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 “求我。”(1 / 2)

白茸踉蹌著, 被他扔在一旁草垛,乾脆不站了,臥在上麵休息。

灼霜的劍陣覆蓋了大半個天空,冰冷的劍芒結成了囚籠, 困住了妖蛟, 將它的鱗片一點點優雅又涼薄地絞下, 天空中彌漫的黑雲陡然變了顏色,幾乎變為了血色的雲。

劍陣囚籠中的妖蛟,怨毒地看向沈長離, “你其實早就到了吧,你是什麼時候認出我來的?”

沈長離壓根沒回答。他這般姿態,已經讓空中妖蛟不爽到了極致。

“你身上有人類血脈吧。既是如此,你便不可能駕馭得了王之血, 遲早會變成怪物,被本能所控製。”妖蛟巨大的黃瞳看向他, 笑容竟然有幾分猙獰,”又有什麼資格看不起我。”

沈長離輕笑了一聲, “將我與你相提並論?”配嗎?

他清冷漂亮的眼, 此刻方才抬起。看了一眼空中, 醜陋、猙獰的妖蛟。

他說話聲音並不高, 語調也並沒什麼起伏。

被他這樣看一眼,那妖蛟卻陡然像是被戳中了七寸, 憤怒到無以複加。

醜陋的外形, 是他這輩子最大的痛處。高階妖獸, 外形一般都會不錯。

以前的妖界。不說因姿容太出色不似妖王,平日戴著猙獰麵具示人的天闕,便是厚土與赤音, 模樣也都不錯。唯獨他,生就這樣一副醜陋猙獰的樣子,無論是原身還是化形的模樣。

因此,他從不以自己本來的模樣示眾,甚至於偶爾變回了原身,被彆人看一眼便會暴怒。他以前最為痛恨的,便是漂亮的年輕男子。

白茸精疲力儘,頭重腳輕,隱約聽得他們二人對話,腦子卻像是隔了一層霧氣一般,壓根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些什麼。

她站在不遠處,纖弱的身子還在搖晃。

那妖蛟瘋狂地在劍陣囚籠中一陣亂撞,囚籠絲毫未動,甚至連漣漪都沒有泛起,他看向一側的白茸,竟陡然狂笑起來,“還有你,他將你做成誘餌,誘我露出破綻。如此冷酷薄情的男人,你竟還心甘情願。”

妖蛟窺探了她的幻境,幻境中,與她成婚的,便是這個涼薄的男人吧。

白茸緊緊咬著唇,一言未發。

“那日的琴音如此清澈,是我聽錯了,看錯了你,你汙染了你自己的琴音。”

“我詛咒你,以後與你愛的男人不得善終,終其一生互相折磨。”他怨毒的聲音在山崖中回響。

白茸鎖骨上的金色印記驟然開始疼痛,印記裡的隻瞳孔急速轉動,像是被火燒一般,疼得她抱著頭蹲下,幾乎尖叫出聲。

那妖蛟隱約的笑聲從天空深處傳來,這話卻是朝著沈長離說的,“我便是再醜陋,也一樣可以讓人接納我的妖印,陪我一起下地獄去。”

疼痛從鎖骨波及到了全身,白茸疼得眼前一陣陣發黑,不聲不響倒在了地上。

妖蛟大笑道,“你不怕疼,這女人可不一定。她背叛了我,說不定今天便會這般疼痛至死。”

沈長離瞥了她一眼,撤掉了劍陣。

那柄美麗修長的劍,從空中徐徐落下,停在了白茸眼前。

寒冷的劍尖隔著衣裳,觸上了她鎖骨上的刻印。原本她像是被火灼燒,疼痛難忍,此刻,卻像是陡然被浸入了清涼的雪水之中,疼痛瞬間減輕了大半。

天空中的妖蛟得了自由,眸底傳來一絲得逞的怨毒。

丹陽峰多水,妖蛟擅長控水,他已經陡然掀起了身下河流,在自己周身卷起了巨浪,朝著沈長離的方向撲了過來。

沈長離沒有動彈,不知他做了什麼。那撲麵而來的洪水,竟就這樣停滯了——不是停滯,而是結為了冰。這場景極為美麗,寒氣翻卷而上,流暢又殘忍,將巨浪與其中的妖蛟,一分分凝成了冰冷的霜華。

隻要他願意,他可以隨心所欲,將一整座山上的流水都瞬間結為冰。

妖蛟黃銅般的眼瞪大了,身上氣息陡然凝滯。

他垂下了巨大的頭顱,竟然再也沒有反抗,隻是死死盯著麵前男人清俊的麵容。

沈長離從頭到尾都很平靜。往魂燈發出了清透的光芒,轉瞬之間,已將那妖蛟的魂靈吸了進去,瞬間了無痕跡。

白茸抱著劍,還跪坐在地上。

她呆呆看著那一盞吸入了妖蛟元神的燈。

一側,男人唇角微微挑起,玩笑道,“儘量再多看些,以後便看不到了。”

之前和那男人琴瑟和鳴時,看起來不是還挺高興的,就因為他附身的修士有身不錯的皮囊嗎?如今,見到本體是這樣可怕醜陋的生物,一下便怕了。

人都是如此,隻看皮囊的生物,極為膚淺。

白茸木木地搖頭,聲音沙啞,“很醜,很可怕。”

他沒出聲,看著她。

白茸卻又低聲說,“我不喜歡這種帶鱗的妖獸。”尤其方才被他巨大的尾巴纏上時,似激起了一些刻在靈魂裡的恐懼。

男人清俊的麵容沉了一瞬,似笑非笑道,“需要你喜歡麼?”

白茸如今腦子都是麻的。她說那妖蛟而已,與他又有什麼乾係。這男人的性情著實難以琢磨,白茸默默閉上了嘴,乾脆不說話了。

“鬆手。”他不爽道。

白茸才意識到,自己竟然一直抱著他的劍。

夕陽西沉,劍柄上,似乎掛著一個白色劍穗。白茸沒看太清,恍然之中,覺得那個劍穗似有些眼熟。

沈長離狹長的眼尾掃過,淡淡問,“你在看什麼?”

他說話做事都有種與生俱來的高傲派頭。

白茸忍氣吞聲,索性抽回了視線,看都不再看了。

她不看了,他也不高興,沉沉盯著她。

白茸鬆了他的劍,頭也不回地準備離開此處。

不料,走了幾步,她的心口竟又忽然一痛。隨即,印在她鎖骨上的妖印開始驟然發熱發燙。

隻是因為和那隻妖獸多說了幾句話而已,隨口答應了他的請求,竟就被下了妖印,沒想到,這妖印的後果竟然會如此之嚴重。

白茸疼得眼前一陣發黑,步伐踉蹌地走回了桃花林。

沈長離沒有離開,抱劍站於桃花林,見她回來,輕笑了聲。

白茸幾乎倒下了地上,看到男人修長的腿停在跟前。

他俯視著她,眸子清斂,聲線冰冷又殘忍,“求我。”

白茸實在不願意再和他有任何牽連,可是真的太疼,疼得她頭昏腦脹,什麼尊嚴都顧不上。

男人盤腿坐於樹下,背脊筆挺,少女衣衫半褪,乖順地坐上了他的腿,露出了鎖骨上那個金色的印記。

這樣才對。

天上漫天星鬥,星空極為漂亮。

他柔軟的唇貼上了她鎖骨的印記。

白茸閉著眼,下頜和纖細的脖頸緊緊繃著,眼睫不住顫動,冰涼的空氣入侵,她雪白的肌膚上泛起一陣陣淡淡的紅。

身上劇痛在他貼上的一瞬便消失了,白茸鬆了一口氣,卻又緩緩提了起來。

這男人雖然性格惡劣,臉卻生得實在好看,比起少年時代完全張開了,宛如冰雪精心雕琢而成,神情又自帶一點高傲清冷的氣質。

微風拂過,桃花林落下了一點紛紛揚揚的花雨,其中夾雜著一點柔軟的小雪,已經是月了,明明不該再有雪,這雪花落在她肩上時,一點也不覺得寒涼。

他咬破了她的皮膚。那一處,汩汩流出的鮮血竟然是烏黑的,和那黑蛟的鱗片顏色一模一樣。隨著鮮血不斷流出,她身上的痛楚也越來越輕。

隨之而來的,卻是另外一種感覺。一下是酥酥麻麻的異樣快感,一下又是懲罰般的疼……白茸哆嗦著,她如今清醒了,終於明顯感覺到了,他就是在故意折磨她。

她咬緊齒關,終於忍不住漏出一聲呻.吟。

他神情極為冷靜,唇離開了她,抬眸看她一眼,聲線清冷,“彆叫。”

一般都是彆人仰視他。極少有這種自下而上的視角,這個平素清冷高傲的男人,給她做這種事情,唇邊還沾了一點她的汙血,喉結到下頜的線條極為流暢鋒銳,睫毛卻一派濃鬱柔軟。

白茸連唇都在發顫,迅速彆開了視線。

他的手臂緊實有力,線條微微繃起,白茸閉著眼,疼得沒忍住,竟然在他手臂上重重掐了下去,她聽到他輕嗤了一聲,倒是沒罵她,卻也立馬抽回了手,再也不敢碰他。

青年的唇終於離開。

他的靈力也隨即撤回,白茸低頭一看,傷口已經結痂了,他許是心情又好了,大開恩德,又用靈力給她降了溫,毒血排出大半,鎖骨上的印記淡下去了很多,但是還未完全消失。

她好受多了。

隻是,他方才留下的痕跡,疊在印記上,讓那片皮膚顯得更加淒慘,白茸臉已經迅速理好衣服,遠離了他。

她到底還是不想帶著這個東西在身上,終於低聲問,“不可以一次去除嗎?”

沈長離已經恢複了淡漠,“想一次去除,隻能由更高階的妖獸用自己的妖印覆蓋。你如此想,建議你去妖界自尋一隻嫁了。”

他拿起往魂燈,禦劍離開了,沒再多看她一眼。

男人修長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天邊。

白茸深深呼吸了一口,隻覺得今天這一天,都像是做夢一般。那之後再發作,她便忍著吧。今日這般,她實在是不想再來第二次了。

每一次,她發誓不想再見他時,他便會出現,讓她尊嚴掃地,再狠狠地折辱她。

她腦子一片空白,身體麻木,甚至都已經提不起勁再恨他。

白茸拖著疲憊的身軀回了住處。

神奇的是,丹陽峰桃林鬨出了這樣大的動靜,外頭竟然絲毫不知,大家甚至都不知道妖蛟已被捉走的事情,白茸聽到幾個路過的弟子,還在有些擔憂地談論妖蛟去處。

或許是被沈長離設下了結界,將那山頭都包裹了進去。

一直到現在,她發現自己都完全摸不清他的實力。

白茸疲憊地回了家,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妖印被去除了大半,之前那種昏沉又疲憊的感覺被緩衝掉了不少,她精神,竟然比去找妖蛟之前好些。

第一件事情,便是去弄了熱水,預備淨身。她也來了青嵐宗一段時日了,周圍許多修士都直接用的淨身咒,方便,但是白茸還是不太習慣,有條件的話,她還是寧願沐浴。

待她收拾完畢,盤腿坐上臥榻的時候,剛連接上袖裡緋的劍魄空間,內心便陡然收到一道傳音,是昨日那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帶著一點點困意,“今日這一劍,出得可還順利?”

“師父?”白茸驚呆了。

隨即,便是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衣襟,她剛洗完澡,還沒怎麼收拾好,有些衣冠不整。

他似乎輕笑了一聲,懶懶散散,“我都死了幾百年了。還這麼把我當男人嗎?”

白茸,“……”她手指遲緩了一下,竟詭異地覺得他說的也有那麼一些道理。

白茸說,“很順利,師父預料的都中了,那妖蛟的弱點果然是眼睛。”

“師父以前和他交手過嗎?”白茸問。

“或許吧。”他道,“時間太久了,我想不起來了。”

“不過,這丹陽峰,還真是一千年都未曾有過什麼變化。”

“師父,你竟也是青嵐宗的人?”白茸意外道,“還是以前來過?”

青年道,“可能是吧,忘了。”

“那飛光劍法……也是師父原先所寫麼?”白茸想起了那本沒有名字的劍譜,就在扉頁草草寫了飛光二字。心劍便是出自那本劍譜的招式。

他說,“飛光不是劍譜名,是我的名字。吾名楚飛光。”

他道,“你以前上學堂的時候,難道不會在自己的書冊上寫名字嗎?”

白茸呆呆搖頭,“可是,劍譜和書冊也不一樣呀。”

楚飛光歎道,“呆子,我看你適合去耕田。”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一根筋之人。

白茸努力理解了,還是沒理解他話是什麼意思。她正正坐好,極為正式地請求,“請問師父,可以傳授劍法於我麼?”

她實在是太想要提升自己的實力了,雖然說完全不知道楚飛光的身份,可是,見劍譜的水平,與心劍的威力,她覺得他實力定然不一般。

楚飛光聲音頓了一下,“我看你骨骼不錯,悟性也可以,用袖裡緋正好。它如今在你手中,尚且沒發揮百分之一的威力。”

白茸愣愣的,百分之一居然都沒有嗎?她沒想到,袖裡緋竟然有這般潛力。

“來,再叫一聲師父聽聽。”他含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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