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還是說我們曾經睡過這件事(2 / 2)

花都不熱氣 瑞曲有銀票 17752 字 3個月前

周鳴初拿起手機,看了眼又滅掉,過去參加會議。

會議跟成都分部有關,開完跟葉印陽去采購,見他辦公室蹲了個章茹,正埋著腦袋在拆快遞,裝茶葉。

周鳴初看了看那一罐罐的茶葉,問:“你家裡茶葉生意也做?”

章茹冷不丁聽到一聲粵語,反射性回了一句:“做乜?”她及時吞下那個7字,咳了一聲,抄起一罐送給他:“福建茶,今年的茶王。”

周鳴初接過來看了看:“這個有多少?量大的話可以訂來送客戶。”

“啊?”章茹第一次用粵語跟他說話,沒想到高佬看著不怎麼樣,還會關照她爸爸生意,也不知道是不是賣葉印陽的麵子。

但有錢不賺王八蛋,章茹說:“要多少有多少啊,我跟誰對接?”

周鳴初說:“你找張爾珍。”

“哦哦好的謝謝老板。”知道他們有事要談,章茹把剩下那點推到一邊,準備拿著桌麵的演唱會門票出去,但因為做了美甲,門票又薄,她一臉凶殘地抓了好幾下,還是葉印陽直接給她拿起來找了個信封裝著:“明天可能會下雨,帶把傘。”

“不會吧,這麼大太陽。”章茹嘀嘀咕咕地走了。

周鳴初在葉印陽辦公室坐了會,看完一批材料喝完一泡茶又聊了聊分公司的事,晚上開車去吃飯。

晚霞才掉下去,還沒有一點要下雨的跡象,盧靜珠支著腦袋看見周鳴初,問江欣:“你跟他上次吵架了?”

江欣沒說話。

盧靜珠一邊肩倒向她:“喜歡就要去爭,太端著,沒什麼意思的。”自矜感太強,死要麵子放不開,主動過就要等彆人回應的,這種心態是一種詛咒。

江欣把目光從周鳴初身上調開,她當然不是盧靜珠這樣的紅塵精英,沒辦法在每一段感情裡都遊刃有餘,但想起她上一回受傷的事,剛好她那個前男友是認識的。

江欣說:“我早告訴過你那個人不正常,他們一家人都有點問題。”過兩秒又說:“你以後出門還是當心一點。”

盧靜珠哈哈哈地笑出聲,托著下巴看她,一臉嬌俏地問:“你咒我啊?”

江欣搖搖頭,她說那樣的話不是同性間的刻薄,完全出於朋友間的一種善意提醒:“我不是開玩笑的,你確實要多個心眼。”男人玩女人,女人多數鬨一鬨,好搞定的自尊心強的自己就走了,女人玩男人,碰上瘋子的概率要大很多。

盧靜珠對她的說教不以為意,但充分尊重她的個性。

理性的另一麵是傲慢,江欣這個人是典型的精英心態富家女,說得好聽叫內在秩序感強,不過就是一種自我標榜。

她或許不覺得自己偶爾露出來的優越感有多讓人不舒服,但就是因為自己不覺得,才更讓人不舒服。

所以盧靜珠認為,這些人其實都不配被愛。

她放下杯子走人,出去時看到周鳴初和許明燦在一起,視線也就一掠而過,跟他們一個錯麵,打聲招呼就走了。

出去時,隱隱感覺空氣濕度有增加,但到第二天中午才開始有下雨的跡象。

下午的時候文禾跟著章茹去看演唱會,章茹朋友的車掛了兩地牌,她們直接坐車過關去香港紅館。章茹說那裡是一生人必去一次的演唱會場館,音效觀感都特彆好,就算坐山頂也能看到歌手。

車子開上深圳灣大橋,文禾給梁昆廷發信息,讓他去樓頂幫她收一把椅子。

梁昆廷笑她:『你潔癖比醫生都重,休息時間全用來搞衛生了,陽台的椅子也要刷一遍。』

文禾說:『那把椅子被貓尿了幾回,我也是後來才發現的。』

梁昆廷想了想:『是棕色藤椅,我坐過的那把?』

等了會,那邊隻發來一個表情包,說過港沒信號了。

梁昆廷搖搖頭,不由發笑,繼續叫下一個號。

病人進來,他習慣性往門口看一眼,愣住。

丁彩坐在他麵前,病曆放桌麵,一開始沒說話,直到梁昆廷開口問,才講了句:“頭痛。”

“還有其它症狀嗎?”

“眼睛也痛,還有下巴。”丁彩低頭看著地麵的磚:“三個月前去看過中醫,在耳朵後麵紮了一針,放完血好很多,但最近又開始痛。”

梁昆廷判斷了下:“可能是三叉神經痛,先照個CT看看。”

他盯著電腦在打字,看起來很平靜,丁彩抬頭看著他光潔挺拔的襯衫領子,眼眶忽然又紅又痛。

打字聲停下,梁昆廷頓了兩秒,低聲問:“你不是在做教培麼?”

丁彩說:“機構倒了,我從北京去的深圳……”又回深圳回來廣州,找了個醫美醫院給人當助理。

她越說聲音越小,也不想讓他看見她的窘迫,多可憐呢,這麼多年,她好像越混越差。

梁昆廷不知道該說什麼,沉默著給她開了檢查單,丁彩接過來,抓紙的聲音在兩人之間利得像刀,她再沒說什麼,起身走了。

手機震了下,梁昆廷收到文禾發的消息,說不用去接她,她朋友會把她送到家。

梁昆廷看著手機,想起很多事。

他最先想到文禾,無比清楚自己現在喜歡的是誰。

他喜歡文禾,見她的第一麵就開始留意她,小心但得體,善良裡有一股韌勁的女孩子。他感受到她的敷衍和退避時曾經也放棄過,隻是沒堅持多久,又還是被她吸引。

他見過的銷售多得像流水,她不算業務能力多強的那一個,但絕對是他忘不了的那一個,以至於後來見的醫療銷售都忍不住要跟她比較,話多了少了,儀態太板正還是過於鬆弛,他總要一遍遍把她從心裡扯出來,次數一多,慢慢就塞不回去了。

收收心,梁昆廷回複文禾一條消息,怕趕不及又給他大伯打了個電話讓幫忙收椅子,然後繼續手頭的工作。

下班時烏雲滾動,梁昆廷又被主任叫去對了一份病曆,果然外麵就下起了雨。他撐著傘出去,看到丁彩站在門診大樓的外麵,她不知道站那多久,人像抽了魂。

她沒帶傘,梁昆廷沒想載她,也沒想再跟她單獨相處,於是頭也不回地去停車場。

路上卻想起他們談戀愛的事,大學那會感情很好,但到家庭這邊卻怎麼也說不攏。

他父母是沒什麼主見的人,買車買樓都愛聽他大伯的,因為他大伯以前給台灣人的廠當過廠長,最高峰的時候管一千多號人,曾經也很風光。

而他大伯又是個很複雜的人,覺得外地人素質都低,會偷東西會占便宜還會用□□交租,所以一度很排外,但08雪災的時候又是他大伯最積極發動親朋好友去給外地人送被子和吃的,可是一到他交女朋友這件事,再次變成自尊自大的本地佬,堅決不同意他找外地妹,還因為身高問題說150是半殘,掛瓶都掛不上去。

他因此跟他大伯吵了一架,有足足兩年都沒來往,她也因此跟他分了手,畢竟沒有人能受得了那樣的羞辱。

分手後她去了北京做教培,偶爾聽到消息,每次都以為她過得很好。

他也希望她過得好。

梁昆廷啟動車子,開出停車場的同時,丁彩也直接走進雨裡。

梁昆廷想裝沒看見,他往前開了一段,開出道閘再開到外麵馬路,雨明明隔著車殼卻像拍在頭頂和肩上,他在紅燈前出神,最終,卻還是調頭開了回去。

丁彩已經渾身濕透,見梁昆廷撐著傘從車裡過來,她猛地投入他懷裡,嗚咽起來。

雨下得越來越大,誰也分不清誰是誰。

文禾一無所知,後來那好幾天她都在回味演唱會,不僅是氣氛,還有聽現場的感覺。

但該做的工作還是要做,該收的款還是要收,該去的應酬也還是要去。

這天請的是華東那邊的幾個客戶,大概上次招待江欣的時候文禾表現不錯,又因為客戶是皖北的,所以經理再次叫上文禾,讓她主要照顧客戶老婆。

文禾在這場飯局上見證了一場拉郎配,先是客戶老婆說有個外甥女,外甥女從小港片看多了,對粵語地區有一種深刻的向往,就想找個廣東的男朋友。

“廣東人不一定都講粵語,我就講客家。”萍姐接話說:“但我們周總講粵語。”

客戶老婆看了眼周鳴初:“周總……有女朋友嗎?”

萍姐笑著說:“反正我們沒見過他女朋友,周總平時太忙,可能沒空交。”

這麼年輕有為還單身,客戶老婆多看了周鳴初兩眼。

私下糟蹋領導是樂趣,應酬場上糟蹋領導卻是一門藝術,萍姐馬上說:“以前講南水北調,現在南男也可以北調,而且交通這麼方便,幾個小時就到了。”

一個話題把場麵炒得很熱,你來我往講幾句,順暢地走酒繼續彆的話題。

雖然桌麵上像開玩笑,但客戶老婆去洗手間的時候,拉著文禾問:“你們周總真的沒女朋友?”

文禾也說:“我沒見過。”

“哦,他人怎麼樣?”客戶老婆明顯是上心了,問人品,問性格,還問家庭問父母。

文禾帶著她避開地上有水的那一帶,笑笑說:“不好意思,這些就不是太清楚了,周總平時不怎麼跟我們聊這些的。”

席間正熱鬨,在講一道叫威士忌乳鴿的菜,說是老式粵菜,不常見。

客戶老婆順勢說:“我外甥女也喜歡吃粵菜,之前來過一次說沒吃過癮,我下次再帶她過來,讓她嘗嘗。”

都知道她在跟周鳴初說話,周鳴初點點頭:“隨時歡迎。”

席散後,萍姐去送她自己的客戶,文禾處理完酒水開票那點事走去外麵,隻有周鳴初站在那裡,他沒做聲,文禾也沒有多餘的心思。

對周鳴初,他感覺他有一段時間不是愛理不理就是沒事找事,現在他不說話,仿佛又回到她剛來銷售那會。據此,文禾又想起跟著他的第一場應酬,到現在也這麼久了,她已經改掉咬吸管的壞習慣,隻是還沒能請章茹吃那人均2000的高檔菜,大概還要等她再奮鬥個幾年。

思緒飛馳,梁昆廷打來電話說已經到了,萍姐跟經理也回來報了一點事給周鳴初,所有人下樓,各回各家。

從樓上到樓下再到開車走人,周鳴初沒跟文禾說過一句話,也沒往梁昆廷那邊撇過一眼。

這是他原本的樣子。

文禾上車,梁昆廷給她買了解酒的東西,問她:“頭痛麼?”

文禾靠在副駕:“還好,就是有點暈。”

梁昆廷伸手摸了摸她額頭,再探了探脖子:“有點熱,你睡一會。”他把車裡溫度調高一些:“我慢點開,你要是不舒服就說。”

文禾嗯了一聲,後麵她全程沒出聲,因為他開得很穩,但環島拐錯兩次,到樓下的時候又差點開錯巷子。

文禾看了看他,心裡微微異樣,但今晚那個客戶的老婆性格直爽能講又能喝,她也跟著喝了不少,人又困又暈,回家洗了個澡倒頭就睡。

睡得還算可以,轉天到公司上班,精神也還不錯。

小蔡跟她不一樣,苦著張臉不想出門,說又要去碰壁。

她哼哼唧唧地賴到文禾這裡,文禾看她難受,隨便抓著她跑過的醫院問了幾個問題:“這間醫院幾個門診?”

小蔡搖頭。

文禾再問:“那邊的同行群加了沒有?”

小蔡再搖頭。

文禾又再問:“你常跑的這個科室,他們聚會一般在哪裡?科室都有些什麼設備,年限多長,維修過多少回知道嗎?”

小蔡直接被問垮了,感覺自己這麼多天白跑。

她又黏人,抱著文禾的腰,腦袋埋在她脖子上像條蟲:“我死定了,我肯定要被開除了……”

文禾好笑,又被她蹭得癢,站起來的時候剛好前台發來消息,說樓下有人找。

文禾下去,看見的卻是丁彩。

丁彩坐在等待區,她明顯很忐忑很糾結,隻在沙發上斜斜地坐了一點,好像隨時要跑。

看見文禾時,明明是她找上門,卻像被文禾嚇到,攥著手站了起來。

文禾走過去,走幾步忽然頓一下,不是因為看見門口的周鳴初,而是心裡的預料。

周鳴初看著她跟丁彩進了一間會客室,兩個人聲音都不大,聽不清是什麼他也沒想聽清,把車鑰匙放前台:“等一下有個姓宋的過來拿,直接給他。”

“好的。”前台接過來,順便把剛簽收的快遞給他。

周鳴初拿著往電梯間走,看見丁彩從會客室出來。

他想起這個是盧靜珠助理,在醫院見過,隻是奇怪她走得很快,抓著包埋著一顆腦袋。再掃一眼會客室,文禾還在裡麵發呆,定定地坐了會,接著拿出手機劃來劃去不知道要乾什麼,更像一種刺激之下的刻板動作。

周鳴初過去時文禾正好站起來往外走,他感覺她走不穩,一把握住她的手臂:“怎麼了?”

文禾被他扶住,人好像恢複了一點,但眼神還是惘惘的。

周鳴初看了眼丁彩:“她找你什麼事?”

文禾眼圈一下紅起來:“不要問我,不要管我……”她有點語無倫次,想要甩開他的手但自己沒什麼力氣,周鳴初又抓很緊。

文禾咬牙說:“放開!”她眼睛一下流了出來,眼神可憐,倔強中透著一丁點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哀求。

周鳴初猶豫了下,才剛鬆開,看她背影踉踉蹌蹌,兩道肩瘦得像能被風吹得往後退。

他皺了皺眉,拿出手機打給盧靜珠:“你人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