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很喜歡吃沙丁魚罐頭。”
“現在呢?”
“現在不喜歡了。”
竹泉知雀艱難地、難以呼吸地說。
要問為什麼, 因為她現在就像一條被裝進罐頭裡的沙丁魚,和另一條更大隻的沙丁魚關在一起,為爭奪稀薄的空氣打得你死我活。
“你可以不必那麼用力地呼吸。”安室透欲言又止,“雖然能看出你的努力, 但靠把空氣全吸走的方式完成一場謀殺是不可能的。”
“請閉嘴。”竹泉知雀不聽不聽, “作為被謀殺的對象, 你乖乖等死就好,不要乾擾我的勞作。”
她的發言愈發像個邪惡的犯罪分子,但安室透出奇寬容地原諒了她。
畢竟事情走到這一步誰都不樂意, 安室透側了側身,竭力給竹泉知雀留下一塊綣縮的空間。
兩人正藏在一輛車的後備箱中,身體隨車身的顛簸動蕩磕碰。
深山基地實驗樓不翼而飛事件震驚酒廠,黑沉沉的夜裡, 五架直升飛機螺旋升空,追在半空中的小白樓後狂飛。
他們的努力注定徒勞, 一旦直升飛機開到橫濱領空,這些昂貴的玩具港口Mafia便不客氣地笑納了。
森鷗外:我們去東京出差搶劫, 可以。
森鷗外:你們來橫濱跨境試飛, 不可以。
雙標人的快樂就是這麼簡單~
琴酒沒有上直升飛機, 他或許是想親自出手和中原中也對線, 但無奈基地亂成了一鍋粥,身為大哥的他必須留下來安撫群眾。
安撫, 指凶神惡煞地掏出槍指向所有分貝超過60的人:再吵就一槍斃了你。
好冷酷一男的, 沒有半點人道主義精神。
好在全酒廠都知道他的德性, 沒有人抱有“大哥嘴硬心軟”的OOC天真幻想,深夜加班費的問題屁都不敢放一個,老實巴交地無償勞動。
竹泉知雀不想加班, 恰好安室透也不想。
威雀威士忌/波本威士忌又不在現場,加班關我臨時粉刷匠/研究組臨時組長什麼事?
中原中也的到來宣告深山基地位置暴露,全體員工打包搬家,兩個不想出力氣參加體力活的臥底決定把自己像行李一樣塞進後備箱,等人開車拖著走。
竹泉知雀想和紅方臥底分開上車,道不同不相為謀,她明天還有課呢。
“不行。”安室透一口回絕,“我承認你很有勇氣,也很機靈,但你沒有受過專業的潛伏訓練,我不能放你一個人。”
“可是兩個人很擠。”竹泉知雀提出異議,她指著塞一個人都夠嗆的後備箱,“在被敵人發現之前,我會先一步缺氧而死。”
她的困難在安室透眼裡顯然算不上困難,獨斷專行的公安否決了民眾的提案,像趕小雞仔一樣把竹泉知雀趕進後備箱。
竹泉知雀:好恨,他就是仗著我個子矮根骨軟。
她這輩子的柔韌度都用在今天了。
後備箱哢得一聲合攏,黑暗中隱約能聽見外麵人走來走去的交談聲。
他們還在討論像白蘿卜一樣被人拔走的實驗樓,竹泉知雀無暇去聽這些人有意無意為中原中也吹的彩虹屁,她耳朵裡隻有骨頭嘎吱嘎吱的呻.吟聲。
“警察先生,你聽見了嗎?”女孩子用氣音說,“萬一我腰椎間盤突出,你要負全責。”
竹泉知雀以一種彆扭的、超越人體極限的方式蜷縮在安室透懷裡,她的鴨舌帽和口罩被蹭歪了,額頭抵在男人胸口。
“忍一忍。”他徒勞地安慰。
安室透的柔韌性沒有她好,他以還算在正常人接受範圍內的姿勢側躺在後備箱裡,胸前趴著很小隻的一團。
安室透看不見竹泉知雀的臉,聽她的聲音像是真的難受,隻好低聲和她說話分散注意力:“我之前說給你寫警校推薦信,是認真的。”
“雖然並非出自你的個人意願,但你的確卷入了非常危險的事件。”安室透在車輛顛簸中護住竹泉知雀的後腦勺,“這個組織,即使普通的警察也不知曉其存在,隻有少部分被篩選出的人與之抗爭。”
“聽起來警察先生你成績不錯的樣子?”竹泉知雀好奇地問。
安室透:“還好,同屆第一。”
可恨,竟是學霸,竹泉知雀酸了。
“如果你願意讀警校,畢業後可以直接來我的部門工作。”安室透勸說,“雖然加班很多……但我姑且算個好上司。”
【親愛的打工人,您收到了新組織“警方陣營”的打工邀約,同意or拒絕】
【PS:該陣營為守序善良陣營,加入後善良度+50,邪惡度-100,獲得裝備警察製服×1、合法配槍×1、不合理加班×N、工資少許、假期少少許。】
【PPS:目前您的陣營為混亂中立,所屬組織港口Mafia+黑衣組織,預測與新陣營相性極差,若要轉職請先進行為期一年的思想道德教育、好人好事教育、普法教育、惡役矯正教育等。】
【PPPS:親愛的打工人,鑒於您同時身兼帝丹高中學業和兩份打工,請在做好禿頭+減壽雙重debuff加持的心裡準備再同意邀約。】
竹泉知雀:拒絕!不許默認通過,我要拒絕!
可怕,太可怕了,黑洞黑色的明天在前方等著她。
“我不行的。”竹泉知雀十動然拒,“警校一定有很多擒拿、搏鬥課程,我不要,我怕疼。”
“男人怕什麼疼?”安室透不重不輕地拍了下她的頭,“多打籃球多喝牛奶,畢業時說不定能長高十厘米。”
竹泉知雀:我對中也君發過誓,絕不背叛我們的一米六聯盟。
話說這位不知名的正義紅方臥底雖然人不錯,但眼力不怎麼行,他們都挨得這麼近了,還沒發現她的真實性彆。
“他缺少一點正確的人體知識。”竹泉知雀想,“我和他擠在一起隻是腰椎間盤突出,換個男人在這裡盆骨已經裂成兩段了。”
懷中人不吭聲了,安室透以為自己的話戳中了她的痛點,也沒再開口。
他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灑在胸口的呼吸漸漸輕了不少,勻速清淺。
“睡著了?”安室透難以置信,“逃命途中,這家夥睡著了?”
心態真好啊,一看就是乾大事的人。
沒心沒肺的人入睡也快,安室透側耳聽著車輛行駛在街道上的聲音,開車的組織成員偶爾交談,話語一字不漏地落入他耳中。
“……中途,加油站……補給……”
安室透心念一動。
這是個機會!
雖然警方和黑衣組織都沒料到港口Mafia今晚的橫插一腳,但組織基地暴露舉家搬遷是事實,趁此機會正好光明正大逮捕一批人!
“不用擔心臥底身份泄露,基地位置高度保密,威雀威士忌都不得而知,波本又怎麼會牽扯到今晚的事情中去?”
臥底期間安室透屢次有逮捕組織成員的機會,都因為擔心臥底身份暴露選擇了忍耐,今晚卻是天賜良機。
“他們會在加油站停下補給,警方需要一個借口,一個明目張膽要求他們解釋自己行蹤的借口……”安室透陷入思索。
警察不能無證據逮捕罪犯,就好比琴酒堂而皇之開著他心愛的保時捷滿大街亂逛,能攔下他問話的隻有查酒駕的交警。
同理,詢問公民行蹤是侵犯隱私權的行為,必須尋求一個合理的場景——比如,當組織成員卷入一個案件,要求在場的他們配合調查便合情合理了。
發生在加油站的案件,果然隻有那個吧。
安室透摸出手機,盲打發送短信給風見裕也。
車輛繼續行駛,睡在他懷裡的人翻身翻到一半因位置太窄不得以重新翻回去,委委屈屈地呼呼小睡。
“再忍忍吧。”安室透拍了拍她的後背,“過會兒去警車上睡,整個後座都是你的。”
得虧竹泉知雀沒有聽到這句話,不然她絕對嚇得當場跳車逃亡。
漆黑一片的車廂中安室透的手機短暫亮屏,他看了眼風見裕也的回複,接下來隻剩下等待。
乾等著怪無聊的,尤其是唯一能說話的人自顧自睡得噴香,無聊加倍。
安室透挪了挪手臂,手指勾起竹泉知雀臉上的防塵口罩,輕輕下拉。
口罩下是一張年輕的,雌雄莫辨的臉。
他端詳片刻,用手機拍了一張照片,發給下屬檢索檔案。
檢索檔案需要不短的時間,安室透在腦內用自己學過的專業知識勾勒人物畫像。
身高偏矮的年輕人,社會邊緣人物,性格不太規矩,頭腦聰明,擅於說謊。
典型的,距離誤入歧途隻差一步的社會青年。
假如安室透沒有選在今天行動,不幸被黑衣組織捉住的臨時工或許並非死路一條。
就像安室透一眼看出她極具天賦想推薦人讀警校一樣,組織自然也能看出她性格中偏向灰色的一麵,將其收納為新成員。
到時候見到她的就不是公安警察降穀零,而是波本威士忌。
“在波本眼裡,她大概就是好用但必須逮捕送去監獄服刑的罪犯了。”
命運正是如此神奇又難以捉摸的存在。
仔細想想今天的行動還蠻成功的,得到了新型子彈的製作方式,目睹了琴酒在重力操縱使麵前的無能狂怒,還解救了一名險些誤入歧途的年輕人,物色到未來出色的下屬。
不僅如此,還有一顆豐收的果實等待采摘。
車輛在刹車中停穩,前傾的慣性鬨醒了補眠的竹泉知雀,她朦朧地眨眨眼。
女孩子打了個嗬欠,她先摸摸自己的後腰確定沒有哪根可憐的骨頭裂開,耳畔突然闖入一陣嘈雜。
“怎麼了?”竹泉知雀疑惑抬頭,“我們被運到哪兒了?”
要是有選,她想被酒廠員工卸貨丟進海裡,正好一路遊回公寓,精神滿滿地換上校服去學校。
人家晨跑她夜泳,多麼健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