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比他先慌了陣腳了。
他真要把命留在封建破敗的深山裡。
山裡沒有醫院,隻有一個小型的醫療站。
我撥通急救電話,卻遲遲得不到任何回複。
我沉聲安慰季星榆:
“星榆,低下頭,不要怕,我在這裡。”
季星榆的胳膊攏住了我的腰身。
他灼熱中帶著血腥氣的呼吸近在咫尺。
我聽見他沙啞的嗓音,顫抖著道:
“姐姐,我是不是要死了。”
“有我在,你死不了。”
他柔弱可憐的姿態,讓我心裡的同情不由自主湧起。
我自認為不算是一個冷情薄幸的白眼狼。
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季星榆死在我懷裡。
不管是我們之間的過往。
還是他軟著嗓子叫的那聲姐姐。
都足夠讓我在這樣的深夜,為他拚上一把。
我撥通了民宿大姐的電話,在她開腔罵我之前,我打斷道:
“來一趟312房,替我守一下人,我要去找醫生。”
民宿大姐開門的那一刻,直接被地上的鮮血嚇得後退了好幾步。
“你們搞什麼鬼!”
“姐,借一下你的山地摩托車,我要去醫療站找人。”
“這麼晚了,你深夜開車很容易墜山的。”
“我要不管他,他就真死在這裡了。”
我打斷道:“你隻要幫我照顧好他,其他的和你沒關係。”
巴彥山的醫療站距離民宿隻有一公裡的路程。
在沒有任何路燈的深夜。
短短一公裡的路程都變得極其的坎坷。
我無法判斷下一條是被碾壓出車轍的山路。
還是一條被樹木堵死的絕境。
稍有不慎。
在狹窄的山道上,我就會因為視線受阻,直接翻車滾下山。
一眼望不到頭的山路,不斷挑戰著我的極限。
幾分鐘的路程裡,我想過無數遍要不乾脆打道回府。
再試著撥幾個電話。
再看看能不能讓急救人員趕到。
可在最後一刻,都被我硬生生咬牙扛了下來。
我滾下山最多摔傷但不致死。
季星榆嘔血的姿態,絕對撐不過今天晚上。
我已經在死神麵前當過一次膽小鬼了。
難道我現在還要再臨陣脫逃一回嗎?
這世上沒有比死亡更加恐怖的事情。
摩托車在路過碎石時狠狠震顫了一下。
我忽然驚覺,背後被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在蒼茫夜色中,我生出一種一往無前的英雌主義。
像我這樣沒用的人,能在這樣的深夜,把一條命救回來。
是不是代表著,在將來的無數次困境裡。
我能同樣擁有拚搏直前的勇氣。
大片的鮮血染濕了棉花。
觸目皆是白大褂和忙碌的身影。
我靠著門口一根又一根的抽著煙。
兩三根煙頭堆積在我腳邊,彎曲成古怪的形狀。
剛剛開車時驚出的冷汗,讓我背後至今為止仍是潮濕一片。
琉青不知何時走到了我跟前。
他穿著一身單薄的苗服,顯得愈發清冷高挑。
宛如深山長出來的攀枝花般豔美。
今天晚上動靜鬨得這麼大,幾乎整層樓的客人都被驚醒。
琉青出現在這並不奇怪。
他發現我撒謊也很正常。
我平靜地和他對視,聽著他軟聲道:
“回家吧。”
我彈了彈指間的煙灰沙啞道:
“今晚我不回去了,你先睡。”
琉青輕聲道:“他活不過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