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茸咬牙道, “你放心,我絕不會再出現在你麵前。”
她不稀罕他施舍給她的好。
“這一次,我本也不是來找你的, 是來找金瑜的。”
彆再假裝阿玉了,假惺惺給她擦眼淚, 把對彆的女人的一套挪過來對她。阿玉絕不會這樣和彆的女人不清不楚,也絕不會給彆的女人贏燈。
白茸一雙手被他的大手扣住, 壓得動彈不得,呼吸驟然收緊,整個人都緊繃住。
他一字一頓道, “如此正好。”
“那,祝你早日覓到新的如意郎君。”
“畢竟, 舊的不去, 新的不來。”他輕輕道, “是不是?一直就在等著新人了?”
男人琥珀色的眼瞳,已經驟然泛起了一點淡淡的金。隔得太近, 白茸甚至可以看到他眼尾一點極淺淡的痣。
白茸渾身發抖, 已經陡然拉開了拉門, 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
廊上,白茸陡然差點撞上一個人, 楚挽璃也正朝這個方向走來,她詫異地看著白茸, 白茸卻看都沒看她一眼,她腦中一片空白, 氣血上湧,還在嗡嗡作響,一路頭都沒回。
楚挽璃順著這個方向走去, 拉開了門。
室內一片黑暗,楚挽璃剛進門,便差點被捉了手腕按在廂門上,男人高大清雋,那雙琥珀色的狹長眼眸沉沉壓了過來,“還回來做什麼?”
楚挽璃幾乎被那一眼看得麵紅耳赤,他的神情卻已轉瞬平複,恢複了往常的淡漠。
她平複了一下心跳,在他身邊悄悄坐下,“哥哥,以前從沒見你用過刀,沒想到刀法也如此精湛。”
沈長離已經恢複了平靜。
他沉靜下來時的清冷與比刀時的凜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動靜氣質截然不同,卻都極有魅力。
楚挽璃忍不住心旌動搖,“哥哥這番比試贏了。正巧,爹爹說,隔幾日有重要的事情要與哥哥商議,希望哥哥可以來水心閣用晚膳。”水心閣是清珞峰楚複遠與楚挽璃的住所。
沈長離視線停駐在她身上,頓了一瞬。
楚挽璃心跳驟然加速,卻不料,他隨即已經緩緩抽回了目光。
沈長離再度看向遠方時,神情已經恢複平靜,眉宇間滿是倦冷,“沒空。”
*
白茸氣得肩膀還在發抖,她一路頭也不回衝出了內室,順著回廊再度回到比試台。雲水間的觀眾還未散開,都在議論方才那一場比試。
“可惜師兄沒用劍,今日未見灼霜出鞘。”
“師兄剛太帥了,狠狠碾壓了金瑜,這種比試,是示威吧,怪不得。”
“我看剛挽璃仙子去內室找師兄了哎。”
“喲喲喲,是不是會發生一點什麼?按照話本寫的,清冷劍修和絕世美人,小黑屋。”
沈長離光論姿容也是極出挑的。不過他以前性子實在寒涼,從未與哪個女修走近過。大家提到他,比起模樣氣質,更討論的是他的修為和劍術,如今既然沾了這般緋聞,像是高嶺之花從神壇跌落一般,大家都愛議論。
白茸抱著雙臂,死死抿著唇快速走過,隻當什麼沒聽到。
回答金陽宗的地界時,一圈弟子環繞著金瑜,正在出言安慰。
白茸是真的把金瑜當做自己的朋友。可是,方才看他那般,她有些猶豫,不知自己是否還應該再說什麼。
金瑜卻陡然看向白茸,粗聲粗氣道,“你為何欺騙於我,隱瞞你和沈長離的關係?說你與他不熟?”
周圍都安靜了。金陽宗弟子看她的眼神很異樣,她和沈長離能有什麼關係?那方才為何還要坐在金陽宗的區域給金瑜鼓勁?
白茸唇張了張,又閉上了。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們之間的事情簡直像是一本爛賬,對外人壓根無從解釋。
她抿著唇,解釋道,“現在,我與他確是不熟。”
見到周圍一圈人驚訝的眼神。
“行了行了,都走吧。”霍彥拍了拍手,“沒事了,你們都散了吧。”霍彥在金陽宗十分有威望,這些弟子也都聽他的話,過了會兒便散開了。
霍彥對金瑜道,“去給她道歉。”
金瑜雙眼赤紅,一言不發。
霍彥知道他倔脾氣又犯了,他在金瑜耳邊道,“你方才已經知道了吧……你竟敢這般粗暴吼她,他那性格是極護短的,又什麼都做得出來,倘被他知道了。”
金瑜還在喘著粗氣,神情陡然變換,想起了那雙寒涼的眼。
沈長離確實做得出來這種事情,誰敢這樣對他的女人,他絕不可能放過。
白茸依舊還站在原地,心裡沉甸甸的。
金瑜陡然走到她跟前,朝她道,“對不起,我輸了比試,有些急眼了。方才,是我衝動了,不該如此對你。”
她搖了搖頭,示意沒關係。白茸也可以理解他的心情,卻也不想再安慰他了。
為什麼這個世界上,會有這麼多想不通的事情。
她努力真心對待每一個人。
可是,感情就是這樣不講道理的事情。說不愛了,就可以不愛了。朋友也是,那日還可以一起愉快地逛花燈,一場比試之後,忽然就可以變臉。
金瑜走了。
雲水泛著淡淡的金光,白茸依舊站在原地。
霍彥朝她道,“彆在意。”
他原本想摸摸她毛茸茸的腦袋,看了一眼雲水間的方向,又放下了手。
瞧著小姑娘明顯哭過,還泛紅的眼眶,他用哄小孩的語氣道,“好了好了,沒事了,你也早點回去歇歇。”
白茸心中已然平靜了不少,她低低嗯了一聲,“謝謝你,霍大哥,你真的很溫柔。”
溫柔……霍彥對這話有些心理陰影了,陡然失笑了。
他思索了片刻,組織斟酌了一下語言,“其實呢,要我說,他這次接受金瑜的挑戰根本不是為了楚挽璃,不過是看你和金瑜走太近,心裡不爽而已。”
霍彥道,“他這人性子太傲,看不清自己的心,又一意孤行。”
白茸對他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臉來,“霍大哥,你不用再說了。我那日,已經說過了,既已退婚,我們便確實毫無乾係了。”
他早已經不是沈桓玉了,這是曾無數次被證明的事實。著實沒必要再給自己徒增煩惱。
甚至包括金瑜也是。每個人,都難免有識人不清的時候,看清了就好。這個世界上,到底還是好人更多一些。
霍彥歎了口氣,實在也無法再說什麼。
雲水間,一道窄長的模糊黑影驟然一閃而過,在水中移動速度極快,路過白茸時,那一道黑影不知感應到了什麼,竟陡然停了一瞬。
……
丹陽峰風景極佳,山腰有一片桃花林,一條清澈小溪從中流淌而過,春日桃花繁茂,開得灼灼。
白茸獨自在此處練劍。
她近幾日,把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都從腦海中扔了出去,每日用修行練氣和練劍填滿了自己的全部日程,如此下來,心情倒是平靜安寧了許多。
宗門大比隻有三月了,昨日她晉入了修神期,打算開始閉關,潛心衝刺築基。
袖裡緋給她弄了一本劍譜,說是他在劍魄空間找的,應是它以前的某任主人留下的。
劍譜沒有名字,隻在扉頁上題有潦草的“飛光”二字,白茸翻了一翻,劍譜描述十分簡易,看得出上個主人是個極嫌麻煩的人,隻是招式都十分玄奧新穎,白茸照著練了一段時間,覺得收獲頗多。
她今天慣常來了桃花林,抬眸卻陡然見到,桃花林中多出了一架古琴。
白茸疑惑地咦了一聲,之前從未有見到過。
袖裡緋道,“看什麼看?你莫非還會彈琴?”
白茸點了點頭。
她最喜歡的樂器便是古琴,隻是離開白府之後,便再也沒有碰過了。
她以前與沈桓玉有婚約。沈桓玉的父親沈端官居三品,是當今大胤聖上的心腹,聖眷深隆,京中甚至有隱隱的謠傳,說沈端其實原本就是失散的宗親,與皇室有血脈關係。
不過沈端家中卻特殊,人口極為簡單,他隻得沈桓玉一個獨子,且是在四十之後才陡然得的,再未有其他兒女。
白家家教原本嚴格,她又有這樣一樁婚約在身上。因此,上京城裡貴女該會的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她都會。
白茸怔怔的,把劍放在了一邊,手指撫上了琴弦,試著調音。
古琴音色極佳。
“……憶歸期,數歸期。”
“夢見雖多相見稀,相逢知幾時。”
不自覺,她指尖已經流淌出一段熟悉至極的旋律。
是她以前在上京時,無數次彈奏過的曲子。白茸意識到自己在彈奏什麼之後,神情陡然複雜,已經頓時停手。
一曲結束,桃花林外,竟然陡然傳來一陣擊掌之聲。
白茸陡然一看,竟然是一個紫袍男子,眉目俊美妖異。
她忙站起身,極為不好意思。
“在下是不是唐突姑娘了?”男子唇角含笑,“實在是姑娘琴藝高超,某不忍打擾,因此藏身桃林,隻求聽完一曲。
“姑娘琴聲悠揚,不料人也生得如此仙姿玉骨。”男人看清白茸的臉,笑道。
他朝她一拱手,“我名張霜如,是來自紫玉仙府的音修。”
紫玉仙府……白茸知道。是上次戴墨雲對她提起過的,修真界三大宗門之一。
張霜如眉目生得風流俊美,人身上有一種劍修沒有的輕鬆寫意。
白茸輕輕鬆了口氣,不安道,“我叫白茸。抱歉,未經允許用了你的琴。”
“琴,本來便是用來用的。”張霜如道,“白姑娘無需介懷。”
白茸肩膀放鬆了下來。
“白姑娘可是青嵐宗的劍修?”他瞧著白茸打扮。
白茸抱著袖裡緋,輕輕點了點頭。
張霜如神情變換了一瞬,輕笑道,“真是久聞不如一見,很榮幸。”
這段時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宗門大比時間快到了,白茸經常在宗內看到各種外宗來的修士。紫玉仙府的弟子紅衣、紫衣多,也確實很好辨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