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廈將傾(1 / 2)

焦黃的梧桐葉被昨夜的驟雨打落,有氣無力地鋪了一地,任人來車往踩踏個稀爛。

早茶店的幾籠包子剛蒸好,煙霧繚繞中還未看清什麼餡兒,便被候在一旁的饕客們一搶而空。

一場秋雨一場涼,立過秋後,早晚沒那麼悶熱,鬆快了許多,茶館裡吃早茶的人也比前段時間翻了個倍。

“聽說了嗎?周縣令一家定罪了。”臨街的一排桌子靠著窗,幾位老熟客各端著些茶點湊了一桌隨意交談著。

“聽說了,要我說就這狗官貪贓枉法,害死了那麼多人,合該千刀萬剮!”

“那幾個賄賂官員、以次充好的奸商不就被斬了嘛!”這人說著壓低聲音故作神秘,“依我看啊,這狗官定是上頭有人包庇!”

“你忘了他那連襟是沈員外啊,必然是花了不少銀子去保。”

銀魚蕩決堤後,兩個村子光浮上來的屍體就有上百具,還不算被大水衝得無影無蹤的。

昭縣地勢低窪,河網密布。以往每隔個一兩年在夏日裡總要發次水,似這次半夜決堤也不算多稀奇。

隻是自新帝上位後便勵精圖治、體恤民情。經過朝廷幾次發糧賑金過後,昭縣並周遭幾個縣紛紛修渠建堤。細細數來,已有近五年沒有過大的水患了。

這次發水,其他幾個縣都好好的,唯獨昭縣堤壩決口,這就不得不令人懷疑了。

不查還好,一查才發現整個昭縣上下皆沆瀣一氣,為首的周縣令更是在挖渠建堤時選用奸商、偷工減料,導致了此次災情的發生。

幾人聊得正酣,外頭傳來一陣騷亂聲。有人直起身子探出窗外伸長脖子使勁瞧,也沒瞧見什麼名堂。

趕忙招手喚住個急匆匆往回走的街坊,“兄台,怎麼啦?這是。”

“那周縣令遊街啦!”說話的人很是興奮,手舞足蹈的,“我得趕緊去前頭八鮮行要點魚腸爛尾的。”

周縣令出生於本地一家富戶,眼見兒子高不成低不就,又不是個做生意的料。周家便找人疏通關係,為略微識文斷字的兒子捐了個縣丞。這些年倒也靠著溜須拍馬的本事慢慢做到了縣令。

儘管近幾年朝廷不斷往下派發知縣,周鴻全這些年過得也還算是暢快的。雖說雙親皆已故去,但妻子賢惠、兒女雙全、官運亨通,除卻......

除卻兩個半月前開始連綿不絕的雨水,“啪!”一坨黏膩的物什被扔到了頭上,一股腥臭味瞬間湧入肺腑,周鴻全忍不住泛惡欲吐,下意識抬眼準備瞪過去,卻又被一坨雞腸糊住了雙眼。

“狗東西!害了這麼多條人命就該去死!”

“畜生!我們昭縣怎麼出了你這麼個畜生!”

一時整條街上圍觀的百姓皆義憤填膺起來,爭著撿些藍菜葉子往囚車上招呼。

他又後悔了,正如這一個多月以來在縣牢裡的日日夜夜。

早該把賬本子藏得更嚴實些的。不對,應該燒了!早該在今夏剛落第一滴雨時就將那該死的賬本燒了,不然這些刁民怎敢如此囂張。

轉念一想,幸好貪得的多數銀錢都在珍娘那邊藏著。此番突生變故,也不知珍娘有沒有擔驚受怕,還有才兩個多月的言謹,也不知怎麼樣了?

他沒有後悔做出了這些事兒,隻是後悔沒做得滴水不漏。

比起長安街上的人聲鼎沸,昭縣縣牢裡安靜得隻剩邵家倆姐妹的悄聲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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