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麼也沒做,也沒管她,一言不發閉了眼,繼續睡自己的。
她發熱已經消退了很多,卻莫名其妙,想起了以前的一次經曆。
白茸自小身體不好,沈桓玉經常給她帶各種各樣滋補身體的靈藥。
以前有一次,他回京時,正巧趕上白茸淋了一點雨,發燒了,沒法見人。那時他們沒完婚,他也沒有身份直接進來探望她。
白茸睡了一整天加一個晚上,整個人都燒得迷迷糊糊。
第二天終於好了,人神清氣爽,她想起昨日與他的約定,懊惱不已。
就在這時,青鳥的喙敲響了窗欞。白茸急忙回了臥房,打開窗戶,便看到花園裡,少年挺拔修長的身形,衣角還沾著一些露水。
沈桓玉竟在她窗邊默默等了一晚上。
她唇顫了顫,麵頰發紅,不該說什麼。
他將她愛吃的點心放上了窗台,是從百味坊買來的,還帶著熱氣。
“我今日要走了。”
“隻想和你說句話,再走。”他看著她,“無事便好。”
……
翌日,白茸醒來後,感覺渾身通暢,她試著運行了一下靈力,發現經脈比以前堅韌了太多,燒也退了,整個人精力都極好。
她卻沒見沈長離,下意識轉眸去找他。
天邊飛起了一點淡淡的小雪,她身側,池中漂浮的水蓮,竟一朵朵都靜默地開了花。
白茸仰著臉,專心致誌看那雪。收回視線時,方才看到他。
沈長離也正看著她。
晨曦之下,他俊美麵容顯得更為清冷潔淨。整個人,似乎都是一塵不染的。
她指著那飛雪對他說,“那日那個妖蛟,他也會下雨,還會變出彩虹呢。”
她話音沒落,那小雪已經變成了小冰雹,紛紛砸在了她身上。
白茸捂住腦袋,委屈地看向他。
沈長離一言未發。
她是真的很怕他。
這個男人,性情那樣的惡劣可怕。
樹林深處,蹦蹦跳跳出了一隻雪白的兔子,嘴裡還叼著一串靈果。
隨後,兩隻鬆鼠,兩隻鳥兒,一隻山貓,甚至兩隻小鹿,都接二連三冒了出來。
這些動物都怕沈長離,見他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神情淡漠,卻什麼也沒做,它們方才試探性地靠近了白茸。
白茸抱起了一隻小兔子,麵頰蹭上了它的絨毛。
毛茸茸,軟乎乎的。
她歡喜極了,實在忍不住心情大好。
沈長離在不遠處,似乎沒看這邊。
那隻想親她嘴巴的小公鹿被一道無形靈力拽走了,隨手扔回了林子。
白茸沒注意到,還在和剩下的小動物玩著,吃完了它們帶來的果子,又開心地挨個擼毛。
她很久很久,沒這樣開心過了。
直到終於玩夠了。白茸方才想起正事,連忙探查了一下自己的氣穴。
果然,真的是築基了。築基之後,看到的世界似都不一樣了,她能隱約看到察覺到飄散在空中的不同元素。
也是這時,她更能感覺到,沈長離實力的深不可測,她壓根看不透他的底細。
築基之後,控靈的水平會提升很多,也能有更多使用自己靈力的方法。
白茸實在是興奮,試著伸出了一道靈力,化成了一條綠色的藤蔓,朝著沈長離的方向衝了過去。
沈長離竟然沒躲,一動不動,甚至散了自己的靈力。
反手便糾住了白茸變出的那一道藤蔓,他手指細長冰涼,像是玩弄一樣,捏著,拽了拽。
白茸想抽回自己的靈力,卻像是泥牛沉海,怎麼也拉不回來。
白茸,“……”
他狹長的琥珀色眸子看向她,神情有些像貓兒或者雪豹。
此時,白茸才陡然發現,她探出的藤蔓,竟和自己是有通感的。
她甚至能感覺到他肌理的觸感,均亭有力的骨肉包裹在青年勻稱優美的身架上,哪一處都很完美。觸感實在是難以忽視。
她臉漲得通紅,咬著牙,“你鬆開。”
過了不知多久,她聽他輕輕笑了聲,終於高抬貴手,她方才忙不迭抽回了自己的靈力,再也不敢碰他。
白茸走在他身側,抱著劍,有點躊躇,不知道要不要和他道謝。
沈長離隨身帶著的令牌亮了一下。
白茸方才想起,自己甚至還一直不知他的傳音方式,她抿著唇,正準備說話時。
令牌對麵,傳來了少女甜脆的聲音,夾雜著一點小小的抱怨,“哥哥,你去哪了,我還在葭月台,等了你一晚上。”
白茸僵住了。
沈長離看了一眼一側的她,沒避諱,淡漠道,“耽擱了。”
“哥哥,你要早點回來陪我啊。”楚挽璃說。
身側白茸一言未發,神情平靜,宛如身處事外,似對他與誰說話完全漠不關心。
沈長離從白茸身上收回視線,輕笑了聲,“等等,快了。”
白茸低著頭,麵上掛著的笑意已經消失了。整個人都木木呆呆的,像是被火燒了一般。她甚至有種錯覺,覺得自己宛如一個小偷,享受了原本屬於楚挽璃的東西。
白茸看也沒看他,甚至站得離他遠了幾分,聲音放得平靜,“沈公子……這次,多謝你幫我築基。你需要什麼報酬,我都會儘力給你。”
“報酬?”他唇邊銜了一點冷淡古怪的笑。
“昨晚的事情,不是有很多人排隊搶著替你做嗎?”他狹長的眼微微眯起,“我是不是應該感謝你,賞了我這個機會呢?”
“下次結丹,便再換一個男人幫忙。”他俯視著她,嗓音冰冷,“白茸,到時候,你便教他怎麼做,就按我們昨晚那樣,如何?”
白茸一言未發,低著頭,看都不肯看他一眼,身體甚至下意識地離他越來越遠。
沈長離還是那個沈長離,沒有任何變化。昨晚,隻是他的一次心血來潮,估計不過想看她出醜,可惜讓他失望了。
她告訴自己,當他是個好用的工具人罷了,無論如何,他也幫她築基了,結果上來看,是好的。
昨夜氛圍無影無蹤。轉瞬間,男人修長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白茸拖著沉重的腳步,從漆靈山中走出。
她抱著劍,連接上劍魄空間,輕聲問袖裡緋,“師父還好嗎?”
袖裡緋說,“昨天靈力損耗有些大,還沒醒。”
“沒關係,讓師父多休息一會兒吧。”白茸低聲說,“你安靜些哦,不要吵鬨。師父若是醒了,你便告訴他,不要擔心,我已經築基成功了。”
楚飛光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他棲身在袖裡緋內,殘魂印記已經極弱了,能醒來原本也是機緣巧合,她不敢讓他太多勞累。
斷開和袖裡緋的連接後。
她獨自一人,一步步走回了丹陽峰。
她抬眸看向遠方,隻覺得難言的迷茫和孤獨。
……
楚挽璃見到禦劍歸來的沈長離的時候,立馬迎了上去。
沈長離大部分時候都沒什麼表情,看不出是心情好還是不好。
“哥哥,我在這練了一晚上劍。”她道,“感覺葭月台靈力好充足,進步好快。”
原本,沈長離是斷然沒耐心聽她講這些廢話的。
楚挽璃也習慣了,她又問,“宗門大比快來了,哥哥,我一直沒有老師指點,你這段時間若是有空,可以指點我一二嗎?”
他原本頭也沒回,陡然頓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麼,輕笑了聲,“可以。”
楚挽璃心花怒放,抱著劍,試著喊了聲,“師父?”
這個詞,倒是讓他想到了一點有意思的事情。他還從未當過誰的師父,便是不知,他和她那師父,誰教她教的更好,更能讓她滿意一些呢?
楚挽璃很機敏,意識到沈長離對這個身份並不感興趣,又改回了稱呼,“哥哥,那我下次再來找你。”
最近他對她態度變了不少,她光顧著高興了,也沒仔細琢磨到底為什麼。
楚挽璃繼續留在葭月台,沈長離沒管她,該做什麼做什麼。
直到黃昏,他打算修煉了,青年正預備脫衣跨入寒池,手指停在衣襟,他方才想起楚挽璃,鬆了手,淺色琉璃般的漂亮眼睛看看向她,淡淡問,“要看到什麼時候?”
沈長離這人性子冷淡,很多時候話極少,要彆人去琢磨他的意思。
但是絕大部分時候,他其實比大部分人想象的隨便,因為他是完全不在乎彆人做什麼的,淡漠到了極點。
楚挽璃如今越發琢磨出來了,隻要不被他明確拒絕,她便能一步步試探,可以到哪一步。
楚挽璃方才收回視線,心怦怦直跳,“那哥哥,改日再見啦。”
白茸築基成功,回了宗,戴墨雲幾人都驚歎不已,她入門時經脈不通,靈根殘缺,如今不到一年,竟然能有這樣的進步,實在是令人驚訝。
既然築基了,那便有大比的參加資格了。大比限製修為,隻能在築基到結丹期間,其實大家修為都差距不大,勝負看其餘更多。
這段時間,楚飛光因為那日靈力耗費過多,每日出現的時間更少了些,但是還是指導她學完了那一套無名的飛光劍法。
他說她掌握得很不錯,隻是白茸從未用在實戰上過,心裡也有些沒底。這劍法更像是刺客打法,出手都是殺招,她也實在不好找人試試。
學完劍法後,白茸便成天泡在了藏書閣自學各種術法,她發現自己在法訣方麵的天賦比學劍高很多。
這麼忙活了一段,終於到了正式報名那日。
白茸與戴墨雲一起去報名,弟子給了白茸一個小小的令牌,用篆書刻著她的名字,寫著號碼,四十七。
半月後的宗門大比,是青嵐宗內部的一場盛事。甚至不少外門修士,都會想辦法來觀賽,見識一下青嵐宗作為三大門派之一的實力。
戴墨雲說,“這次據說有報名人數格外多,似是因為今年首次允許外宗弟子參加了。”至少她見到的,紫玉仙府和金陽宗,也報名了不少人。
紫雲仙府和金陽宗這時候走過了不少人,也和白茸打招呼。
因為白茸在丹陽峰的住處和外宗會館離得近,她模樣過於乖巧漂亮了些,所以,金陽宗與紫玉仙府很多人都認識她。
不過因為金瑜與沈長離那日的事情,金陽宗弟子對她神情都不太友好。
紫玉仙府卻因為張霜如帶著她混了個臉熟,不少人都對她很和善,一路好幾個弟子與她打招呼,恭喜她築基,白茸一個都記不起來名字,隻能不住地朝他們還以笑臉,她偷偷揉了揉自己的臉,覺得臉都笑麻了。
不遠處,塵無念也冒出了出來,“我剛打聽了比賽分組,小茸在西陣,最開始便是遇到一個金陽宗的體修,體修應該還算好對付。”
“那一陣還有兩個紫玉仙府的音修,一個用琴一個用簫,都差不多。剩下的就都是我們青嵐宗的人了,有兩個劍修一個藥修,那藥修一堆奇奇怪怪的藥,可能要小心點。”
奪魁熱門挽璃仙子在東陣,和白茸不到決賽遇不到了。塵無念便沒講。
“聽懂了麼?”戴墨雲不放心。
白茸點了點頭,也不知道聽進去了多少。戴墨雲便叫她複述一遍,她就乖乖複述,竟然沒差塵無念原話幾個字。
“你這個呆呆,可怎麼辦呀。”戴墨雲歎了口氣,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以後要被誰騙了去呢。”
她生得小巧,臉蛋漂亮,又經常露出這種呆呆很好揉捏的神情。她要是個男的,都想來騙她當老婆,然後關在家裡使勁欺負。
“絨絨,好好表現,假設這次能被選入內門,資源和身份都完全不一樣了。”戴墨雲道。
“內門弟子,能接觸到藏寶閣,而且能有機會接觸到宗門高層,還有那些天才般的師兄師姐。據說大比前三名,進入內門後,可以自由選擇從天榜排行前十的師兄師姐中選擇一個跟學,方行雲師兄、顧萱師姐…李汀竹師兄,對了,還有沈師兄,不過沈師兄從不指導人,就不算他了。”
“他平時也不來看大比,似乎好多年沒來過了。”
隻要有他的名字出現,便會成為眾人議論的焦點。
白茸宛如沒聽到那個名字,認真道,“我會努力的。”
她有師父了,不要沈長離。到時候,倘若有資格,就算其他九個師兄師姐都不要她,她也定然不會選他。
之後她想去金陽宗找藥,想下山回俗世看看,想去見識更廣闊的世界,不管如何,都需要在這次大比好好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