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八章(2 / 2)

白茸小聲說,“那……那我,便不打擾張道友了。”她看了一眼桃花林,預備去對麵繼續練劍。

桃花林被小溪一分為二,她糾結了一番,預備禦劍過去。

不料,眼前水流竟然都陡然結冰,張霜如含笑道,“白姑娘請通行。”

結水為冰……白茸目前隻見過一個人可以隨心如此。

“我是水靈根。”張霜如似乎能看穿她在想什麼,柔和一笑,“不過因為血統有些特殊,所以會用一些冰係咒法,不過隻能凍結小範圍,和純粹的冰靈根還是比不得。”

“白姑娘請看。”他叫她抬頭。

白茸一看,桃花林上方竟然飄來了一朵雨雲,隨即,便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隨後,又停了,天邊掛著一朵小小的彩虹。

白茸第一次見到,竟然有人能操縱天氣。

她看著那道彩虹,歡喜得眼睛都亮了。

張霜如唇角含著一點點笑,“我喜歡美麗的事物,無論是琴、還是人。”

他的黑眸看著她,泛起一點淡淡的金芒。

他瞳孔極為特彆,仔細一看,竟似每個瞳孔中藏著三個小小的瞳孔,白茸腦子迷迷糊糊,盯著他的眼,一時竟有些宛如被吸入的眩暈。

張霜如文質彬彬道,“白姑娘今年倘若參加宗門大比,屆時,也可以選擇來我們紫玉仙府一遊。”

白茸已經有些恍然,麻木地點了點頭。

張霜如唇角掛著的微笑更甚,竟伸手捏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朝自己拉了過來,瞳孔興奮得都擴大了,預備在她雪白纖細的脖頸上吻下——他的唇沒落下,卻陡然像是被什麼炙燙到了,張霜如瞬間抽回了手,眉頭緊緊皺起。

再然後,他上下打量了白茸片刻,神情開始興奮起來。

白茸靈府深處驟然一陣震顫,她清醒了過來,再去看張霜如的眼睛,是一雙正常的黑眼睛,她的頭似乎還在隱約一跳一跳的疼。

她再看向張霜如,強壓下心中古怪,告彆道,“那張道友,我先告辭了。”

她的手壓在一側袖裡緋的劍鞘上,身體有些緊繃。

“我看天色已晚。不如,我送白道友回家?我住的會館也在丹陽峰。”張霜如卻道。

被他那雙妖異的眼睛一看,白茸意識頓時又有些模糊,“……好。”

張霜如此人極為博學多識,白茸與他一道禦劍回了丹陽峰住處。

路上聊了一路古琴,她極為驚訝於張霜如知識的廣博,上下幾千年的事情,似乎什麼都知道一般。

戴墨雲正在等白茸回家,見到一個這麼俊秀的男子與她一起,極為驚訝。

會館裡還住著不少紫玉仙府的修士,看起來與張霜如都熟悉,促狹道,“還是霜如厲害,這麼快,便瞅準了如此清秀漂亮的女修。”

白茸心底莫名泛起的不安終於弱化了一些。

這是在丹陽峰,並且如此多修士都認識他,應不會有太多問題。

她婉拒了張霜如送她到家門的邀請。

他站在晚風中,朝她淡笑,“白道友,那有緣改日再見。”

眼見少女纖細的背影消失了。

遠處,陽光在小溪上烙下淡淡金斑,桃花林在風中兀自淡淡搖曳。

多麼美好的世界。

張霜如眯了眯眼,比起一成不變的陰沉、冷寂的深淵。

隻是,沒有人類的哭喊,沒有滔天的洪水,沒有餓殍滿地,似有些不習慣。

他朝前走了幾步,看向逐漸昏黃的夜空。

千年前,在王的麾下效力的時候,是多麼的愉悅。可惜,王拋棄了他們。如今,一切都變了,他們要在這樣醜陋的地方苟且偷生,被卑賤的人類食其肉、啖其血。

不過,好在一切還有挽回機會。

千年前,青嵐宗的劍修給予他的一千二百劍,他遲早會一一還回來。

*

是夜,青嵐宗收到了十級警備傳音。

楚複遠連夜召集了宗內所有長老來清珞峰。他將那一份傳音公開於所有人,是來自紫玉仙府洞仙真人的警報,“赤音鸞已掙脫封印,通過淨水一路逃往了潮梧城。”

所有人都神情難看。

近兩年,隨著玄天結界的日益鬆動,妖氣四溢,大家都知道,三妖將掙脫封印是遲早的事情,卻沒想到,這一天竟然來得如此之快。修真界持續了千年的寧靜,或許很快便要再度被打破。

孫吾道,“紫玉仙府道,已派出十二名靈境後期的弟子前往搜尋赤音鸞的蹤跡,一旦尋到蹤跡,便會立馬派出長老前往搜捕。”

何文道緊緊鎖著眉頭。十二名靈境期的弟子,對於赤音鸞而言,顯然不夠看。

他轉臉問道,“你們金陽宗封印如今可還好?”

霍彥聳肩道,“沒問題,宗主上月方加固過印記,後土蜈如今還沒有任何醒來的跡象。”

楚複遠道,“六盲蛟如今也尚好。”

青年清冷的聲線陡然響起,“六盲蛟已逃。”

抱劍的白衣青年身形修長挺拔,他沒落座,神情平靜,“鎖妖塔的劍陣封印坍塌了一角。”

所有人麵麵相覷。

楚複遠臉色一變,“可是,我分明見那六盲蛟尚且還在深淵。”

隻是,他自己也清楚,沈長離從不說沒有根據的話,他既然這般說了,也不可能有假。

在座長老臉色都極為難看。

沈長離道,“逃脫的是元神,在鎖妖塔的隻剩軀殼。”

何文道擦了擦汗,“那……那便不也能叫逃脫吧。隻需得加固封印,將其本體鎮住便可。”

在場多位長老也都一起附和,隻有楚複遠神情不定。

沈長離不再回答。

他寡言,不喜磨嘰也不喜愚蠢地掩耳盜鈴,拿起配劍,轉身便走了。

“這……”見他公然離席,幾位長老麵子有點掛不住。

楚複遠也習慣了,“長離今晚有任務在身。”

霍彥追著他出去了,“你還真是誰的麵子都不給。”

男人清俊的眉目浮出一絲不耐,“那妖蛟,遲早要滅。”自己跑出來,倒是方便他行事了。

霍彥奇道,“你說,它是怎麼跑出去的?”

沈長離沒回答,眸色不定。

“你如今修為真是一日千裡。”霍彥讚歎道,“飛升雷劫也越來越近了吧。”

這是一條注定不能回頭的路。

沈長離沒想過能不能成功,也沒想過後果。做便做了,後果如何,他都願意承擔,他做事從不後悔。

他能察覺到妖蛟氣息,尚沒離開青嵐宗。

葭月台上,今晚月色正好。

朔月日,他已經習慣了龍骨的灼燙與身上的燥熱。

他將自己浸入了寒池中,抬起手臂看了一眼,男人緊實修長的小臂上生出了數片銀色的鱗片,若隱若現。轉瞬又消失了。

那日,他在楚挽璃身上感覺到了一絲淺淡的妖氣,以楚挽璃的修為,她在他麵前壓根不可能有任何隱藏,那道妖氣卻像是被某種奇怪的力量強行遮掩住了,他無法確定是否是六盲蛟。

甚至,灼霜的劍咒封印被人動了,他也沒能看到是誰做的。

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到底是什麼力量,在遮掩這一切。

很有趣。

男人狹長的眼看向遠方,微微眯了眯。

……

水麵蕩起了一圈漣漪。

他再抬眼時,卻見一個雙髻少女正蹲在寒池邊,穿著那日的月白色襦裙,一張小巧白淨的瓜子臉,烏發上簪著那一支寒玉簪。

他沒抬眼,白茸卻沒像那日那樣倔強,而是揚起臉,用仰慕又濕潤的目光看著他。

他神情未動,運轉靈力調息,做自己的事情。

耳畔卻聽到輕輕的水花聲,她下了池子,水波輕輕蕩漾,輕薄的月白色襦裙貼在了少女身上,露出美好纖柔的曲線。

她攀附著青年寬厚的肩,坐在他身上,又把麵頰貼在他懷中。

他由著她鬨,大手陡然捏住她柔軟的麵頰,轉過來,淡淡問,“不是再也不見麵了嗎?”

她乖順地說,“那日,是絨絨不好。”

她仰起臉,乖乖甜甜看著他,“絨絨不該約彆的男人一起出去看燈。不該說要去找彆的男人,也不該說再也不和夫君見麵。”

他沉沉看了她一眼。白茸伸出手,想摟住他緊實的腰。沒碰到,她的雙手被他縛住置於頭頂,整個人都在他麵前被迫舒展開,由著他的視線一分分掃視而過,像君王在巡視自己的領地,看看有沒有沾染彆人的氣息。

少女似有些無措,濕漉漉的眼睛含著一點水意,仰臉看著他,神情迷茫又委屈。

她天真地看著他,“夫君每月此時都會身體不適吧,為何要強行忍耐?讓絨絨留在葭月台吧,日日陪著夫君,與夫君說活,給夫君排解,不好嗎?”

他一言未發。

少女越來越近,伸出雪白柔軟的手臂,像是柔軟的藤蔓,要攀附於屬於她的那棵樹,“其實,上一次,絨絨便是不想離開的……”

他抬眸,緩緩道,“你道歉,倘再慢一些,罵我幾聲,再哭一哭,或許味道能更對幾分。”

心魔的虛影陡然破碎,漣漪一圈圈擴散,寒池恢複了平靜。

高大的青年沒從寒池中起來,濡濕的烏發垂落在頰邊,麵容清冷淩厲,冰寒的水珠從他鴉羽般的長睫上不斷滑落。

心魔,滋生於妄念。

他已經拔除了情絲,轉修了心法。沈長離從前的心魔裡,從未出現過任何人。

他怎麼可能有這般妄念,簡直荒唐可笑。想起那個頭也不回的女人,他麵色越來越沉,已經從寒池緩緩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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