂離校舍近,難免碰見晚歸的同學。同子夜打招呼,又詫異非常地端詳陳縱,問,“喲,子夜,你妹妹到了?”

陳縱大聲宣布,“我是子夜女朋友!”

同學立刻起哄,問子夜,“女朋友大老遠來找你,今晚還回宿舍嗎?”

陳縱根本不給子夜講話的機會,“當然不回!”

她拉著子夜的手走在校園,大膽宣誓主權。懸了兩年的心至此總算落地,陳縱覺得此刻自己簡直是上天的寵兒。走到酒店短短幾分鐘路程,她又重拾了那種亢奮的感覺。成為子夜女朋友這個身份戰勝了她一切的快樂,陳縱一路喋喋不休,幾乎快忘記自己本來的目的,被他領上電梯,領到房門口,她還在為剛才吃飯時小小的不滿為子夜討價還價。

“這一年我長了很多肉,”陳縱邊講,邊自動地先於子夜走進房間,捏捏自己肚子上的肉,“吃得多,又不動彈,這會兒估計有一百零三斤,比你走那年胖了將近十五斤……所以你根本也不算虧。”

覺察子夜沒動靜,她主動退回去,想引著他來捏自己肚子上的肉。

房門在子夜身後自動合上。他立在門口,一瞬不瞬盯著陳縱,盯著她靠近。剛被她隨手插上房卡的燈火通明的房間,被子夜按滅總開關,陷入一片黑暗。陳縱什麼都看不清,腳步也不自主停下來。黑暗中,她覺察到子夜靠近,帶著他的氣味和熱意趨近。陳縱看不清他的身影,莫名害怕,莫名心跳如擂。試圖開口叫他,啟唇的瞬間,她感受到近處淩亂的呼吸。

“哥……”

陳縱唔地一聲,後半個字遭遇阻截,咽進喉舌裡。

視物工具的失靈,直接造成了其餘一切神經樞紐的覺醒。陳縱恍然間以為自己被遺棄了遊走在外太空,唯一證明她存活的觸覺隻來自於子夜的唇。她被動而略顯淩亂承受著,漸漸地回想起自己來這裡的目的。子夜似乎是特意想提醒她這件事的重要性,而在其餘一切感官上使她懸空,使她受儘折磨。

“你是來找我做什麼的?”

她幾乎能聽見他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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