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安室透豎起食指,“有麻煩。”
“喂!”車輛的門被人重重踹了一腳,連帶後備箱都震了兩下,竹泉知雀的後腦勺被安室透護住,但她險些磕疼了牙。
踢車的人聲音無比囂張,中氣十足地大吼:“車裡的人給本大爺滾下來!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
車裡,黑衣組織的成員麵麵相覷,相顧無言。
一向隻有他們搶劫彆人的份,竟然被人搶到頭上了?
這算什麼?大水衝了龍王廟?黑吃黑吃到跨國犯罪集團身上了?
“兄弟,都是道上混的,沒必要吧。”開車的組織成員降下車窗,試圖和平解決,“你搶加油站就算了,給我們行個方便,否則吃苦頭的可是你們。”
“呸!”為首的壯漢啐了一口,滿臉不屑,“誰和你們走一條道?我數到三,不滾下來小心你的腦袋!”
“哇。”躲在後備箱偷聽的竹泉知雀感歎一聲,“惡人自有惡人磨,警察先生你支持哪方?”
“當然是雙方都該被逮捕。”安室透糾正她看熱鬨不嫌事大的錯誤心態,“彆出聲,加油站肯定報警了,警察一會兒就來。”
釣魚執法自然光速出警,區區罪犯,狠狠拿捏。
黑衣組織成員和搶劫惡漢對持之際,烏拉烏拉的警笛聲響徹黑夜。
車上的組織成員臉色一變,驚慌失措後強行鎮定。
“我們是受害者,有什麼好怕的?”開車的人咽了口唾沫,小聲對車裡其他人說,“做口供的時候都機靈點,務必不能被條子發現我們犯罪的證據。”
“安心吧。”同伴安慰道,“違法犯罪的是琴酒老大,我們隻是深夜被迫搬家的可憐社畜而已,條子有什麼資格查我們?”
竹泉知雀:就衝你們一口一個條子,人家查定你們了好嗎?
學學她,用尊稱,禮多人不怪。
光速出警的風見裕也帶警察包圍了加油站,他先裝模作樣地讓人架走演戲演得十分投入的壯漢,再走到黑衣組織車前。
“我們需要檢查你們是否攜帶了違禁物品。”他板著臉。
“查,隨便查。”開車的組織成員故作瀟灑,“我們兄弟幾個清清白白。”
風見裕也點點頭,他二話不說打開了後備箱,探頭一看。
“來人,逮捕他們!”
風見裕也直起身,用力指向車裡的組織成員:“這些人涉嫌人口買賣,證據確鑿,押回局裡審問。”
“什麼?!”組織成員拚命掙紮,探過脖子看向後車廂,聲音叫的比尖叫雞還大聲:“汙蔑!你們是汙蔑!是他們自己鑽進我們車裡的,你們這幫不講證據胡亂抓人的條子@#¥%!#*!”
風見裕也咳嗽一聲,低頭推了推眼鏡。
是的,沒錯,他們是在釣魚執法……但這可是降穀先生的計劃,絕對沒有問題!
“沒事了,你們安全了。”風見裕也假裝不認識上司的偽裝,對他們、尤其是竹泉知雀微笑道,“那邊有自動販賣機,你們想喝什麼?我們需要你們幫忙做個口供。”
“我想喝桔子汁,檸檬茶也可以。”竹泉知雀舉手。
安室透:“咖啡。”
風見裕也任勞任怨地去買了,反正降先生陪在旁邊,他什麼都不擔心。
“真奇怪啊。”竹泉知雀扭過頭看向安室透,“竟然在加油站遇見了搶劫案,警察又恰好在附近,輕輕鬆鬆把那些人逮捕了呢。”
她的語氣很正常,但安室透無端聽出點陰陽怪氣的味道。
“咳。”他清了清嗓子,“我隻是做了點微小的工作。”
竹泉知雀:懂了,釣魚執法第一人竟在我身邊。
紅方臥底真好啊,背後一整個公安機關隨時為他服務,不像竹泉知雀,打報告才有同事臨時來東京出差,孤苦伶仃的。
“現在安全了。”安室透看向她,正色道,“我們來談談你的問題。”
“我?”竹泉知雀疑惑,“我有什麼問題?”
“關於你的委托人,以及你自身的目的。”
安室透盯著竹泉知雀的眼睛:“雖然在之前的談話中你將自己塑造成為了金錢誤入組織的無辜人,我也相信你絕大多數話語是誠實的,但你隱瞞了自己的主觀意願。”
“你是自願被港口Mafia雇傭,帶著定位器坐上黑衣組織的車的,沒錯吧?”
竹泉知雀和他對視,半晌她的嘴角勾起細微的弧度,明知故問:“這算違法嗎?”
“目前還不算,但對警察說謊算。”安室透走近一步,“現在有個新問題,請你如實回答。”
“黑手黨自詡講人情的組織,中原中也的個人風評相比他的同事稱得上道義。而今你剛為他們立功,把你和實驗大樓一起帶走純屬舉手之勞,中原中也為什麼要把你留下?”
整棟樓連人帶牆皮被一起搬走,塗完漆的臨時工隻要跑進實驗樓裡,就絕無被黑衣組織抓捕的可能。可中原中也丟了下她,刷完漆的臨時工站在樓外,坐視她的委托人離開。
安室透質問道:“他故意留下你,是什麼目的?”
真敏銳啊。
竹泉知雀很少遇見這樣敏銳的警察,鬆田警官算一個,眼前的紅方臥底又算一個。
畢竟是警校第一的臥底,能力實在是出眾。
沒錯,最初的計劃中,竹泉知雀本該和實驗大樓一起被中原中也帶離酒廠基地,到偏僻的地方兩人再分開,一個回橫濱,一個回東京。
她故意留下來,當然是為了處理意外出現的紕漏。
紕漏——一位不該在作戰計劃中出現的紅方臥底。
就像安室透料不到中原中也的突然襲擊一樣,港口Mafia二人組也沒想過他的出現。
隻能說太有緣了,大家選在同一個良辰吉日。
黑衣組織、港口Mafia、公安,兩黑一紅組成的大三角,彼此敵對。
竹泉知雀雖然把“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掛在嘴邊,但心裡門清:在正義的警察先生眼裡,來東京出差的中也君絕對在通緝名單上。
沒登過通緝令的Mafia不是好惡役,虱子多了不愁,手下全員惡人,森鷗外已經佛了。
他唯一在意的輿論隻有《震驚!森式株式會社黑心老板竟逼迫員工跳樓》,唯有這件事森鷗外絕不幫太宰治背鍋,其他惡評無法動搖中年男人飽經滄桑的心。
不在意歸不在意,該處理的後續竹泉知雀需要處理。
“今晚的事本該和警方全無關係。”竹泉知雀些許煩惱地想,“黑衣組織遭港口Mafia襲擊,兩個組織怎樣火拚都不關官方的事,偏偏讓警方在酒廠的臥底看到了全程。”
她留下來其實是為了找機會給安室透洗腦,強迫他遺忘今晚的事情。
誰曾想正義的紅方臥底速度這麼快,一通釣魚執法的操作讓竹泉知雀刮目相看。
看你這熟練度,臥底的時候違法之事沒少乾吧?
人才總是惺惺相惜,竹泉知雀擅長洗腦,但普通人的身體承受帶有【詛咒】意味的咒言不是好事。
她決定換個方式。
男朋友是私家偵探的她太了解這群追逐真相的人了,謎題在他們眼裡就像貓咪的木天蓼,完全抵抗不了。
既然如此,那就給他一個謎題,一個比中原中也有趣得多的、神秘得多的謎題。
警察先生不會以為,她真的在後備箱睡著了吧?
“故意留下我的目的啊……沒有什麼目的。”臨時工壓下鴨舌帽,防塵口罩倒是被她不在意地摘下來塞進口罩,露出雌雄莫辨的清俊容顏。
“我又不是港口Mafia的人,當然不會跟著他走。”
“說到底,和警察先生你上同一輛車也是你的強烈要求吧。”年輕人撇撇嘴,“我本來可以自由自在地離開的。”
“我是自由人。”
她笑起來,唇邊的弧度像露齒的鯊魚,“能收到警察先生的警校推薦信是我的榮幸,但很可惜,我離做個好人有東京灣那麼深的距離。”
安室透的手背向身後,握住配槍。
他誤會了,眼前的人不是險些踩在誤入歧途的邊界線,她已經踏入了對麵的世界。
自由人,拿錢辦事的人,與普通罪犯不同,他們職業的一個分支是成為警方的線人。
“光用錢遠遠不夠。”記憶裡,警界的前輩咬著煙嘴說,“自由人與一般線人不同,他們難以被馴服,卻自帶龐大的人脈與不俗的能力,隻為被他們認可的人辦事。”
“比起一舉一動都被盯著的警視廳,自由人才是臥底最該爭取的協作者,提前埋下的釘子未嘗不會成為救你一命的稻草。”
十米外,風見裕也拿著罐裝桔子汁和咖啡小跑過來,竹泉知雀有些可惜喝不到的飲料,但被拷上警車去局子裡喝茶什麼的絕對不可以。
“工作結束,容我說一聲再會。”竹泉知雀舉起雙手,握拳的右手緩緩張開。
小巧的遙控裝置藏在她的手心,安室透頓時變了臉色。
滴——
設置在車輛後備箱的炸.彈轟然一聲,火焰與氣流的煙花在加油站上空升起,所有人第一反應隻有逃!玩命地逃!
“下次見麵,能叫破我身份的話,我也不介意替警察先生你辦事哦。”
“當然,要收費的。”
劇烈的火光中,隱沒在煙塵之後的人影高高揮手。
她的聲音縱使被爆炸聲掩蓋,落在安室透耳中卻是那樣清晰。
“降穀先生!”風見裕也頂著氣流跑過來,氣喘籲籲地撐著膝蓋,“已經呼叫了消防車。萬幸,沒有人員傷亡,犯人也沒有逃脫。”
“還有一件事,檔案檢索結果出來了。”風見裕也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在全國檔案裡檢索降穀先生發來的照片,顯示的結果是查無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