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頭一點兒火星在黑暗中明滅不定。
琴酒咬著煙嘴, 看向狙.擊鏡中移動的蘇格蘭。
蘇格蘭正按照他的指示接近舞池裡的目標,琴酒移動狙.擊鏡,一一確定舞廳的前門後門及窗戶,沒有可疑人員。
一對情侶從幕布似的絲綢窗簾中露出半邊身子, 純白色的少女衣衫不整, 低頭整理脖頸上皺起的白色蕾絲,金發男人寸步不離地跟著她, 像是一步也不容許她離開視野似的。
琴酒判斷他們是情侶, 因為這兩人之間的氛圍自帶張力,空氣緊緊繃著一張弦, 容不得第三個人插足。
管他普通的小情侶、吵架的小情侶還是私奔的小情侶, 琴酒興趣缺缺地移開準心,瞄準A和A身邊的遊輪主人貝塔·莫爾貝斯。
兩個目標任務被四個保鏢圍了起來, 謹慎地像兩顆蘑菇蹲在竹泉知雀圈出來的安全區, 打死不挪身。
琴酒嘴邊的煙頭掉在地上, 被高大的銀發男人一腳踩碎,他露出冰冷殘酷的笑容:“伏特加。”
“大哥。”耳麥中, 壯碩的伏特加回應道,“炸.彈全部安裝完畢,分散在遊輪的各處, 保管他們拆了一個還有下一個。不論如何掙紮,莫爾貝斯號我們今天炸定了!”
很好, 琴酒得到了他想聽的消息。
此次任務他點了蘇格蘭和萊伊兩個狙.擊.手同行, 卻帶上狀似無法派上用場的開車小弟伏特加, 此舉當然不是為了幫無能的小弟刷資曆,而是另有安排。
在蘇格蘭和萊伊不約而同忽視伏特加的當下,琴酒派他攜帶大量爆.炸.物登船, 務必把炸.彈安在莫爾貝斯號的每一處。
這種艱巨的任務本不該交給伏特加一人完成,但貝爾摩德親自給威雀威士忌請了帶薪假,琴酒沒法把坐輪椅的少女強行拎過來加班。
她進可狙.擊,退可裝彈,強攻和輔助都是一流,實在很好用,是每個上司都忍不住壓榨過頭的天選打工人。
威雀威士忌不在,琴酒始終留神關注伏特加的行動,令他沒料的是,伏特加竟然十分順利地圓滿完成了任務。
還以為他沒人幫忙多少要出點意外的……難道伏特加隻是看起來沒腦子,實際上還是有腦子的?
琴酒莫名想到威雀威士忌剛拿到代號的時候,因為她進入組織之後一直是琴酒和貝爾摩德在帶,熟知職場社交禮儀的竹泉知雀特意帶了出師禮物給他們,伏特加沾琴酒的光也得了一份。
她給伏特加買了一箱六個核桃。
“多喝,補腦。”黑發少女傾情安利,信誓旦旦拍著胸脯說,“酒廠人不騙酒廠人,信我沒錯。”
琴酒親眼看著伏特加收了禮物,吭哧吭哧扛回家,八成是喝了。
效果真有這麼好?
倘若能改善伏特加的智商,琴酒願意命令酒廠旗下的所有酒吧上架新品——六個核桃。
伏特加不知道大哥腦子裡想了什麼,他的智商一直在波動,但怎麼波動都處在智商低穀區間,竹泉知雀送他六個核桃比起補腦,更多是鼓勵的意思,給伏特加一點兒心理安慰。
伏特加確實有被安慰到,他自覺變成了聰明人,足以勝任大哥安排的一切任務。
今天也是,伏特加看著空空如也的行李箱,滿足地擦擦額頭的熱汗。
很順利,非常順利,沒想到能這麼順利,簡直如有神助。
要不是沒親眼看見有誰從田螺裡爬出來,伏特加都懷疑是田螺姑娘幫他安裝了大部分炸.藥,否則怎會順利得像上了油一樣絲滑?讓他都有點不安了。
黑色西裝的壯漢離開走廊,走向樂曲陣陣的舞廳。
他前腳離開,後腳一位黑白製服的服務生端著托盤路過,他彎腰拉開電箱的門,露出線管纏繞的遙控炸.彈。
“第十二枚。”服務生按住耳麥,“是,竹泉大人,我立刻接管起爆權。”
舞廳樂曲陣陣,悠揚的小提琴聲吹散在徐徐的海風中。
時間一分一秒走過,在A的催促下,莫爾貝斯號的主人貝塔·莫爾貝斯強撐著站起身,宣布他的生日宴會開場。
“莫爾貝斯先生為什麼不站到聚光燈下?”一位賓客好奇地和同伴閒聊,“他站的位置好偏僻。”
和賓客有同樣疑問的人還有很多,貝塔·莫爾貝斯沒有解釋的餘韻,在知曉自己的遊輪上登陸了不止一個恐.怖.分.子後能控製住不腿抖已是他膽識的極限。
若非港口Mafia給了他承諾,貝塔·莫爾貝斯早就孤注一擲跳海求生了。
“感謝各位賞光鄙人的生日宴。”貝塔·莫爾貝斯手握話筒,他的笑容像強行畫在臉上一樣慘白無力,“首先請熄燈,將聚光燈留給我美味的生日蛋糕——”
砰!砰!砰!
場內燈光連熄,被提前預告的賓客沒有驚慌,紛紛歡呼,營造出生日宴該有的活潑氛圍。
隻有少數知曉遊輪現狀的人笑不出來。
貝塔·莫爾貝斯將顫抖的手藏在袖子下,目光看向舞廳旁的偏門。
按照事先的策劃,遊輪的侍者將推著蛋糕車從偏門進來,聚光燈照在蛋糕車上,一路走到他麵前。
偏門打開了。
六位黑風衣壯漢大步走到聚光燈下。
他們來勢洶洶,風衣仿佛劈開空氣般獵獵作響,殺氣四溢。
男人們被墨鏡遮住的麵容獰笑殘酷,能治小兒夜啼,他們的黑皮鞋踩在地上,仿佛一腳踹進人的心窩。
人群短暫的寂靜,接著掀起軒然大波。
從偏門中走出來的不是事先說好的甜蜜柔軟的奶油蛋糕,突然出現的男人們連頭發絲都染著硝煙和血腥味。
他們還未開口,恐慌的氣氛便如瘟疫般在賓客中蔓延炸開,激起驚濤駭浪。
“莫爾貝斯先生!”有人高呼,“這是怎麼回事?”
貝塔·莫爾貝斯:我才想問,這是怎麼回事?!
他求救的目光還來不及投給誰,六個男人中領頭的一位滿臉不耐地掏槍:“吵死了,給我閉嘴!”
砰!
上抬的槍口打碎了水晶燈的掛飾,掉落的碎片砸在地毯上,人們仿佛被捏住脖子的鵝,臉上驚恐害怕焦慮五味雜陳,卻沒有人敢做第二隻出頭鳥。
赤井秀一抱著狙.擊.槍蹲在高處,看似鎮定的臉色下十分迷茫。
“今天晚上,負責壞人戲份的不是我們嗎?”
琴酒和他有同樣的疑問。
他自認是個惡人,稱他為東京極惡琴酒也不作反駁。
他帶了兩個狙.擊.手和能把遊輪炸上天的大量炸.彈登船,懷抱製造遊輪滅口案的邪惡目的,隻等送終的鐘聲響起便給各位來賓一點小小的酒廠震撼。
誰——是誰搶走了他的戲份?!
琴酒不懂,狙.擊.手固然神秘莫測令人忌憚不已,但裝逼唯有裝在明麵上才最酷炫。
從他選擇狙殺戰術開始,舞台的主角之位便由不得他了。
見場麵安靜下來,六位壯漢滿意點頭,笑容愈發令人害怕得慘叫出聲。
他們暴露在琴酒和萊伊的狙.擊視野裡,卻不見懼意,仿佛一切儘在掌握。
“都給我安分一點。”為首的壯漢從懷裡掏出兩枚遙控器,“瞧瞧這是什麼?”
壞人從懷裡掏出的遙控器還能是什麼?人群中傳來一聲聲急促的尖利叫聲,又被死死捂住嘴,眼角滲出淚花。
如果隻有兩枚遙控器,射擊他的手掌應該能拿下……琴酒瞄準,準備開槍。
仿佛能聽見琴酒心聲似的,另外五位壯漢紛紛把手從懷裡抽出來,一人握著兩枚遙控器。
十二枚遙控器,十二隻手,你射啊?
琴酒黑著臉放下槍,滿腦子的臟話罵不出來。
“十二枚!”男人高聲宣布,“我們在莫爾貝斯號上安置了十二枚炸.彈!”
隨著他得意洋洋的宣稱,不少人臉色灰白地癱軟在地上,幾乎失去了求救的欲望。
“害怕嗎?恐懼嗎?”為首的黑風衣男人踱步,語氣愉悅,“這是我們帶給你們的恐懼,我們承諾為此負責,一定讓各位死無全屍。”
近乎確鑿的死局裡,死亡來臨的腳步踏碎了死寂的空氣,一位膽子頗大的女士強撐著站起身,大聲道:“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告訴我,你們是誰!”
“好問題!”
黑風衣男人手臂高舉,以極為自豪的語氣擲地有聲道:“本次莫爾貝斯號沉船滅口事件,我們黑衣組織負全責!”
我們黑衣組織負全責!
他的聲音盤旋在舞廳上空,盤旋在海麵之上,傳得很遠很遠。
“黑衣……組織?”
“是新勢力嗎?可惡!我會把這個邪惡的名字刻在我的墳頭!”
“該死的,就算是死我也想死在名號更拉風的組織手裡啊!黑衣組織是什麼怪名字?沒品位的東西。”
“隻要穿黑衣服就算加入你們嗎?我今天穿的一身黑,我是自己人,不要殺我!”
吵吵嚷嚷的聲音隨著恐慌傳播,無論是年過四十有家室的叔輩人士還是年紀輕輕的都市白領,都牢牢記住了這個邪惡的名號。
黑衣組織!來生我等與爾等不死不休!
願死後在煉獄化為惡鬼,取你們狗命!
一時間,所有人都咬牙切齒痛罵:狗屎的黑衣組織!
赤井秀一手裡的狙.擊.槍掉下來,險些砸到他的腳趾。
他按住耳麥,真心實意地問:“琴酒,他們是你安排的人?”
他竟然一點兒情報都沒收到,堪稱臥底失格。
同頻道裡蘇格蘭不做聲,他本來負責把貝塔·莫爾貝斯帶到狙.擊範圍,現在任務無論如何都推進不下去了。
寂靜的頻道裡回蕩著琴酒呼吸不穩的聲音。
他仿佛一座活火山,在爆發的邊緣強作忍耐。
“伏、特、加!”琴酒咬碎了牙,以前所未有的恐怖語氣質問他最信任的小弟,“說!怎麼回事!”
“大哥!不好了大哥!”伏特加慌張地說,“我的遙控器失靈了,怎麼按都沒反應。”
在場的蠢貨隻有伏特加一個,剩餘三個人都精明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