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茸沒做聲,也未解釋。
少女剛練完劍,素著一張不施粉黛的臉,身上有一點點乾淨的汗味。在這冬日的昏夜裡,像一碗剛出鍋升騰著熱氣,溫暖鮮嫩的元宵。
他卻對這元宵毫無興致,即便送到唇邊,也毫無一探的趣味。
白茸剛穩住身子。此時,木門再度被拉開,身後驟然傳來楚挽璃驚喜的聲音。
“哥哥?你到得這麼早?我原本以為,你今日回來至少要酉時了呢。”潮梧離青州路途甚遠,便是禦劍,少說也需得半日
沈長離道,“事情順利,便提早了些。”
沈長離此番去了南宣州的潮梧。潮梧臨海,近來冒頭了隻作亂的千年水妖,鬨得當地雞犬不寧,水患橫行,潮音府親自給青嵐宗傳了信,請求沈長離赴往潮梧。
楚挽璃語氣甜滋滋的,小心問,“那哥哥,是因為我才提前回來的嗎?”
他不置可否,沒回答。楚挽璃卻顯而易見更為開心,緊緊隨在他身後。
白茸低頭,匆匆回了自己位置,不願再在他們身邊多停留一秒。
戴墨雲還在偷吃著柿子乾,她看到白茸神情,“哎,小絨,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呀?“
她話沒說完,見到進屋的楚挽璃以及她身邊那個年輕男人,手裡拿著的柿子乾都掉了。
“啊?那是沈師兄嗎?”
“沈師兄竟然長得這般好看。”戴墨雲探頭探腦。
白茸緊抿著唇練自己劍,一眼都沒朝那邊看。
沈長離在九州成名已久,平日在青嵐宗的時間都極少,莫說出現在這間小小的劍館裡。
平日喧鬨的劍館今日格外安靜。大家都在規規矩矩練自己的劍,再頑劣的弟子都安靜了,便是劍館兩位老師,對他也極為客氣恭敬。
大家心裡都明白,他們這些人的劍招對沈長離而言,顯然不過都是小孩子過家家的把戲。
整座劍館,隻聽得楚挽璃清脆的聲音,毫不畏懼,嘰嘰喳喳地與他說話。
不知是不是因為剛結束一輪長途跋涉,他清俊秀逸的眉目間隱約比平日多了分隱約的倦懶,應答也隨意些,倒是也不再顯得像平日那樣疏離。
白茸站在自己位置上,挽了一個劍花。
上周她學了新的劍式,雲掃三麵花,主要考驗腰和手腕的協調,她學的好,韓良還表揚了她。
可是,想到他也在劍館,隨意一看便能看到她。
白茸整個人都變僵硬了,出招也全是漏洞,她心裡一急,招式便變得更亂了,簡直毫無章法。
韓良在一旁看得眼角直跳,白茸是這一批弟子裡最刻苦的,肢體也天生柔軟協調,不說實戰,耍個把式還是極為輕靈飄逸,賞心悅目的,今天怎麼忽然就這樣了。
他忍不住大罵,“白茸,你今天沒吃飯是不是啊!力氣呢?啊?你在乾嘛,在跳舞還是給人撓癢?”
白茸難堪得紅透了臉,隻想打個地洞鑽進去。
那邊楚挽璃也在挽劍,“哥哥,我新學的劍招如何?”
沈長離隨意看了一眼,“左手腕再下沉些,力道集中到腕上。”
“回劍時間太早。”
楚挽璃難免有些失望。她沒想到,沈長離說的指導,居然真的就是字麵意思上的指導。
於是,她用手帕擦去鼻尖上一點汗水,甜甜地暗示,“哥哥,我沒聽太懂。”
沈長離朝旁側一個內門男弟子頷首,“你練得不錯,示範一下。”
能得他一句誇,那個男弟子受寵若驚,臉刷得一下漲得通紅,激動到語無倫次,立馬拿劍給楚挽璃示範。
楚挽璃眸底失望都蓋不住了,偷偷狠狠跺了那個不識好歹的男弟子一腳,一點臉色不會看。
*
白茸偷偷單獨跑去了後院練劍。
有他在場她練不下去。今天的功課還沒完成,她原本基礎就薄弱,學習機會寶貴,她還欠了一身學費,更是不敢掉一堂課。
少女持著木劍,站在院落那顆老梅樹下,練了一套基礎劍招,她練得極為認真專注,壓根沒意識到有人進後院。
他聲線清冷,“破綻百出。”
白茸嚇了一跳,看清人時,手裡劍都差點掉了。
剛是在點評她的劍法嗎?
沈桓玉以前從未說過她半點不好,從小到大,甚至從沒對她說過半句重話。
白茸心裡也湧起一點不知是委屈還是心酸的脾氣來。她本預備收起劍,再挪騰一個地方,後又實在覺得委屈。她已經努力不礙著他們的眼躲起來了,他還想要怎樣。
她就不走了,乾脆就在這繼續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