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茸很沮喪,那莫非還需要再去找一個願意用心頭血灌溉合歡的男人?心頭血極為珍貴,關係到修士的本源真氣,還要連續澆灌一個月,哪個和她非親非故的男人會願意這樣做。
李慈真笑道,“這也隻是傳說,我也從未見過這鎏金合歡葉,聽聽便好,真假說不得。”
果然如此,這方子聽起來實在是有點太過荒誕,嘗試成本也過大了一點。
不過不管怎麼樣,到底還是一條寶貴的線索,白茸朝老人道謝,“謝謝您指點迷津。”
老人道,“我名慈真。”
白茸朝他行禮,“慈真道長,下次再來的時候,我給您帶點心答謝。”
這小姑娘,說話做事特彆很有禮貌,讓人舒心。
李慈真含笑瞧著她遠去的背影,身形一晃,竟然也陡然消失了。
年關很快便到了,這是她在青嵐宗過的第一個新年。
青嵐宗是無為之地,身處化外,並不過尋常年節,隻過神誕節俗。
因此,年關時山上依舊冷淡,白茸竟還有些不習慣。
白府新年每年都刻意操辦,人極多,因為她親生母親出身的緣故,白茸一般不怎麼現麵,從來也覺得自己參與不進這樣的氛圍。
如今,也不知道她離開家後,家裡怎麼樣了。她這小小的庶女離家出走,估計也激不起任何水花,嫡母應會立馬將她報成失蹤或者說意外死了,沈家便自然也會退婚。
其實那時,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勇氣,離家出走,一個人獨自來青嵐宗找他的。
她甚至完全沒有給自己考慮過任何退路。
那時候,她滿心喜悅,腦子裡隻想著一件事。
要到他身邊去。
如今,白茸甚至都有些想不明白,那樣的勇氣到底是從何而來。
新年之後,元宵很快就來了,白茸與金瑜約好了,再叫上戴墨雲和塵無念,一起下山去洛宜看花燈,洛宜是青州首府,極為熱鬨繁盛。
金瑜早早把這事兒宣揚得人儘皆知,整個宗門幾乎是個人都知道了,白茸有些無奈,卻也沒辦法。
金瑜這段時間門經常往醫館跑,很少再去清珞峰找楚挽璃。
夏金玉給她傳這消息時,楚挽璃有些意外,但是也沒有很放在心上,她追求者實在太多,少一個兩個無所謂,不過是她看不上的男人罷了,施舍給彆人便給彆人吧。
元宵馬上便到了。
心音恰到好處地提示楚挽璃,“如今時機到了,元宵是個好時點,可以試著去約沈長離下山看元宵花燈。”
如今,玄武體衰,玄天結界越發不穩,妖氣四溢。它需要楚挽璃儘快提升實力,能讓沈長離成為她的道侶,自然是快速提升實力的最好方法,同時,他的身份也至關重要。
楚挽璃細細打扮了一番,禦劍上了小蒼山。
沈長離性子清冷,最不喜人多的地方,她本對於邀他一起去看花燈這事兒壓根不抱希望。
山上積雪越發深重,縱然披著火鼠皮,她也被凍得夠嗆。
沈長離在葭月台,青年一身白衣,正在翻閱一本書。
他沒看她,問她有何事。
還是那樣的冷淡。
楚挽璃不抱希望地開口,“哥哥,元宵馬上到了。洛宜今年有燈會,哥哥有空嗎?願不願意陪我下山去逛逛?”
他原本準備隨口拒絕,不知想到了什麼,眸色沉了沉,竟頓了一瞬。
隨即,他視線回到書頁上,改口道,“可以。”
楚挽璃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一直到她下山的時候,心情激蕩還沒停,莫非,是因為她今日打扮得太漂亮了?他喜歡所以才答應下來?那麼她去看燈會時也這個打扮好了。
心音果然神奇……她難以抑製激動。
元宵很快便到了。
白茸收拾了一番,天剛亮起的時候,她還縮在被子裡,袖裡緋便開始在窗戶邊叫嚷了,“趕早起來,你那個新追求者來了。”
白茸,“……”她慢吞吞起床收拾,聽到窗外隱約傳來的戴墨雲與塵無念的吵架聲。
金瑜早早候在了門外,見她出門,眼前一亮,對她讚不絕口,說她美麗。
戴墨雲挽了她的手,兩人一起禦劍,袖裡緋不住給她傳音,罵罵咧咧,說白茸吃了熊心豹子膽,大逆不道,竟敢讓彆人踩在它高貴的軀體上,被白茸無視了,裝聾作啞沒聽到。
四人一起下山,到洛宜時方才午時,燈會要傍晚方開始,四人便找了一家食肆用午膳。
洛宜車水馬龍,極為熱鬨,白茸和朋友一起走在繁華的街道上,一時有種夢一般的不真實感。
黃昏越來越近,天色暗了下去,一盞盞燈火在夜空中變明。
戴墨雲出身修真世家,很少下山,眼下是第一次來元宵燈會,畢竟年齡不大,她興奮得不得了,要白茸看,“絨絨絨絨你快看!那個魚群是真的嗎?他們是不是用了火係法訣呀,怎麼是那樣的顏色,太漂亮了。”
塵無念道,“傻蛋,都說了是凡人燈會了,怎麼可能會用法訣,而且用火法決那不得全燒了,能控靈到這地步至少得靈境期了。靈境期的大修怎麼來玩這種無聊的東西。”
戴墨雲和他吵架。金瑜都插不上話。
當了十多年凡人的白茸便細細與她一個個燈解釋。
戴墨雲道,“絨絨你好熟練呀,以前是不是來過?”
白茸眸光變了變,低聲抿唇道,“並不熟悉。”
……
她與沈桓玉去過花燈會。那一次極為盛大,不但有花燈,也有演儺戲的,白茸拉著他湊熱鬨,看了很久,意猶未儘,還買了一對青麵獠牙的羅刹麵具,一定要分他一個一起戴著玩兒。
人實在太多,白茸又害羞不願意他牽著她,結果,一不小心,她便和他走散了。
她怕黑又怕找不到他了,很是慌張。
不料,她剛跌跌撞撞在人群中走了幾步,黑暗中,陡然有人拉住了她的手。
被他大手握住的一瞬,白茸的肩已經微不可查地鬆弛了下來。
這樣走了一程,走著走著,白茸側目看向身邊高挑的人,瞧著他小聲說,“你是誰呀?”
他沒答。白茸便又顧自道,“是戚二哥麼?還是三表哥?或者是……”
她話沒說完,少年下頜緊繃,淡聲道,“你夫君。”
白茸臉一下紅了,她想反駁他,他還不是她夫君呢。卻見他手指點了點臉上麵具。原是她剛買的那對儺麵,羅刹和羅刹女,確是一對兒。
她臉紅通通的,總覺得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大坑,又掉進去了。
有他在身邊,白茸膽子比起平時也大很多,什麼都想去試試,反正有他,什麼也不用擔心。
他給她買了許多愛吃的零嘴,又給她贏了幾盞花燈,白茸唇角止不住弧度。
送她回家路上,經過一條暗巷時,沈桓玉卻陡然不動了,白茸仰臉懵懂看著他。
他將她拉入了那條巷子,把她圈在了自己懷裡。隨即,便伸手摘了她麵具,隨手扔在一邊。
“方才,你在看誰。”他冷淡地問。
不過多看了那個花燈攤主幾眼而已,沈桓玉性子太霸道了,一直是這樣。她挪開眼,紅著臉小聲說,“沒有……”
“把我認成了誰?”他離得近了一點,逼問。
白茸都不敢看他的眼睛。開始後悔和他開那個玩笑了。
那雙手捧住了她的麵頰。他的手指冰涼有力,捏著她還帶著一點嬰兒肥的麵頰,動作不輕不重,像是懲罰。
他低聲道,“看清楚我。”
白茸臉紅透了,隻能小聲嗯了一聲,卻被他逼著完整地複述,說她看清楚了,以後絕不會再認錯。
……
今日,沈長離穿了一身簡單青衣,沒配劍,便裝打扮。
楚挽璃笑吟吟的,在攤前看一個花燈燈謎,仰臉看他,“哥哥,你幫我猜猜。”男人習劍多年,便是穿著便裝,依舊腰背筆挺,寬肩長腿,勁瘦的窄腰一束,儀態極好。
他顯然興致缺缺。不知道在想什麼,有種心不在焉的慵懶。
楚挽璃也不介意,便自己猜了起來,可惜一連幾個燈謎都錯了。
他走在她身側。楚挽璃心情極佳,偶爾側目看一眼他清俊的側臉,便覺得特彆賞心悅目。
“姑娘,小心一點。”前方,陡然有人大叫,客棧二樓,不知是誰點燃了一串爆竹,正巧在二人上方炸開。
楚挽璃沒反應過來。
青年沒抬眼,那在頭頂炸開的爆竹陡然熄了音,碎屑已化成了點點紛揚的雪,落在二人身上,融化後毫無痕跡。
梅似雪,雪如人,都無一點塵。
這些塵世裡的流光掠影,似都與他無關,身上有種與生俱來的矜貴和淡漠。
楚挽璃怦然心動。
氛圍實在太好,她動了一點小小的念頭,一時,竟克製不住地想伸手,去勾一勾身側男人的手。
想被他牽住。
他身形高大,慣常握劍的手生著一些硬繭,卻生得極漂亮,纖長有力。
直到沈長離頓住了腳步,眸子已沉沉看向一處。
楚挽璃方才如夢初醒,隨即,隨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
對麵迎麵走來兩人,正說著話。
白茸穿著一身月白襦裙,外頭裹著毛茸茸的兔毛披肩,軟軟的黑發結成了雙環望仙髻,她正仰臉與身側卷發青年說話,麵頰線條溫軟,方才人太多,他們和戴墨雲與塵無念走散了,倒是正如了金瑜的意。
金瑜與她獻殷勤,知道白茸喜歡小零嘴,便跑前跑後,買了廣寒糕和蘋果糖,都拿在手裡,隨時預備遞給白茸吃。
白茸離開塵世間門太久,之前又養了那麼久病,今日下山,也玩的很開心,差不多忘了以前的不愉快。
車如流水馬如龍,點點花燈接連亮起。
金瑜眼尖,又看到賣元宵的攤販,問她喜不喜歡吃,要她等著,一定要去給白茸買一碗,她有些無奈,隻能待在原地等著他。
“好了沒有呀?”她遠遠問。
金瑜拿著元宵朝這邊走來,“馬上。”
白茸轉眸,卻一眼看到不遠處高大的青年,笑容陡然僵在了嘴角。
一身緋衣的楚挽璃正走在他身側,言笑晏晏。
白茸抿了抿唇,隨即禮貌地往一側讓了讓,給他們留出了足夠的通行的路。她隻當是見到了兩個陌生人,讓他們快點過身。
沈長離卻停在了她身邊,白茸察覺到他的目光,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一直在看著她。那種帶著侵略性,沉沉的壓迫感的目光。
他聲音裡帶著冷嘲,“退個婚,便不認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