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1 / 2)

扶桑木上的焚寂淨火,顏色已經悄然變化了,悄然夾雜上了一縷青氣。

白茸的本源靈力開始和淨火融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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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這是施展秘術的最佳的時候。得了這樣的滋補,玄天結界可以至少再維持一百年。

可是,巫祝睜大了眼。

他親眼看到。

祭壇中的焚寂淨火,竟然生生停止了躍動,被他封凍住了。

整個祭壇,以沈長離為圓心,周身氣溫急速下降,巫祝腳下已經蔓延開了一層薄薄的白霜。

“沈道君。”巫祝雙膝發軟,極為驚恐,不知他到底忽然想做什麼。

男人終於回頭,那雙淡漠無情的眼看向了巫祝,隻是一眼,讓他嚇得匍匐在地上,背脊都開始發顫,哀求道:“道君,如今玄天結界已經到了不得不修補的時候,若是中斷祭祀。之後,妖界和人界碰撞,會重現千年前的災難,人間即將生靈塗炭,屍橫遍野、流血漂櫓啊,還請道君三思。”

沈長離沒有說話。

袖袍無風自動,祭壇上卷起了一陣急風,他正在結陣。

那一段扶桑神木,連帶著其上淨火,都被白色霜華覆蓋。

他竟想將神木連帶淨火,一起從祭壇中拔除帶走。

祭壇上的巫祝無人敢動,隻是呆呆看著,難以相信這一幕。他們麵頰和眉毛都已經結了霜,體內靈力都遲滯,運轉不起來。

這是名滿九州的負雪劍仙該做的事情?

未曾想,那淺綠色的靈力粒子,在被他靈力困住,停滯了一瞬之後,竟又開始重新擴散。

竟然就這樣穿透了他的靈力阻隔。

千年前,天闕曾答應過神女,許諾了她三次從他身邊逃離的機會。

如今,這被他囚住的淡綠色的光點,從雪色禁錮中消融而出,重新蔓延在空中,化作一道道流光溢彩的翩躚火蝶。

繁星點綴,這無數翩躚的細碎火蝶,含著她的靈力碎片,順著這通天的扶桑神木攀援而上,連接了天空與地麵。

巨大的玄天結界竟然在此刻顯了形,即使沒有巫祝施展秘術,這些靈蝶,依舊這樣順利的融入了玄天結界之中,化為滋補它的養分。

這景色如詩如畫,竟然如此美麗。

這是她殘存的最後意誌。

所有人都看呆了,仰目看著這震撼的一幕。

一個巫祝身形一顫,他腰間懸掛的祭祀用劍已自動出鞘,飛去了沈長離手中。

夜風揚起男人烏發白衣,在風中獵獵作響。他麵無表情,細長的手指握定了劍。

隨即。

一道淩厲滂沱的半月形劍氣,已經劈砍而出,朝向的方向竟是玄天結界位置。

劍氣激起了巨大的透明漣漪,結界似乎都開始震顫,發出淡淡的蜂鳴之聲。

是沈長離曾在九州成名的劍招。施展出時,看似流風回雪般清雅,實則攻擊性極強,蘊含著強烈的淩冽殺意,一旦出招,沒有任何

退路,也無法收回?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如他性格一般酷烈。

在場所有巫祝皆目瞪口呆,目光震撼。

他要做什麼?要毀了玄天結界?

“道君,求您。”大巫祝匍匐在地,苦苦哀求道,“已經遲了,那個女子的靈魂已經沒法回來了。”

沈長離如今修為已獨步九州,他難道會不清楚嗎。

入了淨火後,□□和靈魂都會被焚毀,如今已經遲了,就算不用她的靈力去祭祀,也不可能再帶回一個活生生的人了。

她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乾淨,有通天的本事,也找不回了。

即使強行留下有她靈力碎片的淨火,不過也就能聊以慰藉而已。

他無動於衷。

隨著第三道劍氣劈砍上玄天結界的時候。

翩躚靈蝶終於停止了擴散,天地間,似乎傳來一聲若有若無的輕輕歎息。

隨即,那些剩餘的光點,都緩緩流回了淨火之中。

沈長離沒再用動用修為,以劍意為籠,用劍陣困住了淨火。

隨即,他扔了那把劍,喚出了往魂燈,將淨火存於往魂燈內。

一直到他修長的背影消失時,這些巫祝依舊在不住顫抖。

這一場元年妖祭,終於結束了。

天邊忽然下起一場淅瀝的雨。似是天空的眼淚,又或許,這一場雨,是某個女子日夜思念深愛的情郎,常年流下的淚水所化。

……

楚複遠正端坐在華陽堂外,感應到玄天結界的變化之後,睜開了眼。

他的計劃完美實現了,空間碎裂開始逐漸緩和。

祭祀應該是完成了。

楚挽璃正在水榭裡屋坐著,她收拾打扮一新,換了漂亮衣物。

今日妖祭,禁止神職人員以外的人進入祭祀場地。

爹爹和她說了,會找人去替她祭祀,她隻需要等妖祭結束之後,由沈長離帶她去不周山,飛升去仙界。

之後改名換姓,從頭開始。

她心頭一喜,試探性問爹爹,是找誰,她還是想把白茸送去。她始終不安心,甚至那一晚與沈長離洞房花燭的時候,他明明溫柔遷就,她卻老覺得哪裡不對。

看楚複遠反應,大概率應就是白茸替她了。

如今妖祭也順利結束了,按理說,白茸應該化成灰了。可是,楚挽璃本能還是有些不安。

妖祭開始後,心音便一直沒有消息了。

這時,她驟然聽到心中傳來的一道古怪聲音,不似心音平時說話聲音。

“劇情偏離,即將啟動偏離修複係統。”

按道理,發展到這個階段,楚挽璃應會身死魂消,轉生去往妖界。

可是,妖祭完成了,玄天結界被修補了。

楚挽璃還活著,一切都發生了偏離。

楚挽璃額上透出冷汗,她不懂這是什麼意思,但是本能感覺到,並不是什麼好的跡象。

就在這時,她感應到外頭

有靈力波動。

“哥哥?”她心中一喜,迅速推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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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男人從朦朧的冷雨之中走出,沒有避水,清潤的眉眼,烏發白衣都被雨水浸濕,整個人都像是一塊柔和清冷的玉。

楚挽璃撞上他如靜水湖泊般的眼,似乎看不出什麼情緒波動,與平時毫無二致。

她高高提起的心,在這一瞬,似乎又落了下來。

隨後,楚挽璃朝他撲了過去。

窈窕秀美的姑娘撲入俊美高大的男人懷裡,在剛結束一場動蕩的危機之後。

多麼合理,原本應是美好、溫馨的一幕。

如若不是雨中,忽然蔓延開來的血腥味道。

楚挽璃艱難轉動脖頸。

她發現,一截劍尖正從自己後背緩緩冒出。

楚挽璃唇角開始溢出鮮血,神情卻迷茫。

她僵硬著手,從袖內掏出了那一片鉛灰色的護心鱗,艱難握在手中。

為什麼?

以前心音說過,一旦給出,護心鱗不受本體自己的意誌控製,即使是原主要殺她,也一樣會保護持有者,會保護她一輩子。為什麼沈長離可以殺她?

她咳著血,迷茫地問:“哥哥,你不愛我了嗎?”

“自是愛的。”他垂著長睫,淡淡道,“我們不是都已經做了夫妻?”

從他這樣的男人口中說出的愛,冷酷卻纏

他怎會和不愛的女人成婚呢?楚挽璃那日不是在洞窟中救了他麼。甚至她給他下了烈性藥,他都原諒了她,怎麼不算愛。

她看了他的龍身。並且,之前那幾日,兩人同在洞窟中,他的龍尾和龍角都給她摸了。他也一樣可以很有感覺,怎麼會不愛楚挽璃呢。

雨水從長睫上落下,他狹長冷淡的眼看向她手中的鱗片:“很喜歡?”

因為急速失血,楚挽璃唇色已開始發白,哆哆嗦嗦點頭。她不懂沈長離在想什麼,隻想憑借本能,為自己挽回一線生機。

“那便帶下去陪葬吧。”

冰冷的劍氣在體內炸裂開來。

“你,你沒有心……”楚挽璃雙目圓睜,身體軟軟倒下,血沫不斷從唇邊溢出,她的心脈都在一瞬已被徹底粉碎,將她那一身白衣染成了血衣。

那片鉛灰色的護心鱗,無聲無息掉在了地上,毫無反應,其上沾滿了楚挽璃的血。

沈長離抽出她體內那把鏽劍,隨手扔了。

本就是冷血生物,情絲都沒有了,被他親手抽出來全燒了。

怎麼還會有什麼心,頂多隻剩本能的野獸.欲望。

沈長離沒有繼續動她的屍身。

因為楚複遠來了。

他這時,方回眸看向楚複遠,神情依舊平靜。

他從小性格就安靜,從不會大吵大鬨發狂。

男人白皙如玉的麵容上濺了血跡,沒有擦掉,卻更顯唇紅齒白,清俊不群。

一塵不染的神仙模樣,扭曲冷酷的魔鬼心

腸。

自己女兒就在眼前被殺。

楚複遠衝向女兒屍首,用靈力給她鎖魂?_[]?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嘶啞道:“沈長離,我當年把你帶回青州山,十餘年撫養之恩,如今,你就是如此報答我的?”

“撫養之恩?”他唇角彎了彎。

“養在弱水的撫養之恩嗎?”

五歲時,他被從上京皇宮帶來青嵐宗,很快便被發現了身上那一半的龍類血統,楚複遠用符籙強行讓他化回了原身。

每隔一段時日,都被帶去宗內地下水牢,鎖在弱水中,用弱水來壓製他身上的龍血。

因楚複遠很早就發現他是絕佳的劍修根骨,想讓他成為九州第一劍修,假以時日飛升,挽救青嵐宗已搖搖欲墜的頹勢,讓青嵐宗可以繼續矗立於仙門之首,怕他身上的龍族血脈汙染了劍仙應有的清靈劍氣。

幼龍身上的鱗片全都掉光了,終日流血不止。龍血龍鱗都是很珍貴的藥材,這些掉落的藥材,楚複遠自然也沒放過。否則丹鼎那段時日,高價流拍出去的龍鱗龍血,都是哪裡來的。

一直到他十三歲,修為已經晉入化神期,並且學會了李慈真一身劍術,可以完美控製身上龍氣與化身,方才開始擁有完全的自由。

他的鱗片方才又開始逐漸開始長出來了,隻是生得稀稀拉拉。龍類性情高傲,他更是其中翹楚,自尊心極強,絕不會把這樣的原身給心儀的人看一眼。

直到經曆了幾次蛻皮,他成年換鱗,才重新換出來一身可以見人的完美漂亮的銀鱗。如今,他的龍身上,那些曾被弱水腐蝕烙下的醜陋傷痕依舊都還留存著,在那些新生的漂亮銀鱗之下。

楚複遠抱著女兒屍首,忽然大笑:“你那時候小小年齡,竟就如此會偽裝?好一副惡鬼般的毒辣心腸,沈長離,原來你一直如此恨我們,恨青嵐宗…這麼多年,你偽裝得實是太好。把我們所有人,都騙了過去。”

沈長離眸光淡淡,他從不偽裝什麼,也談不上恨他們。

他那時年幼力弱,技不如人。被如此對待,不是正常的事情?像是青姬生他下來,不也就是為了給天闕的龍骨找個容器。甚至為了防止他長大後不聽話換骨,在他出生前,便給通過母體給他下了赤葶毒。

隻可惜,龍骨被他完美煉化,如今成了他自己的力量,他自主意識卻沒被天闕影響半點,依舊想做什麼做什麼。

他不信任人,不給出愛,也不需要愛,隻相信絕對的利益與力量。

楚複遠即將天人五衰,早不可能是沈長離的對手。

從他徹底煉化天闕的龍骨開始,整個九州,已經沒有修士,可以在他手下走過五合了。

楚複遠大笑道:“你敢殺挽挽,還想讓我再打開天塹,讓你飛升。”

沈長離毫無波動。

楚複遠說:“如今既已至此,無論你怎麼辦,白茸也不可能回來了。”

“她完完全全是死在你手中的。”

死於他的涼薄與殘忍。

所有人都知道,白

茸是被沈長離拋棄、鄙夷的前未婚妻。

若是他之前稍微表現出一點對她的憐愛與維護。如今,整個九州,誰敢偷天換日,將沈負雪的女人送去祭妖?

沈長離沒說話,抬起那雙冷酷,凍湖一般的眼,看向楚複遠。

他原來還是會有情緒波動的啊。

“你們非人性情都這般無情酷烈,終究不是人啊。”

楚複遠大笑道:“你知道白茸是誰嗎?”

“她是你以前最愛的未婚妻啊,從小嗬護到大。你寧願舍棄一身劍仙修為,也要下山去和她相守,都已經早早與我說了離開宗門的時候。幾年前,你得知她生了病,本是閉關突破的關鍵時期,寧可違反宗規,自領一百鞭刑,也要下山找她。”

“你抽掉了情絲,又改修了無情道。但是,心魔是壓抑不住的,況且,你身上的赤葶毒也複發了吧,沈長離,你離走火入魔不遠了,遲早會被反噬,自食苦果。”

“到時候,你就可以全部想起來,細細品味親手殺掉愛妻的快感了。”

“我期待那一日……”

楚複遠話音忽然變得模糊,沒說完。

他被生生捏碎了頸骨。

沈長離麵容平靜,瞳孔卻已經近乎完全龍化了。

原本琥珀色的瞳孔幾乎變成了暗金色的豎瞳。

那雙漂亮的手,骨節細長,修長如玉,卻蘊含著極為可怕的力量。

沈長離隨意扔了楚複遠的屍身,扔在了他最愛的女兒身上。

他淡而冷地笑:“你既這麼覺得,怎又還會以為,如今的我,飛升還需要通過天塹呢。”

他剛把楚挽璃也殺了,飛升又怎麼還會再被心魔困住?

雨水越下越大,周圍或許來了人,又或許沒來人,左右無人敢接近。

他細長的指尖上燃起了黑色的魔焰,這是他煉化業力後掌握的,還從未使用過。

沒有原因,他已經用不了自己的本命靈火了。

大雨之中,兩人屍身很快燃燒了起來,燒得很慢。

直到化為了齏粉,包括那一片鉛灰色的護心鱗。

沈長離離開了。

過了片刻。

那地上一半細碎的黑色屍骨粉末,忽然消失了。

“宿主即將前往魔界,進入新的劇情階段。”

……

白茸住的那一間小屋子位於雲築院。

沈長離去了雲築院,推開門,進了白茸房間。

室內透著一點茉莉淡淡的馨香味道。

裡頭物件不多,但是都擺放得很整齊,有少女房間的溫馨。

她的臥榻邊,擺著一對磨喝樂人偶,一男一女。

她到底還是沒舍得,讓宋惜君給她從上京寄過來了,擺放自己臥榻邊上了。

她太孤獨了,晚上睡不著,就經常抱著磨喝樂小人說話。

沈長離垂眸看著,他一眼認出,上頭有灼霜的劍氣殘餘,估計是以前

的他親手所雕。看得出劍氣用的還不夠純熟,她竟也當個寶。

他掃向屋子一角,白茸來青嵐宗後,用的劣質木劍還收在角落裡,沒舍得扔了。

衣服就三套,都漿洗得乾乾淨淨。

她的妝奩放在架子上,沈長離看了會兒。

取下,打開一看,空空蕩蕩的,沒有首飾,隻有一根以前一起逛夜市時,戴墨雲送她的木簪。

他感應到一點靈力殘餘。是以前放在這裡的寒玉簪和夔龍玉佩,都還給他了。

他拿出那一枚陽玉夔龍玉佩。並寒玉簪,給她都放了回去。

她就那樣小氣?就因為沒了這些,就要去死?

一旁木盒裡,放著幾角碎銀子。

抽屜中的賬本上,記錄自己每天的收入與開支,之前本來勁頭很足,一筆筆事無巨細,給自己攢嫁妝。

直到今年初,就再沒有記錄了。

大概是意識到,他已經不愛她,並且永遠不會來娶她了。

沈長離安靜看著,把賬本也原樣放了回去。

櫃子裡麵都是藥和藥方,還有幾本劍譜、一封信。

到離世的前一個月,她還在努力學習醫術。

看得出,房間主人過著很清苦的生活,幾乎沒有多少快樂日子。

他在室內待了很久,一處處看了過去。隨後,安靜關了門,走出了房間。

他將這個院子,都從空間中剝離,完完整整收入了自己的劍靈空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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