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1 / 2)

第二次服藥後,溫濯身體大好,這天中午竟然喝下了一整晚藥粥,可以下床行走了。雖說麵色還是蒼白,偶爾呼吸提氣不暢,但是比起之前已有死氣之相,無疑是好多了。

近來入夏,天氣愈發炎熱,醫館吹入一股燥熱的穿堂風。

白茸進屋探看溫濯時,溫濯靠在臥榻上,原正在與小弟子說話,見她進來了,便遣了弟子出去。

見她纖細的手指上纏著紗布,他消瘦的手指握了她的手:“怎麼弄成了這樣?”

白茸原本想抽回手,溫濯卻沒鬆開。

他身上沾染著清苦藥香,因為病痛,原本溫潤公子模樣變得形銷骨立,手指上的力氣都是浮著的,其實也困不住她,卻很堅持。

白茸笑了笑:“不小心弄的,沒關係。”

溫濯一雙黑眸看著她,朝她笑,聲音還有些啞:“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白茸搖頭,治好他的病,是她上山的時候立下的誓。

如今,過了這麼久,經曆了種種,也算是終於還願了,了卻一樁心事。

少女出落得越發娉婷,黑發如雲,腰肢婀娜,長開了許多,比起剛上山時候,她身上少了生澀的拘謹,多了幾分沉穩,眸底也沉澱出了情緒。

不再是以前那個一無所有,怯生生的柔弱小姑娘了。

其實他更喜歡以前的她。

溫濯見她看著他,握著她的手用了些力氣:“絨絨,其實……從第一次見麵開始,我就沒有把你當成妹妹過。”

他調整了一下自己靠著墊子的姿勢,長歎了一聲:“隻是,那時候,拖著這副殘破的身體,我如何有資格對你說這樣的話。”

她的眸子大而明亮,像是一汪背陰的水,清澈地看著他,似有些迷茫,不知他在說什麼。

他看著她近在咫尺的秀麗麵容,積壓在心中許久的話終於再憋不住:“若是你,對我也有情分……”

白茸方才反應過來,唇動了動。

她對這些事情反應總是遲鈍半拍。情竇初開後,她全副心神都放在了一個男人身上,也未曾想過其他。

白茸避開了他的視線,無措道:“師兄……對不起,我沒有想過這些。”

她把醫館視為自己在青嵐宗的家,把祝明決和他視為自己的兄姐,她願意為他們竭儘全力,排憂解難。

以前在白家,她的兄姐都與她不是一個母親,待她都不好,後來因為懼怕沈桓玉,不敢明麵欺負她了,往來卻也少。白茸很憧憬渴望親人,來了青嵐宗後,也是懷著滿腔慕孺之情來對待溫濯和祝明決的。

隻是,她從未有過這般想法,更沒有想到溫濯會如此看她。

讓她覺得彆扭,手腳都有些不知道往哪裡放才好。

室內一時安靜了下去,偶爾聽到溫濯的咳嗽聲。

“那麼,你到底愛誰?“溫濯看向她,“還在妄想著沈負雪嗎?”

白茸細瘦的肩晃動了一下。

“以前,我見過很多次你在夜晚獨自哭泣。”溫濯道,“他在九州有無數仰慕者,未來要娶妻,定然也是會對他有所助力的女修。”

“絨絨,死心吧,也是為了你好。”溫濯咳嗽了聲,黑眸看向她,“我很早便一直想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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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茸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很是難堪,聲音忍不住提高:“我沒有妄想他。”

如今他已經是彆人的未婚夫。

她也不是那般輕賤的人,若不是因為她的阿玉,她何以與他牽扯到這般地步,她甚至壓根不會來青嵐宗,他再厲害與她也毫無關係。

事已至此,她實在是不想再想她和沈長離那一堆扯不清的爛賬,更不習慣與溫濯在此這般談論自己的感情。

她站起身,對溫濯生硬道:“師兄,你累了,今日早早休息吧。”

不等溫濯再說什麼,她已經轉身出門,恰好遇到祝明決,她正端著一個托盤進屋,給溫濯送藥來,她奇怪看了一眼白茸:“絨絨,怎麼了?”

白茸隻是搖頭,沒有回答。

祝明決進屋後,過了不久,室內重新傳來了講話聲與低低的笑聲,與方才她在室內的低氣壓迥然不同。

這一次,溫濯情況危險,祝明決情緒也一直很是低落,直到最近峰回路轉,她的情緒也才明顯好起來。

祝明決對溫濯的關心,其實一直也不比她少。

祝明決與他在丹柏峰已經相伴了百年,兩人之間有種說不出來的默契,溫濯與祝明決在一起時,其實更為自然舒展,原本白茸一直以為,再給點時間,他們兩人能順理成章走到一起,卻沒想到溫濯驟然對她說了這番話。

她原本預備待溫濯病愈後,她與兩人一起下山,去青州經營醫館,過平靜日子。

如今,得知了溫濯心思,又被他說了那幾句話,她心亂如麻,隻覺得難堪又彆扭。

溫濯那日之後也沒有再與她提起這個話題,祝明決察覺到了兩人之間氣氛的不對,私下問過白茸,見她不說,後來也就作罷了。

隻是,每次隻要她出現,氣氛便會不自覺地變僵硬。白茸識趣,見溫濯身體越發康健,於是後來也逐漸減少了去的次數。

晚風燥熱,原本是個好夏。

不遠處,傳來隱隱的鐘磬之聲,從清珞峰方向傳來,是一曲悠揚的《關雎》

她在晚風之中,慢慢獨行回了家。

幾分迷茫。

隻覺得天地之大,不知自己的容身之所到底在何方。

……

因為玄天結界破損,局勢緊張,宗內一直處於戒嚴模式。

最近,方才開始有條不紊派出修士前往各地除妖,宗門彌漫起緊張氛圍。

隻是祝明決和溫濯都是醫修,這種緊張的氣氛,並沒有蔓延到丹柏峰之上。祝明決忙忙碌碌預備著去青州開醫館的事情,因為溫濯身體日好,醫館最近彌漫著一股喜意。

白茸卻去得越來越少了,她實在不知道要再怎麼麵

對溫濯,隻能減少見麵次數,搬回了雲築院住著。

李汀竹被宗門派去了東辰除妖,正巧順便回去見妹妹,晁南也隨他一起去了,顧寐之素來神龍見首不見尾,因此雲築院經常隻有白茸一人住著,倒是安靜,隻要儘力忽視掉不遠處的水榭,絡繹不絕上門道喜的的楚挽璃閨友,從裡頭飄出的清脆的談笑聲,偶爾夾雜著那個熟悉的名字。

白茸也報了名想下山,如今她實在是不想再待在青嵐宗,正在等著分配地點。

這一日,晚間,她正在院中練劍,卻撞見顧寐之回來了。

他捏一張紅箋,對她笑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過幾日便可以下山了。”

“還有一個壞消息,便是你要去的地方是東辰州,如今被妖氣腐蝕最厲害的壽楚。”

白茸完全不在乎這些,她原本便想去壽楚,輕輕點了點頭,神情終於輕鬆起來:“謝謝師兄。”

顧寐之看向對麵柳梢係著,那一匹在夜風中獵獵作響的紅綢,回頭笑道:“等你回來,他們婚事應該也差不多辦完了。”

白茸笑意僵在了臉上,垂著眼,卻也沒有什麼多的反應。

顧寐之繼續說道:“九月便要妖祭了,他們婚期在立秋,趕在妖祭前辦了。我本以為會更晚些。”

青州的負雪劍仙與青嵐宗掌門獨生女的婚事,在最近波瀾不斷的修真界,也算是個少見的喜事兒L,出席人等定然極多,排場也不可能小。

顧寐之沒想到日期這般急,就是不知道是哪邊如此迫切。

立秋嗎。

白茸抬眸看了一眼天邊月亮,待過了這最後一個夏。

她笑了一下,什麼也沒說。

其實過與不過,又有什麼區彆呢。

顧寐之攏手入袖道:“你遲些回來,在那邊能拖多久是多久,若能錯過妖祭,倒是也好。”

“今年祭祀玄武的時辰是陰月陰日陰時,正需要女修。”

白茸愣了一下,沒理解顧寐之意思,他卻也沒繼續說下去了,隻是揉了揉她腦袋,便朝屋子方向走去。

走之前,他隨手朝她拋了一個白瓷瓶,白茸接過,迷茫地看向他。

“上次與你說的忘化丹,以後,你若是覺得需要了,便服下吧。”顧寐之沒有回頭。

白茸捏著那個瓷瓶,良久,朝顧寐之背影低低說了聲:“謝謝。”

隨後,方慢慢將瓷瓶收入了儲物戒。

門內修士一波波都出發了,前往九州不同地方,青州峰悄寂了不少。

隻有楚挽璃居住的水榭內依舊維持著往日平和,楚挽璃最近懶得去劍館練劍,怕給手磨出了繭子。

反正這些事情也都不需要她操心,她爹爹是青嵐宗掌門,未婚夫是當前九州第一劍修,下山除妖這種臟累事情輪到誰都不會輪到她。

她今日用調製的蔻丹染了指甲,陽光下,十指纖纖,膚白如凝脂。

“師兄定然會喜歡。”木槿在一旁由衷讚歎。

楚挽璃也笑了,卻又歎了口氣:“不知哥哥幾時能回來。”

外麵的世界再如何緊張,反正也影響不到她,楚挽璃依舊過得順心快樂。

她唯一不滿意的是:“他最近外出太多,根本沒時間陪我。⒐⒐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人經常不在,偶爾回宗,也待不了多久,很快又走了。

如今又走了七八日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至今還沒有半點回來的消息。

沈長離性子淡得很,對什麼事情都說不上多熱衷,偶爾流露一點熱情,她便能歡喜許久。

她有無數裙下之臣,對她熱情的男人數不過來,卻偏愛一個冷漠傲慢又琢磨不透的男人。

兩人婚事流程有條不紊在走。

他對她說不上多好,但是也沒多壞,把一個男人對未婚妻該儘的禮節都儘到了。

楚挽璃不滿足,她想要他對她熱情渴望,也希望能真正成為他的女人。修士並不在乎虛禮,並沒有說一定要成婚後才能雙修的規矩。

況且,她看著掌心鱗片,這是龍類給伴侶的信物,如今她日日帶著。

心音告訴了她此鱗的許多隱藏用法,與龍當伴侶的一些秘聞,聽的她臉紅紅的。心想成婚後,定要與他在帳中一一試試。

那日,拿了鱗片,去漆靈山尋沈長離,是她做過的最不後悔的決定。

楚挽璃有種直覺,若是那日在漆靈山,讓他睜眼時看到了白茸,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楚複遠原本想把婚期定在冬天,也方便好好走完各個流程。

楚挽璃卻不同意,覺得太晚了,她老覺得越晚越容易生出變故來。

沈長離對這些都不在意,他不是優柔寡斷的性子,既說是要娶,便也不在乎時候。

於是最後,楚複遠決定把婚期定在了立秋。

木槿安慰道:“如今時局吃緊,怕妖軍趁機來襲,師兄定然是查看邊防去了。”

楚挽璃皺眉道:“我知道……這些人真是。”

以前她無所謂這些。但是如今,她定然是不願意見自己男人因為這些事情遭到危險,甚至受傷的。那些底層人關她什麼事情,死了便死了,也是自己命賤,若是因此連累沈長離受傷,才是罪該萬死。

楚挽璃對木槿慢慢說起一件事:“哥哥上次去了南宣海,在那待了足足十日,回來時身上帶了些傷。”

以沈長離的修為,九州沒有修士能傷到他,楚挽璃覺得很詫異。

他帶了傷,看得出情緒卻不錯。

沈長離性子冷,喜歡安靜和獨處,不喜人近身。

她嘰嘰喳喳問他去南宣做了什麼,為什麼受傷了,沈長離說無礙,之後再沒有彆的話了。

楚挽璃委屈地去找楚複遠。楚複遠卻也說叫她彆管沈長離的事情,管好自己,安靜等出嫁便行了。

不周山浮島近期正出現在南宣,沈長離去探路很正常,待他們成婚,楚複遠用秘法打開海下那條通天通道,一切便都成了。

木槿

察覺到她情緒不佳,立馬將話題拉回了她喜歡的事情上:“挽挽,你的嫁妝如今置辦得何如?”

楚挽璃果然便開心起來,與她一樁樁說起。

說到這裡,她噘嘴道:“我有個想要的,等哥哥下次回來了,便去找他要。”

沈長離衣食住行都簡單清淡,他唯一用的配飾,便是那一支羊脂玉佩,平日一直懸在男人窄瘦的腰間,很是惹眼。

夔龍紋樣,他戴著的是陰玉。

那必然會有一塊對應的陽玉。

“上麵刻有哥哥本名。”楚挽璃笑道,“據說是家傳的玉料雕成的,就做了那一對兒L呢。”

這麼多年,終於與他有了名正言順的一層關係,楚挽璃說不出的暢快,覺得自己如今有資格找他要這玉佩。

男子持陰,女子持陽,配在腰間,旁人一看便知,這個男人已經有所屬了。

木槿笑著說:“師兄沒有不給的道理,畢竟,不給你,給誰呢。”

楚挽璃愛聽這樣的話,隻是這句話,又讓她想起了一個不怎麼愉快的人。

白茸。

正好,她要下山除妖。

楚挽璃便與負責的長老提了一句。

楚挽璃是沈長離的未婚妻,又是楚複遠的女兒L。她敏銳地察覺到,如今,沈長離未婚妻這層身份,甚至比青嵐宗掌門女兒L甚至更有分量些。

他們婚訊傳出之後,楚挽璃能感覺到,周邊人對她態度變得更好,更敬畏了,甚至涉及的範圍不止青嵐宗內。

她既如此說了,長老自然便也順水推舟,將白茸分配去了結界崩塌最嚴重的壽楚。

楚挽璃掩唇笑道:“等過段時日,便有好事兒L看了。”

她看不慣白茸也曾與沈長離定過親,也怕她之後再來糾纏沈長離,覺得還是處理了乾淨。

木槿不解。

楚挽璃這時卻從半敞的軒窗中看了出去。

白茸背著劍,正從外麵練劍回來,她穿著一身簡單白衣,背影纖柔,不施粉黛,唇和麵頰卻都是自然的粉潤,她身上有種花骨朵一樣的天真嬌弱的氣質,那是被人多年精心嗬護在羽翼下,養出來的。

楚挽璃看著,便驟然覺得幾分不快,她起身,從櫃子中翻出了一件物事,又整了整衣衫,梳理了一番,便出門了。

白茸正預備回院子,聽到有人喚自己名字。

楚挽璃正站在一棵柳樹下。

眸子水盈盈的,身段嬌柔,身上多出了幾分潤澤的屬於女人的嫵媚。

她攏了攏自己微微淩亂的鬢發,抬手時,不經意便露出了衣襟下,鎖骨上的一點曖昧紅痕,她麵容如海棠般嬌豔,朝她一笑:“白姑娘,許久不見,哥哥前幾晚明明都在的。折騰得我一宿都沒睡好覺。”

“今日白姑娘好容易搬回了清珞峰,哥哥卻又出門了,當真是無緣啊。”

沈長離在此留宿了。

白茸低著眼不看她,轉身便走。

她不

欲與楚挽璃多說什麼,低著眼,轉身要回去。

楚挽璃卻又叫住了她:“等等。”

她從儲物戒中拿出一物:“你可知此物是什麼?是上次哥哥送與我的。?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看清她手中物品之後,白茸瞳孔陡然擴大。

楚挽璃手中的羅刹麵具已被一根靈藤卷走。

“這是我的舊物。”白茸聲音微顫,“楚姑娘,還請歸還於我。”

楚挽璃眯了眯眼,欣賞她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的臉和微顫的手,心情終於愉悅了。

她要證明,沈長離是她的了,無論是以前的他還是現在的他,都是她的了。

她施舍一樣笑道:“這是哥哥隨手送我的玩意,既是白姑娘的舊物,那白姑娘便拿回去吧。”

反正以後他們成婚了,夫妻一體,他的什麼都是她的,彆的女人留下的東西,早點還回去也好。

白茸緊緊將儺麵抱在懷中,快步離開。

她手指輕輕觸碰過那個羅刹儺麵。

麵具有了些年頭,但是顯然被保存得很好,沒有半點劃痕。

她很是懷念,透過麵具,看到了自己無憂無慮的少女時光。

阿玉以前嘴上不說,但說她送他的什麼幼稚玩意都會好好保存。白茸繡過的第一個針腳歪斜的香囊,縫過的半成品帕子,都是給他的,她嫌太醜不好意思要他扔了,他都用的堂而皇之,一用就是好多年。

她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

看到華燈初上時,那個揭下木麵的白衣少年,牽了她的手,說他是她夫君,以後一輩子,都不許將他與彆的男人弄錯。

水滴落在麵具上,發出輕輕聲響。

白茸緊緊抱著儺麵,外頭點滴落著夜雨,又是個冷火孤燈的孤獨夜晚。

她抱著麵具,終於在臥榻上蜷緊著身子睡著時,已是夜半三更。

*

楚複遠正在擬定妖祭人選。

青嵐宗適齡女修的生辰八字都有記錄,篩選掉陽氣過重,與時辰相衝的,修為不夠的,還剩下五十人。

思慮良久後,楚複遠並沒有將楚挽璃排除掉。

楚家曾是修真界極有名望的除妖世家,千年前大戰中犧牲良多,一貫有英勇正義之名。這種時候,若是他利用職權將楚挽璃排除掉,顯然不能服眾,也會有損青嵐宗與楚家的名望。

楚家這一輩小輩都資質平平,楚挽璃雖然天賦拔尖,可是心性完全不適合修煉。

下一代青嵐宗的掌門定然不會出現在楚家。

沈長離之後攜楚挽璃飛升,若是可以誕下子嗣,以他兩人的天賦,子嗣天資必然拔尖,到時候他抱來養育長大。

如此這般,青嵐宗掌門之位,也還是得留在他們楚家後裔手裡。

楚複遠思忖著這些,也沒耽擱手中提筆寫下名字,晾乾筆墨。

他叫來心腹謄抄,叫他將這份名單送與各個宗門。

由擅長卜算的玄雍門掌門來測算,決定最後的

名單,再由青嵐宗內部選出人選。

玄雍掌門是楚複遠多年老友?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楚複遠倒是不操心這點。

近來思慮過多,他頭疾發作得厲害,關於青嵐宗此次的活祭人選,其實他心中已有計較。

近來確是多事之秋,水牢妖獸都被沈長離處理了。

楚複遠卻沒想到,他的處理都是真處理,連一點殘骸都沒有給他留下。

楚複遠一直暗中合作的丹鼎最近在與他發難,要他如期供應妖獸屍身,他隻能再派弟子出去拿妖,近來因為空間扭曲,防線吃緊,原本宗內已經派出不少弟子了。這一來二去,人手緊缺得很。

楚複遠思來想去,隻覺得頭疾發作得更加厲害,喚來了兩個醫修替他用了安神香,方才睡下。

沈長離回宗的時是一個晚上。

他身上還帶著北寰的濃重寒氣,剛行到青州驛站。

一隻白羽的報令鳥從空中盤旋,鳴叫了幾聲,隨後停在了男人寬闊的肩上。

不遠處,便見到一個將士打馬而來,下麵屈膝道:“殿下。”

是來自上京人皇的傳書。

他展開絲帛,看完後,便燒掉了,神情沒有變化。

青姬死了。

渾身潰爛,敗血而亡,渾身布滿了赤色紋路,死狀恐怖。

死後屍首化為了一條瘦弱不堪,傷痕累累的銀龍。

青姬在宮中一直沒有名分,對他也沒有過幾天的撫養之恩,但畢竟是沈桓玉的生母。

沈雲逸思索了一番,還是派人傳書來了青州,至少知會他一聲。

……

今年妖祭不需要金陽宗出人,霍彥心情輕鬆不少。

得知沈長離今日回宗,霍彥沒多想,便去葭月台找他,他上小蒼山的時候,正趕上沈長離回來。

霍彥從儲物戒翻出一壇子酒,陳年的燒刀子,夠味,他隻有來找沈長離時方才會帶。

兩人對飲,一直到月上中天,霍彥已是微醺,對麵男人神色卻依舊沒什麼變化,依舊平靜淡漠,讓人看不出心中在想什麼。霍彥想,自己認識他這麼久,就沒有見過他失控的模樣,便連喝酒的時候也是。

西平最近事情也多,霍彥不耐煩忙活那些布置邊防的瑣事,索性借故留在了青嵐宗。

霍彥道:“也是太平日子過太久了,做起這些事情來,還真覺有些煩累。”

“不過,這次你的選擇……”他聲音含糊,“倒是真讓我意外。”

霍彥很了解沈長離,這男人真實性情極端冷酷自我。

雖說這麼多年,他除了這麼多妖,但霍彥心底從沒覺得他真在乎什麼正邪是非,天下大義過。

而今兩界紛爭,沈長離竟真站在了他們這邊,甚至還在這時要與青嵐宗掌門女兒L結親,釋放出了這般明顯的信號。

沈長離很淡的笑:“你一直知道我的身份吧。”

霍彥背脊冒出冷汗,酒醒了一半,方察覺自己的失言。

沈長離真身的事情,在幾個宗門高層之間,算是個半公開的秘密。

霍彥最開始知道的時候,驚訝了一瞬,後麵卻越來越沒把他當非人看待。

霍彥手指用力握了手中酒盞,觀他淡漠不在意的神情,實話實說:“你和那些我見過的妖獸都不一樣。或許,是那半人類血統占了主導?”

妖獸大都直來直往,殘暴嗜血又重欲,與沈長離寡淡克製的性子實在是相去甚遠。

他眸底漾起一點冷薄的笑意:“很可惜,換骨之後,那一半血對我已經毫無意義。”

天闕的龍骨入體後,他也算不得混血了,幾乎就是純血的龍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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