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濱是一座不夜城。
“這不是我大半夜不得安眠的理由。”被迫從床上爬起來加班的森鷗外抱著愛麗絲痛哭, 一點兒Mafia首領氣概都無,“彆隨便給城市戴上不夜城的稱號,給我按時下班好好睡覺啊喂!”
金發紅裙的小女孩幸災樂禍地笑了兩聲。
她是異能生命, 她不睡覺, 也不加班, 不懂你們人類的苦。
首領辦公室一片漆黑,森鷗外陰暗爬行, 他負手而立站在視野廣闊的落地窗前, 望向燈火通明的港口。
港口上空飛著直升機若乾,巨大遊輪上活躍著黑衣人若乾, 皆為港口Mafia所屬。
一般而言, 港口Mafia出動不是火拚便是血洗, 但今晚不同,今晚他們是正義之師。
正義之師——聽見這四個字, 森鷗外牙都疼了。
他倒不是沒有洗白名聲的心,每年港口Mafia用在公關上的花費金額驚人,多數都是為了壓下“港口Mafia是黑心組織,員工工作壓力大天天跳樓”的負麵新聞。
但森鷗外最多撤一撤新聞稿, 雇水軍大力宣傳他們完備的五險一金、人身意外險和餐補飯補製度,再如何發通告吹自己, 都不至於頂著“正義之師”四個字招搖過市。
這麼離譜的行為, 一看就不是他許可的!
百分百是某人的作風。
某個按理該在東京好好上學卻不知為何突然回橫濱搞幺蛾子的人的作風。
森鷗外:“我前些天聽說竹泉君腿斷了,拍戲都是坐輪椅。”
莎朗·溫亞德聯名工藤優作的電影火遍全國,森鷗外就算原本沒打算看,也在收到雙黑的電影院損壞賠償單後不得不去觀摩一番。
在銀幕上見到熟人的感覺十分奇妙,早知道竹泉知雀在演藝圈才華過人,他就不派人出去臥底, 改出道成為偶像為港口Mafia創收豈不甚好?
聽聞竹泉知雀摔斷腿的消息,森鷗外雖然不理解中途發生了什麼,但也囑咐她好好休息,最好安分一陣不要搞事。
竹泉知雀前腳答應,後腳王者歸來,給深夜睡熟的森鷗外一擊加班重拳。
莫爾貝斯號今夜登錄橫濱港口的事森鷗外知道,來和港口Mafia談生意的資本家嘛,森鷗外一臉輕鬆地派出生意人A,早早下班等明天A來報告。
臨近下班前,森鷗外收到太宰治翹班的消息,他不以為然。
現在回想起來,一切早有端倪。
森鷗外明明隻缺席了幾個小時,卻像少看了一集似的,呆滯麵對突然暴走的劇情。
黑衣組織為了報複港口Mafia攜帶狙.擊.手和炸.彈登上了莫爾貝斯號?
他派出去的敬業臥底竹泉知雀跟著逃票上了船?
遊輪裡藏了十二枚炸.彈,但十二枚炸.彈的引爆權不知為何落入了竹泉知雀手裡?
A的下屬cosplay酒廠員工發表惡人宣言,硬搶走琴酒的戲份讓酒廠大哥無話可說?
一條條消息彙報到森鷗外麵前,再是太宰治帶人神兵天降,港口Mafia以絕對正義的救世主身份光明正大出場,踩著黑衣組織的腦袋狠狠刷了一波聲望。
“船上不少遊客非常感謝我們港口Mafia的壯舉,聯名製作了錦旗想獻給BOSS。”
廣津柳浪恭敬地問:“是否將錦旗掛在組織正門口並寫進今年人事部招新手冊中?”
森鷗外:當然要!那可是錦旗!
他當醫生的時候都沒收到妙手回春的錦旗,沒想到當了黑手黨頭頭後反而收到了,真是世事無常。
真該讓武裝偵探社和異能特務科看看,誰才是橫濱最受群眾歡迎的良心組織——錦旗,你們有嗎?
看在錦旗的份上,竹泉君害他加班之仇他就不計較了,人家一片好心為組織名聲著想,身為首領的他應當大氣容人。
溫和穩重的笑容重回森鷗外臉上,他清了清嗓子:“太宰君和竹泉君做得很好,我想聽他們更具體的行動報告,可以讓他們回來了。”
廣津柳浪:“這個……”
儒雅的老者語帶遲疑,豐富的職場經驗讓他緩聲道:“乾部A也全程參與了莫爾貝斯號行動,BOSS不如聽他彙報?”
森鷗外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
他深呼吸,拿出了多年的養氣功夫:“……人呢?”
把他轟起來加班的兩個罪魁禍首,他們人呢?
廣津柳浪翻遍了自己腦海裡委婉的修辭手法,但無論他怎麼斟酌語句,事實就是事實,不如簡單點,說話的方式簡單點。
廣津柳浪:“跑了。”
太宰治帶著竹泉知雀跑了。
加班是什麼,不存在的.jpg
港口Mafia大樓,被關在審訊室接受新人教育的特級咒靈猛地抬頭看向天花板。
是錯覺嗎?首領辦公室一瞬間產生了足以誕生新特級咒靈的怨氣?
好可怕,特級咒靈【中央暖氣】瑟瑟發抖,不愧是被稱為咒靈禁區的橫濱,好可怕。
“阿嚏!”
竹泉知雀打了個噴嚏。
怎麼回事?剛剛是不是有人在詛咒她?橫濱竟有敢詛咒她的詛咒師嗎?
“感冒了?”太宰治側頭,“今晚的海風很大呢,你穿的還是露背裙。”
“我之前就想問了,是誰幫你挑的裙子?”
自詡惡役的竹泉知雀很少穿一身白,但白色出乎意料地適合她,純淨,聖潔。
“一位試圖讓我改邪歸正被公安招安去讀警校的紅方臥底。”
竹泉知雀扯了扯脖頸上的雪白蕾絲,“純白中包含了他不切實際的期盼,也蘊含著他對酒廠統一色係的叛逆心情。”
反抗期人人都有,她理解。
“好懷念啊。”竹泉知雀走在熟悉的街道上,伸了個懶腰,“我多久沒回家了?家裡不會積灰到住不了人吧?”
“不會。”太宰治肯定地說。
“你怎麼知道?”竹泉知雀好奇,“我可沒叫定時上門清潔服務。”
“因為我偶爾會住在知雀家。”
黑發鳶眸的少年掩嘴打了個嗬欠,困倦地說:“失眠頻繁的時候,被迫加班的時候,住所被中也堵門的時候……之類的。”
也有時候他不知不覺往這邊走,走到門口才意識到房子主人早不在家了,又懶得折返回去,索性睡上一晚。
竹泉知雀和太宰治相識已久,知道她的摯友住在集裝箱。
沒錯,太宰治住在集裝箱。
不愧是她的摯友,十分賽博朋克。
竹泉知雀尊重友人的喜好,但不管怎麼說公寓肯定比集裝箱住得舒服,太宰君喜歡來她家裡蹭吃蹭睡實乃人之常情。
她一點兒也不介意朋友住進家裡,房子買來是為了住人,憑白空著豈不可惜?
“所以是太宰治幫我打掃的房間嗎?大感謝。”竹泉知雀先道謝,而後不放心地問,“你有沒有進過我的廚房?”
不擅長廚藝的竹泉知雀這麼多年從未被冠上廚房殺手稱號,不為彆的,隻因有太宰治為她墊底。
他的廚藝是遠月十傑第一席看到都大受震撼的等級,如果說有什麼能徹底摧毀料理人百折不撓的意誌,當屬太宰治的名菜:活力清燉雞。
難以名狀的邪惡之物,不祥的代名詞,以地獄的岩漿作澆頭的混沌濃湯,兩麵宿儺見了都望而卻步,不敢輕易嘗試。
竹泉知雀願意為友誼做任何事,除了吃太宰治親手做的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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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太宰治眼神飄忽,“知雀的廚房連燉鍋都沒有,我進去做什麼?”
“對了!”他右手握拳敲擊左手手心,“我幫知雀的廚房換了個風格的裝修,你看看喜不喜歡?”
竹泉知雀:“什麼風格?”
“工業難民風。”太宰治麵不改色,“最近在橫濱很流行的裝修風格。”
竹泉知雀:“……”
竹泉知雀:“太宰君你說實話我不追殺你——我的廚房是不是又被你炸了?”
又。
非常精髓的一個字。
太宰治眼神遊離,太宰治支支吾吾,太宰治露出完美笑容企圖用美色蒙混過關。
竹泉知雀不會被騙——任誰家裡的廚房被同一個人炸毀了三次,都不會被騙。
“我掛在廚房門口的‘唯太宰君與小狗不得入內’的牌子呢?”黑發少女逼近她的摯友,“被你吃了?”
太宰治:“我又不是啄木鳥怎麼啃木頭……話說知雀太過分了!簡直傷透我的心,你怎麼可以把我和狗相提並論?”
他超討厭狗來著。
問題不大,竹泉知雀回頭重做個牌子,寫:唯太宰君不得入內,狗可以進。
這下他不和狗相提並論了,人不如狗。
竹泉知雀氣勢洶洶地拎著癱在地上變成餅餅的太宰治上樓,在電梯裡瘋狂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沒事,沒事,區區工業難民風,堅強如她一定能挺過去的!
竹泉知雀走到家門口,她掏了掏口袋,一無所有。
忘記帶鑰匙回來了。
竹泉知雀門口有地毯也有花盆,但她從不像漫畫裡畫的那樣把備用鑰匙藏在地毯下或花盆下。
一點都不隱蔽!就像把自動筆芯夾在門後鏈條上檢驗是否有人進屋一樣,方法是好的,但大家都知道不就沒意義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