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五章(2 / 2)

白茸喘著氣,她將靈力化為了木盾,提前覆蓋在了自己身上,攔住了楚挽璃的大半劍氣。沒有完全攔住,她身上傳來了點點刺痛,皮膚隔著衣裳被割破了,應是出血了。

楚飛光提過,他的劍法是自創的,為何楚挽璃也會?不過剛才對招下來,白茸發現,兩人劍法並非完全一樣,隻是思路相似。

不過她如今沒有時間仔細思考這件事情了。

白茸深呼吸了一口氣,鎮定了下來。

她的劍法,比楚挽璃的更加全麵而翔實,並且……她能看出來,楚挽璃劍法的很多細節都處理不到位,顯然練度不足,純靠天賦。

白茸告訴自己,冷靜下來,還有機會。

場上局麵逐漸逆轉,楚複遠神情極為難看,李慈真含著笑,看了一旁沈長離一眼。他神情冷淡,看不出任何偏向。

楚挽璃的體力與耐力也不如她。她冷靜地用身法與她周旋。

楚挽璃咬著牙,“你身法,是誰教你的?”

白茸冷靜道,“沒人教。看多了,便會了。”

沈長離早就不公開露麵與人比劍了。她能去哪裡看多了哥哥的身法?

楚挽璃原本就體力瀕臨透支,眼下心情大壞,出劍更是越發沒有章法。

白茸極為冷靜,依舊比自己的。對招下來後,她抓了一個漏洞,劍尖朝著楚挽璃的咽喉而去,這幾日,她與人比試都是如此,割破咽喉,點到為止。

不料,楚挽璃竟然徑直側了臉,朝袖裡緋撞了上去。

周圍風聲似乎都停止了,一時,整個世界似乎都寂靜了。

裁判長老慌忙道,“終止,比試終止,白茸勝。”

楚挽璃半邊臉上都是血,瞧著極為駭人。

白茸還在劇烈喘息著。她不知道,為什麼她方才那一劍,會劃到楚挽璃的臉上去。

周圍已經環繞上了很多人,都是圍著楚挽璃的,噓寒問暖。

白茸收回了袖裡緋,抿著唇,孤零零一人站著。

周圍青嵐宗弟子看白茸的神色都怪怪的。她若與眾人解釋,說是楚挽璃是自已故意臉接她的劍,誰會相信?

楚挽璃最愛美,對容貌極為重視,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情。

楚挽璃顯然不在意周圍的人,隻抬了臉,委屈地看向遠處一人,“哥哥。”

沈長離神情依舊平淡,見她這般模樣,表情也沒什麼波動。

扶著楚挽璃的是夏金玉,她唇舌利落,看向對麵白茸,“白道友,都是女子,你下手竟如此狠毒。是否已經超過了比試的界限?”

“是啊,是啊,這血還在流,還能不能止血了啊。”

“看著好嚴重,流血不止不結痂,對麵劍上是不是帶了毒?”

“這是否已經違規了?不知長老有沒有說法啊,白道友真能拿這第一?”

“哥哥。”楚挽璃自己倒是沒說什麼,委屈地仰起臉,擠出了一點淚光,淚目瑩瑩地看著眼前男人。

沈長離琥珀色的眼看了她一眼,已經俯身,他衣袖上清冷淡潤的伽南香味撲麵而來。

青年俊美的麵容近在咫尺,膚白如冷玉,唇是微微的薄紅,平靜地看著她麵容上的創口。

這麼多年裡,楚挽璃還是第一次能與他那麼接近,止不住臉紅心跳。

他修長的手指上,蘊起了一點冰寒的靈力,在那道靈力籠罩之下,楚挽璃麵頰上的傷口幾乎是瞬間止了血,隨即便已結痂。

楚挽璃極想順勢投入他懷中,可是,她沒顧得上多感受什麼,沈長離已起身。

男人身體很平靜,呼吸也未有一點變化。隻是神情緩緩沉了下去,不知想到了什麼。

方才說話的人已經都默默住嘴。有弟子拿了熱毛巾,手忙腳亂給楚挽璃擦乾淨了麵容,露出一道細長的創口,瞧著並沒有多嚴重。

“以後會不會留疤。”楚挽璃又噘著嘴,摸了摸自己的臉,“留疤了,就不漂亮了,便沒人喜歡,嫁不出去了。”

周圍人見她無事,也都放下心來,夏金玉忙道,“怎麼會,哪裡不漂亮了,這種程度的傷疤,用了金創藥,定然不會留疤。”

楚挽璃卻仰臉,獨獨看向沈長離一人,“哥哥,那我到時候怎麼辦呀。”

沈長離看了一眼,淡淡道,“沒有影響。”

楚挽璃這下高興了,眼睛亮亮的,翻譯道,“哥哥方才是說,沒有影響,意思是,我還是很漂亮是嗎?”她很想補充一句,假設好不了,他是否可以娶她,到底還是不好意思說出口。

青年沒說話,卻也沒有反駁。

白茸站得很直,一言未發,清澈的桃花眼看著他們二人,神情極為平靜,似是要將這些場景都深深映入腦海。

她身上,被楚挽璃劍氣傷到的地方還在隱隱作痛。隻是,都是隔著衣物流出的血,無人在意她,也不會有人看到她緋衣上點點變深的地方。

她背脊挺得很直,神情平靜,像一柄沉靜的劍,立於原處。

以前,很多年裡,她早早習慣了,有人把她當寶貝,放在心尖尖上護著,她身上破了一點點皮,那人都會心疼,會將她抱在懷中哄很久。她愛哭,從來卻都是刻意哭給那人看的。

沈長離方才看了一眼白茸。

楚挽璃注意到了他的視線,心中陡然一沉,卻很快又懷起了一點期待。

沈長離愛劍,不喜在劍比中心術不正的人……她知道這點,有點期待地捂著臉,看向沈長離。

希望他可以替她出頭,或是至少表現出厭惡白茸。

白茸咬著唇,一眼都沒看他們。

沈長離神情依舊平靜冷淡,什麼都看不出。隨即,竟已徑直轉身離開。

楚挽璃有些失望。

白茸也已經收了劍,疾步離開了比賽台,不管這背後一地混亂。

……

大比終於還是在混亂中落幕了。

白茸還是魁首,楚挽璃麵容受傷的事情不知被誰壓了下去,並未擴散開,也沒人再提起閒話。

後一場,決出的第名是紫玉仙府的一名男弟子,馮雲鶴。

馮雲鶴如今緊張又期待地站在白茸身邊。

嘉如堂的門打開了,一位小童朝他們笑,“可以進來了。”

小童將他們兩人引入了清珞峰上的嘉如堂。

堂內,已經早早有數人在等候。

楚挽璃也早早到了,她已經換了一身乾淨衣服,重新梳洗過了,麵頰上纏著紗布,神情倒是平靜。

“白茸,歡迎加入內門,七天後,你作為此次大比的第一名,可以進入藏寶閣,隨意挑選一件喜歡的靈寶。”

靈岩長老道,“並且,你們可以在這幾位師兄師姐中挑選一位作為指導。”

方行雲幾人都在。沈長離竟也在。

白茸看到那道修長的身影時,自動錯開了視線。

沈長離很多年沒接受參加過挑戰了,隻是因為年齡關係,天榜每年依舊會自動將他算入。因此,同輩其他人都隻能奪這第二名的位置了。

“挽璃,你先挑。”靈岩道。

毫無意外,楚挽璃毫不猶豫道,“我選哥哥。”

沈長離沒出聲,倒是也沒說不好。

馮雲鶴是音修,擅長法訣,原本他是打算隨薛懷鏡學習的。

可是,他看到今日沈長離竟在。眼神都挪不開。

沈長離是修真界年輕一輩傳說般的人物,不但修為劍術絕頂,並且姿容俊美清絕,有負雪劍仙之稱。紫玉仙府上上下下都唯愛美人,如今一見,確實名不虛傳。他甚至還是氣質大於長相的男人。

馮雲鶴自不想錯過這樣的機會,他忙問靈岩,“請問靈長老,我也可以選擇沈師兄指導嗎?”都知道沈長離性格冷淡,從不指導人,他其實也沒抱多少希望。

“選是能選,可是這……”靈岩看向一側沈長離,“長離……”

沈長離沒抬眼,男人纖長的手指撐著下頜,不知在想什麼,淡淡道,“可以。”

馮雲鶴簡直難以置信,轉眼便是欣喜若狂,朝他長長作揖,“那以後便要多叨擾沈師兄了。”

楚挽璃麵上的笑容緩了緩,高興都被壓下去了幾分。哥哥雖然收了她為徒,但是並不隻有她一人,還有個厚臉皮的拖油瓶。

她目光複雜,看向了一側一直未出聲的白茸。倘若她不要臉,堅持也要選沈長離,那可怎麼辦……

白茸垂著眼,死死盯著地麵,直到她抬眼,看向沈長離方向時。

靈岩忙道,“長離,不如將白姑娘也收了?”今日,難得見他有這般興致,能有機會被沈長離指導,與被其他人指導不是一個級彆的機緣。他見這白姑娘,著實也是個可塑之材。

兩人視線交彙。

男人一身白衣,宛如高坐神龕的神像,他漂亮,琉璃一般淺色的瞳孔方才看住她,似含了一點淡薄的笑,“我從不與人共用什麼。不收如此弟子。”

誰都可以上他的葭月台,他都無所謂,唯獨白茸,不可以。

楚挽璃眼睛一下亮了。在場其他人卻陡然都安靜了,他們聽不懂沈長離這話是什麼意思,莫非,白茸以前哪裡開罪過他?

白茸知道他為何如此。

不過為了給楚挽璃出氣罷了,沈桓玉性子很護短,以前誰敢傷她,他絕不會放過那人。

白茸神情平靜,甚至沒有一絲波瀾,她朝顯然坐立不安的靈岩淺笑,“靈長老費心了。”

“汀竹師兄。”她已然走到李汀竹身邊,仰臉對他笑,“那日說好的,我隨你。”

她壓根便未打算選沈長離,在場所有人都極為意外。

除去沈長離,他神情絲毫未動,不意外,也不在意,甚至沒再抬眼多看她一眼。

李汀竹遲疑了一瞬,在她耳邊低聲道,“我的劍術與師兄相比,實在是宛如螢火之比皓月,恐耽擱了師妹……師妹,是不是與沈師兄有什麼誤會?要不要再與他好好說說?”

李汀竹很尊敬沈長離,兩人年齡相差不大,但是李汀竹入門晚,他進入內門時,沈長離已經小有名氣了。

他是聽著沈長離的傳說,學習著他的劍法為人成長起來的,聽他成為天榜第一,聽他在劍比奪魁,斬妖除魔,登頂九州年輕一輩第一人。早幾年,青嵐宗弟子下山,多多少少都受到過沈長離名聲的庇佑。

白茸搖頭,語氣輕卻堅決,“不會耽擱。已經說好了的事情。”

一旁靈岩眉目舒展,立馬道,“可以,那麼,便就這麼定下來了。”

他對白茸與馮雲鶴道,“你們兩人,收拾好了,便隨時可以搬入清珞峰,待你們選定了住處,便傳音於我。到時,內門弟子的服裝配飾令牌都會有人送上住處。”

於是這事情便這樣落妥。

沈長離起身,楚挽璃與馮雲鶴隨著他。

他與白茸擦身而過時,甚至並沒有多看她一眼,他的冷淡傲慢矜持,幾乎是與生俱來,刻在了骨子裡的。

他離開後,室內氣氛似乎才陡然一鬆。

方行雲誇張地捂著胸口,“今年這大比,還真是處處是震驚,麵麵是驚喜啊。”

那妖孽竟然會願意帶人,更誇張地是,竟然還有人能不選他的。

“小茸妹妹,你是這個。”他朝著白茸豎起大拇指。

顧萱道,“選阿竹也不錯,就沈長離那冰塊一樣的性格,真指望他帶人嗎?他那葭月台,凍都能凍死人,怎麼住啊。到時候,還不得住清珞峰,和沒人指導一樣。”

“是,而且正巧了,阿竹也是凡間出身。”方行雲道,“我記得,是東辰的潮梧城?”上次,他聽了一耳朵,這小茸妹妹說自己是上京人士。

他們個都是修真世家子弟。

白茸很意外,眨了眨眼,看向李汀竹,小聲問,“真的麼,那師兄為何會選擇青嵐宗而不是紫玉仙府呀。”

潮梧在東辰,按理說,離得最近的宗門應該是紫玉仙府,為什麼李汀竹會來青嵐宗呢?

李汀竹垂著眼,平靜道,“家父……曾犯過一些事情,我在凡間流離過一陣子。後麵,方才輾轉來了青嵐宗。”

白茸反應過來,不安道,“對不起。”

李汀竹搖了搖頭,“無妨,都已是前塵往事。”

他態度溫和,剛又得知李汀竹也是凡間出身,白茸一下與他多了幾分親近感,“聽說潮梧臨海,我還沒有去過海邊呢。”

“正好馬上便要下山,有機會可以去看看。”李汀竹說。

白茸隨在他身後,一起出了嘉如堂。

李汀竹帶著她,禦劍朝著清珞峰西北角飛去,落在一處小竹苑門邊。

眼前是一個闊大的四進院落,麵積極大,院內房屋縱向排列,種滿了清秀挺拔的湘妃竹,點綴著流水,環境清幽漂亮。

李汀竹說,“這是我目前居住的雲築院,師妹搬來清珞峰後,可以選擇居住在此處。”

“我目前一共指導了名弟子,除去你以外,都是……”李汀竹頓了一下,接著說,“都是男子,隻是如今都不在。”

雲築院前進屋子都住了人,但是最後一排的後罩房還未有人入住。

李汀竹說,“師妹若是覺得不便,我也可以替師妹去向靈長老申請一處新住處。”

白茸看了一下,每一進的屋子都是分開的,有獨立的院子,洗漱沐浴也都方便。

她想,既然加入了李汀竹的隊伍,自己獨一人特殊也不太好,住在一起,平日一起行動也會方便些。何況青嵐宗大家都是修士,也並沒有多少人間的繁文縟節。

她便道,“沒關係的。”

李汀竹說,“那師妹,以後便請多多指教了。”

淺淺月色下,他垂眸看向她,道,“師妹方才比試是不是受了傷?是否需要去醫館處理一番?”

白茸愣了一下,她沉默了一會兒,隨即輕聲說,“沒關係的,隻是一些小皮肉傷,很快便好了。”確實並不嚴重,她如今也早習慣疼痛了。

李汀竹卻道,“那也會疼。師妹等我一下。”

白茸愣愣站在原地,他不多時便回來了。

李汀竹修長白皙的手中,握著兩個白瓷瓶,“這裡麵是止疼膏和金創藥,拿去用吧。”

她呆呆的,隻看著他月下清雅的麵容,死死咬著唇,“謝謝……師兄。”

隻是兩瓶藥而已。

李汀竹瞧她這模樣,忍不住笑了。他眉目清朗秀逸,眉梢藏著一棵小小的痣,笑起來時,麵容上帶著的淡淡冷意便化開了,專注看著她,眸底似隻有兩個小小的她。

一直平靜的她,鼻尖忽然發酸,死死瞧住他。

下一秒,她竟在他麵前蹲下,驟然哭了起來,她哭得很安靜,沒出聲,隻是瘦弱的雙肩不斷地發抖。

李汀竹僵硬地給她遞過乾淨手帕,低聲哄道,“傷口這樣疼嗎?對不起,還是我方才說錯話了……”

聽他這般語氣,白茸哭得更心酸了,極為讓人憐惜,李汀竹實在於心不忍,輕輕拍著她瘦弱的肩,以示安撫。

兩人挨得很近,光看地上交錯的影子,她幾乎偎在了他懷中。

白茸驟然含著淚,卻又驟然朝他笑了起來,少女像是一株還含著露水的嬌豔的花,倒弄得李汀竹手足無措,碰都不敢再碰她。

地上落著的斑斑竹影微微晃動,竹葉悄無聲息陡然凝結起簌簌冰雪,緩緩消融,複又凝結。暖風漸融,隻剩地上影子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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