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1 / 2)

翌日, 白絨睡醒時,方還覺得太陽穴有些隱隱作痛,精神似乎有些不佳, 之前遇到槐魑後,白茸大概去了解一些中幻術的後遺症,頭痛記憶模糊是最為普遍的後遺症了。

可是,昨日是極為普通的一天,唯一一件特彆一點的事情便是,白茸在桃花林遇到了那個叫做張霜如的音修。

白茸問袖裡緋, “昨天遇到的那個音修,是不是有古怪?”

袖裡緋說, “感覺是有點奇怪,但是我什麼都沒看出來,他身上也沒有妖氣。”

白茸嗯了一聲, 她確實也什麼都沒察覺到,但是她第六感一貫很靈驗, 不過如今也隻能勉強把這不安壓了下去,頂多下次離他遠一點。

宗門大比隻有三個月了。白茸如今體內靈氣極為充盈,她性子坐得住, 修為上升得十分之快,袖裡緋叫她下月底試著衝擊一下築基, 失敗了大不了等著參加下次大比。

白茸心道她都還不定活得到下次大比,三年後她就會被那冷血的男人一劍殺了。這次隻能成功,不能失敗。

今日, 她在那本“飛光”劍法中找尋了一招心劍。心劍,顧名思義,是憑心而動, 以心而發的幻劍。

劍修整體實力強橫,但是普遍不擅長對付幻術,心劍這一招便就是專門用來給劍修抵禦幻術的。

她實在有些怕那些形形色色的幻術了,倘若能學會心劍,至少被抓入幻境,袖裡緋不在手邊的時候,不至於任人宰割。

好在這心劍的修行方法竟寫了足足十頁,還算詳細。

白茸翻到最後一頁,見那劍譜主人竟還潦潦草草在旁批注了一行,“爺都寫了這麼多,再學不會那是什麼蠢貨,出去便彆說是學了我的劍,丟人。”

白茸,“……”她似乎有點隱約明白,袖裡緋這臭脾氣是哪裡學來的了。

她默默在心中乖巧叫了聲師父早上好,便開始繼續細細按照劍譜記載學習。

白茸潛心學習了一日,終於摸到了一點小小的竅門,能用心發出一道透明的微弱劍氣了。她隻覺精疲力儘,精神力量損耗太多,隻覺得頭都有些昏昏的。

白茸去了一趟醫館,剛打開門,便感受到氛圍極為不一樣,大堂內坐著的每一個人神情都凝重。

“據說,那六盲蛟元神已從鎖妖塔內逃脫,但是還尚未離開青嵐宗。“

“如今,楚掌門已經打開了宗門結界,不漏放一人出去,外人也不允進來。“

“宗內正在逐峰排查弟子,估計很快也會來丹陽峰了。”

白茸尋了處座位,默默坐在一側聽故事,隨即便聽有人叫她名字,“白姑娘。”

白茸一看,竟是那張霜如,他修長的手裡握著一把折扇,悄聲對白茸說,“似乎是正在說那脫逃的妖物的事情。“

祝明決正在忙著,她見到白茸,便給她塞了一杯甜酪漿。

白茸在吃食上還是個寶寶習性,不吃茶,不吃酒,就愛喝一點甜甜的飲品。

白茸便抱著酪漿,乖乖坐在人群中,邊喝邊聽他們講事兒,張霜如和她擠在一起,也認真聽著。

一個劍修道,“千年前,那妖王麾下三名大將,湊巧被封印在了三大宗門。”

“六盲蛟呼風喚雨,能肆意引起巨大洪災。赤音鸞,邊鳴啼飛舞邊吐出能焚毀一切的烈焰,那厚土蜈更為可怖,能在地下日行千裡,引發地裂山搖。”

周圍修士都在議論紛紛,“從未見過如此凶獸。”

“好在如今妖蛟隻是元神出逃,軀殼尚還在控製中。”

白茸舉手提問,“那妖王又是何種妖物呀,是不是更為凶險。“

這經常在醫館的少女模樣生得極為惹人憐愛,雪白秀麗的一張臉,性子又極為安靜乖巧,大家都喜歡。

很快便有人回答,“據說,千年前的那位妖王,原身其實並非妖物。”

白茸極為意外,“不是妖,那是什麼,為何會成為妖王?”

那劍修摸了摸頭,“這……我便也不是很清楚了。”

溫濯正巧轉動輪椅從室內出來,他輕輕咳嗽了一聲,“據說,非妖非人非魔,超脫於三界之外,身份特異。”

“隻是現在,他們那一族的血脈似已是徹底斷絕了。”甚至,他們的存在,業已成為了秘典中的禁忌。

溫濯為何會知道這些?不過這些事情實在是離白茸太遙遠又陌生了,她似懂非懂點了點頭。

這般聽起來,那三隻妖怪應該是很厲害的妖怪了。

袖裡緋給她傳音道,“我方才想起。千年前,我與我以前的主人,似乎也遇上過一場妖界入侵人間的叛亂。”

“我忘了主人是隸屬什麼勢力的修士了,也忘了主人在與何種妖物搏鬥了。隻記得,主人用我在那妖物身上足足釘入了一百二十道劍氣。時間太久,我記不清楚其他細節了。”

白茸很理解,劍靈和人完全不同,劍靈的生命幾乎無限,即使換了主人,劍也還是劍。等以後她隕落了,袖裡緋依舊會存活,會回到劍閣中沉睡,繼續等待自己的下一任主人。

她彎唇,給袖裡緋傳音,“到時候,我也給你在劍魄空間中留一些紀念物品,希望你以後還記得曾與我相識過一場。”

袖裡緋,“呸,說什麼不吉利的話,你好好修煉,隨便活個幾百年不成問題。”

白茸還沒回答袖裡緋,卻見張霜如用扇骨輕輕敲了敲她的凳邊,“第一次聽說如此奇聞軼事,貴宗氛圍真好,有這般可以交換信息,一起說說話的寶地,我們宗門大家都各自為政,很少有交流。”

白茸對他心裡本還提防,可是見他大大方方出現在醫館,祝明決和溫濯都沒覺得他有什麼問題,還熟稔地談起自己宗門,心中稍微放下了一分,便也沒再刻意躲得太明顯。

她真是太香甜了。

是發自靈魂的香甜,對妖物的吸引簡直不啻於明火對飛蛾。

好想就這樣化回原身,將她死死纏繞起來,拖回水下的巢穴,再獨自慢慢享用。

這便是他們的本能,對自己中意的獵物,便會留下滿身的標記。

張霜如含著笑,輕聲問,“白姑娘,某初來貴寶地,恰與白姑娘有緣。等日後,這妖物問題解決了,白姑娘有空了,可願意領某,一起同遊青嵐宗?”

這一次,他的瞳孔極為正常,白茸沒看出任何異常,她緩緩放下積蓄的心劍劍氣,還是沒太熱情,“等有空,便可以。”

有了這句回答,言靈既成。

張霜如深深呼吸了一口她的味道,三顆瞳孔幾乎都要忍不住興奮地冒出來了,妖物和虛偽的人不一樣,麵對本性極為誠實。

少女衣衫下,雪白纖細的鎖骨邊,不知不覺,已經浮現了一朵淡淡的金色三花瞳烙印,隨即又緩緩消失。

白茸見張霜如俊俏的臉上含著奇異的笑,眼尾挑了一抹淡淡的紅,看她的目光極為奇怪,她摸了摸自己的臉,懷疑自己今日臉上是不是沾了什麼臟東西。

見天色已晚,她也喝完了那杯酪漿,於是便起身去看溫濯了,如今,她但凡有空,每日便都會來醫館看望他,陪著他說說話,溫濯說有她在身邊陪著,難受似乎都能緩解幾分。

他既這麼講了,白茸心軟耳根子也軟,自然便答應多陪他。

眼見少女纖細的背影消失了,張霜如臉上笑意也陡然消失。

他收好折扇,走出了醫館。

丹陽峰山多水,他走到桃林,在一處小溪邊停下,原本潺潺流動的小溪竟然被止住了。溪水下,陡然浮現一隻半透明的巨大水母,生著數隻觸手。

“今日,讓你收集的元神如何了?”張霜如問。

水妖瑟瑟發抖,匍匐在地,一言未發。

竟是一無所獲。

張霜如眯了眯眼,“要你們有何用處?”

水妖顫抖著道,“那位大人的氣息覆蓋了青嵐宗全境。”

尤其對於他們這些水妖,是躲不開的血脈壓製。他們便連行動都難,遑論下山繼續去收集人類元神了。

張霜如冷笑,“他既繼承了王的尊貴血脈,如今卻自甘墮落,為人類行事,肆意屠殺我輩,又有何可懼。”

“況且。”他輕輕晃了晃折扇,“都這麼久了,他也沒有發現我。”

想必因為沾了低賤的人類血統,血脈也早退化了。

他感應了一下赤音的位置。如今,赤音已從潮梧飛速來青州,到時,待他們會合,便可再去金陽宗,將厚土也解放出來。

他如今隻有元神,軀殼還被鎖妖塔下的劍陣壓製,功力尚不足全盛期十分之一,如今對上沈長離估計毫無勝算。但是,等赤音到了,情況定然便不一樣了。

清珞峰,水心閣。

今日,沈長離沒有來用晚膳,隻有楚複遠和楚挽璃兩個人,楚挽璃顯然不高興,對著一大桌子菜,隨意吃了幾筷子便說自己吃飽了。

楚複遠淡淡道,“長離最近有要務在身,哪裡能有那麼多時間陪著你,我看,是我把你慣太厲害了。”

楚挽璃不高興道,“就是一頓飯而已,能花多長時間。爹爹你上次說今年便籌備我們的婚事,到現在還一點消息都沒有,我看爹爹你壓根就不關心女兒。”

楚複遠道,“等你先築基再說。你也不看看,你現在的修為,配得上人家嗎。”

楚挽璃道,“怎麼就不般配了。合籍又不看修為的。”

楚複遠沒再在這話題上多糾結,他徑直問女兒,“問你一件事情,那日,你在鎖妖塔,是否見到了六盲蛟?”

楚挽璃肩膀顫了一下,她想起自己那一日闖入鎖妖塔深處,見到的那可怖深淵,她咬著唇,“我沒看到。”

楚複遠盯了女兒一瞬間,“你這些日子小心一些,不要亂走,妖蛟元神出逃,恐附身於人。”

楚挽璃道,“哥哥還在山上呢,他定會保護我。”

楚複遠歎了口氣。

楚挽璃是楚複遠的老來女,他的夫人生完楚挽璃後便去世了,楚複遠這麼多年也沒有再娶,如今,他唯一放不下的便是楚挽璃。

沈長離天賦卓絕、心性堅定,無論樣貌還是才乾都是男人中的頂尖。雖說身份複雜,可是他既已不打算再回俗世,那便也不成問題。

楚複遠思索著,等處理完這六盲蛟的事情,他便預備對沈長離正式提起此事來,看看他如何答複。

等楚複遠走了後,楚挽璃小心翼翼問心音,“你說,不會被發現吧?”

心音道,“我已經給你抹除了所有痕跡,無人可以發現,你放心。”

楚挽璃小聲問,“那現在,我需要出去尋那六盲蛟嗎?他在何處呀?”

心音說,“它的元神無法化形,隻可能附身在某個人身上。你這段時間多出去走走,我可以幫你探尋到他的妖氣。”

要修補玄天結界,六盲蛟的妖丹極為重要。楚挽璃必須讓此妖心甘情願將妖丹奉上。

所以,六盲蛟還不能立刻被抓到,必須給他們留下相處時間。

可是,那六盲蛟借著楚挽璃的血逃脫封印後,卻並沒有來找楚挽璃了,反而不知所蹤,心音也不懂為何劇情到底是哪一步開始偏離了。

沈長離尚在青嵐宗,他的感應實在太敏銳,數次甚至讓心音心驚肉跳。這個男人,是天道點明過的未來的最大變數,外表看似清冷,實際性情卻極為偏激瘋狂,難以琢磨。

它如今用儘全力,也隻能堪堪遮掩住那六盲蛟如今附身的修士與楚挽璃身上的妖氣。

其他的,便都無法多做半點了。

作為天道使者,他們對這個世界的影響是有限的,甚至能與楚挽璃透露的情報也是有限的,並不能為所欲為。

*

小蒼山,寒池裡。

他如今對心魔已司空見慣。

白茸越來越乖順,坐在男人緊實有力的腿上,麵頰埋於他胸口,“夫君就喜歡絨絨這般吧,喜歡絨絨眼裡隻有夫君一個人。”

沈長離由著她肆意作亂。

直到她仰起一張小臉,霧蒙蒙的水潤的眼眸看著他,“絨絨知道的,夫君隻要被絨絨這樣看一眼,便能……”

男人隻是懶洋洋閉著眼,不說話,也不否認。她仰臉,又朝他線條優美的唇貼了過去。

沒貼上,虛影已再度消失,被他隨手震碎。

池子泛起一圈淡淡的漣漪。

今日,沈長離在寒池中多待了一個時辰。

起身時,他神情已恢複了冷淡。

他披衣而起,小蒼山的雪竟悄無聲息化了大半,一線淡淡的晨曦從山巔透出,竟已時至卯時。

青紗帳幕被晨風卷起,室內放著一個臥榻。

他更完衣,灼霜道,“今日,山下似在探查妖蛟。主人要親自去看看嗎?”

沈長離看向遠方,眸底泛起的淺淺金芒如今方才淡去,“去。”

從昨日開始,便連那妖蛟的氣息,似乎也被強行遮掩了。

真是越來越有趣。

為何從昨日才開始遮掩,是怕他發現了什麼?還是需要給那被附體的人留出餘地做什麼呢。

灼霜與沈長離重新建立起劍魄連接時,感覺到的便是刺骨的餘疼,這個它熟悉。這次,卻還有一點它不懂的奇怪感覺,主人神情卻絲毫未變,依舊鎮定。

楚挽璃正在葭月台邊候著,委托傀儡與沈長離傳信。

晨曦下,一地雪光碎落,高大的男人烏發微濕,白衣下微露出了一點清瘦平展的鎖骨,眼角眉梢還殘餘著一點點慵懶肆意的情態,與平日的寡淡迥然不同,清冷中透著一點難言的性感。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沈長離,忍不住瞧著他看。

沈長離淡淡問,“有何事?”

楚挽璃心酥酥的。

“爹爹想請哥哥下山幫忙探查。”她道,“宗門已經開始探查妖蛟了,如今已三日,隻找到了幾個可疑人選,都一並關入了水牢,但至今還未能確定妖蛟到底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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