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借我4(1 / 2)

借月留光 唯刀百辟 10631 字 9個月前

正經來說, 節目嘉賓大多都是社畜,周末是要加班的。但錄製過程中,節目組會和每位嘉賓的公司協商出時間來參加節目。但並不意味著該乾的活就不乾了。加上前些天陳縱上頭地刷了三天銷量, 幾道死線近在眼前。

一出口岸, 陳縱在車裡找了根充電線插上,開機打開天際通, 微信語音接連不斷打進來——

“……對, 剛出電視台, 這回在回家路上……這兩天網上風評還可以嗎?謝謝,謝謝姐一直關心我精神狀況……謝謝姐,那天開完會還是幫我跟黃總編講話。”

老板提黃總編,多半是為她在網上掛她聊天記錄這事作說客。

但想想也能理解, 老板會為她跟老黃協商劇本內容,也會為老黃來找她。

至於老黃為什麼要找她, 就得想一想了。

最有可能的一種,她不妨猜測黃總編可能想進《山上雪》編劇組,關係網找來找去,最後又找回陳縱這裡。於是叫老板當說客來了。

“黃總編是很敬業,但她行事作風我個人不太認可……我當然不會跟她計較, 畢竟以後都在一個行業裡,她還是我的前輩……除非組裡真的窮途末路,需要拿這點醜事炒作,”陳縱頓了頓,立刻又講:“但以後可以避免, 我會儘量避免與她合作。”

言儘於此,老板果然沒有再多提黃總編。隻說,劇本發給甲方看了, 提了幾個小意見,讓陳縱今晚加個班,改了發給她。為什麼要得這麼急,因為山上雪編劇組在催進度了,那邊的老板是她朋友,這幾天一直在問這邊收工了嗎,什麼時候把陳縱交給她們組裡,讓陳縱空了給另一位老板回個消息,說下情況。

掛了電話,馬不停蹄又打給另一位編劇組老板。這位老板是網絡作家出身,如今發了跡,圈內稱呼她也是以筆名。

“與溪老師你好,我是東西為橫。對,剛下節目……之後一個月應該都沒什麼事。”

子夜一路開進學府閣,領著她穿過停車場乘電梯上樓,目睹她點頭哈腰,無比狗腿。

鄰居是個女白領,夜跑遛狗回家,在電梯裡碰見,大抵第一次見他帶女伴回家,有點詫異,總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兩眼。

陳縱這時終於分了神,看向女郎,好奇子夜會怎麼介紹自己。

“細妹。”子夜看懂她的眼神,很自然地講,換作普通話,“這位陸小姐。”

兩人衝彼此點了點頭。

一電梯,陳縱跟在子夜身後進屋,將電話接上。

“剛才電梯裡信號不好,老師能再講遍一遍嗎?明晚開工,這麼趕?”

她看一眼子夜,“可以休息一天嗎?”

對麵女子的咆哮聲誤觸了外放,“我們一般晚上七八點開始圍讀劇本,有時候要到夜裡十二點。你自己講三月要回美國打官司,我都查了,十六個小時時差,你彆告訴我你可以每個禮拜日淩晨四點起來工作到早八點鐘。我們尊重原著,找來沒什麼從業經驗的原作者培養她一起創作劇本,因此所有人都該遷就你?”

陳縱將手機拿遠一點,牙一咬心一橫,“明天我沒問題。”

借用子夜一台電腦在客廳和新的編劇組視頻對接,一麵還要從郵箱裡下載文稿根據新增甲方意見進行修訂。在這個時間裡,子夜洗了澡,在她近旁沙發上讀了本閒書,又將新交到他郵箱裡的學生論文打印下來,戴了眼鏡坐在陳縱對麵一頁頁讀。陳縱就是在那個時候分心的。看了眼那副眼鏡,又看了看他放在沙發扶手上的論文封麵題目——玄幻小說裡尋找創世史詩《山海經》。而摘要裡提到的幾本網絡爆款仙俠之一,就是子夜剛才讀的那一本。

這位學生,恐怕也沒想到老師真的會讀網絡小說,故字裡行間為切題而為的胡謅,多半也顯得可笑。陳縱自己也是從學生過來。子夜在紙上長篇大論地落筆,陳縱也跟著為那位倒黴學生心驚膽戰。

總編忽然cue陳縱,“為橫,你身邊如果有靠譜新人,也可以請她來幫你做一集半集分擔一下。如果合適,我可以跟溪大講一聲,她會很願意按正常工資結算給新。”

陳縱連聲道謝,“我現在就可以問一下。”

之後的大綱討論和她關係不大。陳縱一耳朵進一耳朵出地聽著,一麵打開微信搖人,立刻看到小葉的道歉信息。

【對不起,我作為一個新人,真的很想要署名權,隻能順著黃總編來。】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陳縱正要回複,立刻又進來一條小作文。

【之前都沒聽你講過你就是《山上雪》作者。我上大學時就很喜歡你的書……】

陳縱看了第一句話,就退出了對話框。

繼續下拉微信好友,找出一位年底剛畢業,但一直沒找到稱心工作的學姐。因為經濟情況拮據,現在她借住在陳縱美國家中,替她照顧貓狗,每天為她查看郵箱信件。

陳縱問她,“願不願意遠程寫劇本?可能隻有一點基本工資。”

她立刻回了十幾個感歎號,附一句話:“當然,謝謝。”

會議終於近尾聲。

聽見她道了再見,子夜終於能插上話:“你好像對自己的書沒什麼話語權。”

“畢竟我隻提供想法,沒太多專業經驗,還是個學生。再有天分,憑我自己現下也交不出好成果,我接受……”

陳縱運指如飛,將一月前約拍Amber跳舞的博朗倫光影視頻作業剪輯好,發送到老師郵箱,一麵還有功夫答他,講些莫欺少年窮的話,“我現在就是練練手,彆等我將來混出名堂,有了話語權,買最好的本子拍最好的片,叫你們一個個驚掉下巴。”

子夜在紙頁上又批注一行字,頭也不抬地講,“你拿自己書練手?”

陳縱答,“這麼爛的書,也能賣十幾萬冊,說明什麼。五眼雞岐山鳴鳳,三腳貓渭水飛熊……什麼破市場。”

子夜糾正她這說法,“這樣是不是尊重自己與讀者。”

陳縱立刻講,“你看,不是誰都像你一樣包容。我也是個庸人。”

子夜講,“自我的道德放棄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陳縱狡辯道,“我就是道德敗壞,素質低,還拜金,靠不要臉三個字行走江湖。”

她劈裡啪啦一通輸入,回車,發送郵件,將他筆記本合上,盯著他,又說一句,“我上節目露臉,腆著臉來招惹你,還不是看中你背景人脈。這些年我將畢生認識的幾個王老五數來數去,都數不出第二個比你更好的。所以車上講那番話,不是那種公主向王子許願,‘你願意為了我放棄生命嗎?’而是我真的窮怕了。你給我爸那張卡,這些年你一直在往上頭打錢吧?我眼饞好多年,我爸就是不準我動一分。我成天琢磨那張卡,終於升華了自己的思想。於是我決定,與其打固定資產的歪主意,不如認準那支潛力股。”

子夜聽了一會兒,聽笑了。

隔了會兒,她接著講,“陳子夜,你給不給我利用。”

“給,”他虛心請教,“想怎麼利用。”

“我不是學電影嘛,藝術片要拍,商業片也要拍。可是新人導演,拉投資好難啊。我自認還算有點才,但那種才,比弗利山莊門外的咖啡館裡像我這樣的一抓一大把,總不至於要跟彆人似的,先去拍幾年美式三|級片籌措資金。”

陳縱坐在他對麵沙發上,認真地講,“上次來拍Plog,我都考察過了。畢業之後,第一部電影,隻能是東西碰撞,以家庭單位為內核,以便儘量在室內單一小情景裡完成,我先在美國找一家獨立製片公司,為我規劃最低拍攝成本。然後租一棟獨立屋作為主要拍攝場地,家居隻能找朋友借。但畢竟這類電影劇本主角都有一定財富積累,所以最難的,是彰顯主角藝術修養的裝飾,到時候也隻能跟你朋友情商幾幅畫來為我充場麵。你朋友的畫,你的畫,你的字,我都相中了,記得為我留幾幅。”

“可以,可以,”子夜挨個答,“怎麼都可以。”

她坐到子夜近處,“如果預算不足,後續資金跟不上,你也要幫我。”

他講,“好。”

沒有一點猶豫。

陳縱飛快地謀劃著,她先拍完這部小成本獨立製片公司劇積累點名氣,如果反響好,回了本,她立刻趁熱打鐵拍借月。如果不成,她得立刻寫下一本劇本,籌措下一筆資金,直到可以很好地為《借月》鋪路,然後在拍他下一本。陳金生還有幾年?她的時間真的不多了。未來數年,她都得疲於奔命。

陳縱癱在沙發上,像一灘爛泥。子夜看了她一會兒,將論文整理好,擱到手邊茶幾上,讓她躺到自己腿上。

他還沒說什麼,一躺下,她立刻又開啟碎碎念,“白天我出門拍戲,你就在家看書,看學生作業,到點叫工人做飯。晚上我收工回來,你已經好好地在家門口等我。我看到你,就會想,人生如此,夫複何求?如果你發病,我就不同你講話。如果你想死,我也leave you alone。反正我利用完你,你一走,我就帶著你全副家當和遺產另覓良人。”

話音一落,兩人都意識到觸碰到了什麼,臉上倒神色如常,卻都不知怎麼接下一句話。

子夜一瞬不瞬看著她,心跳隨言語跳空的那一瞬間,瞳孔有些放大,將他的緊張頃刻暴露。

僵持了一會兒,子夜開口打破沉默,問,“你怎麼知道的?”

陳縱答,“很難猜嗎?我想過你生病,那天在譚老師家,才知道你原來是想去死。”

子夜承認,“是。以前時常會,也不敢保證未來就會好。”

陳縱望進他漆黑的眼中,再一次讀到第一次見他,分彆時見他,無數次見到他時的那種防備。兩人之間總有一片黑洞,不能講,不能提,不敢靠近,始終隔膜著。有那麼一瞬間她很緊張,生怕他再次退回黑暗洞穴。

人之天性逼她本能地想攥緊他,可她又沒法攥緊他。對付子夜這種人,步步緊逼隻會逼他退回原點。

她四兩撥千斤,賤賤地講,“看來我得同時多交幾個男朋友。以防你沒有性|欲,滿足不了我的時候,我好方便去找彆人。”

子夜笑了。除了笑她這種置氣幼稚,也笑自己在這無知無覺之間,被她的以退為進套得死死的,竟然真的會生氣,伸手撓她露出那一截腰肢,“你再說一次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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