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那個“底層世界”, 津木真弓知道得不多,工藤新一不願說。
對此他的說辭是他也無法掌控——雖然津木真弓覺得這人的話最多隻能信一半,但對於“無法掌控”這件事, 倒是多了幾分信任。
如果對方的目的真的是想要找她“合作”找到那個傳說中的“底層代碼”, 那隱瞞消息對於她的尋找沒有任何幫助。
“那是個危險的世界。”
他隻說了這麼一句話。
津木真弓:……不好說和待在你在的這個世界比起來, 哪個更危險。
但當真正接入這個世界後,她發現她還是低估了這個世界的危險性。
她是在一片溫暖的液體包裹中醒來的, 這樣的觸感讓她下意識恍惚了一下, 幾乎以為自己還置身在布滿了營養液的營養倉中。
——如果鼻尖沒有傳來那麼濃重的血腥味的話。
……那灘液體不是什麼營養液,是血。
她躺在一大灘血跡中。
而根據房間外偶爾傳來的槍|聲判斷, 這灘包裹著她的液體, 不出意外應該是人血。
她放緩自己的呼吸, 保持著閉眼的姿勢,微微隙開一條縫, 打量起四周的一切。
第一眼看到的,是身旁死不瞑目的兩具屍體。
……哪怕是對於她來說,一睜眼就和兩具屍體對視,這樣的場景也過於嚇人了。
她克製住自己差點蹦出來的心跳, 繼續觀察。
兩具屍體都是眉心一槍斃命,強烈的子彈衝擊幾乎轟爛了他們大半邊臉, 流出的血與不明漿體, 構成了此刻包裹著她的“溫暖”液體。
還是熱的,剛死沒多久,罪魁禍首很大可能就是門外槍|擊聲的發出者。
確認房間裡沒人,她動了動自己的身體——沒有異常,沒有疼痛,沒有受傷。
……但這看上去更奇怪了, 為什麼在兩具被爆|頭的屍體間,會留下她這個活口?總不能是因為她裝死裝得很成功吧?——但她明明身上連受傷的痕跡都沒有。
她借著屍體的遮掩,短暫地觀察了房間裡的布置,這是一間不大的臥室,能藏人的地方不多,隻有一個衣櫃……
砰——
下一秒,房門被踹開的聲音狠狠錘在了她心上。
!!!
……太快了,她甚至還沒搞清楚狀況,連這具身體的身份都不知道……
鞋跟撞擊地麵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聽到有人的腳步聲在她身旁聽住。
“嗬。”依稀是一個熟悉的男聲,“你留下了活口,蘇格蘭。”
在她終於聽出了這個聲音屬於誰的下一秒,冰冷的槍管抵住了她的眉心。
津木真弓:!臥槽……不會剛接入遊戲兩分鐘就原地去世吧!!???
工藤新一在搞什麼啊!!上來給她個地獄開局她還玩個P啊!!
“等等,琴酒,”又是一個熟悉的男聲,“不對勁。”
津木真弓察覺到額頭上的槍口一頓。
那人從喉嚨裡漫不經心的哼出了一聲,“嗯?”
“剛剛我進來這個房間的時候,裡麵沒有這個……小姑娘。”
從對方的話中,津木真弓判斷了一下,自己這具身體大概和上一局一樣,年齡差不了多少。
琴酒似乎不相信,但蘇格蘭接下來的一句話讓他頓了一下。
“這小姑娘身上一個傷口都沒有,血都是彆人染上去的,我再怎麼愚蠢,也不可能犯這樣的錯誤。”
確實,不管是真失手,還是想要手下留情,絕不可能一個傷口都不留下。
蘇格蘭再度開口,“有點蹊蹺,把人帶……”
“太麻煩了。”琴酒不講理地打斷了他的話,剛剛挪開一點的槍口再度指上了她的額頭。
津木真弓知道,這時候再不“醒”來,就再也醒不來了。
“等……”蘇格蘭下意識要攔他。
“……唔……”
津木真弓皺了皺眉,仿佛剛剛恢複意識般,睜開眼。
隔著漆黑的槍|管,津木真弓和琴酒的雙目對視一眼。
隻這一眼,她就知道……這不是她熟悉的“琴酒”。
她熟悉的琴酒,雖然平日裡也冷著眼,但最多算是習慣性麵無表情,卻不至於如此……
嗜血又肅殺。
她按下心底的異樣情緒,作出受到驚嚇的模樣,像是想要動一動,下一秒,就看到了麵前的屍體。
津木真弓瞪大眼睛,張著嘴巴,似乎想要尖叫,但力不從心,張了好幾下,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啞巴?”琴酒看著她的樣子,挑眉。
津木真弓沒有對他的話有任何反應,隻是一味做出驚嚇過度的驚恐表情,失聲的表演尤為逼真。
她不斷地挪動著身體,想要再血泊中後退,但琴酒指著她眉心的槍|口如影隨形,一路追著她,她隻好手腳並用地表演著。
她伸手在自己腰上狠狠掐了一把,頓時淚水溢滿了瞳孔,一滴一滴往血泊中墜落。
她劇烈的撲騰讓周遭尚未乾涸的鮮血四散飛濺,濺上了麵前那人的鞋尖。
琴酒看著鞋尖上沾到的血水,皺了皺眉,似乎更加厭惡。
“這小姑娘有古怪。”蘇格蘭一再強調,“直接殺了不是明智之舉。”
他看了一眼血泊中無聲尖叫的女孩,頓了頓,壓下心中的酸楚。
“而且,她看上去不會說話,暫時留下活口,也不怕她說出去。”
琴酒的槍口沒有收回來,仿佛饒有興致地看著津木真弓的表演,又或者不知在想什麼。
半晌,他收起了槍。
“這不是你第一次殺人,蘇格蘭,還是平時都習慣在瞄準鏡裡看屍體,第一次看到活的,就受不了了?”
他看著津木真弓,開口的話卻是在和蘇格蘭說。
但無論如何,他至少收起了槍,大概是打消了殺意。
蘇格蘭和津木真弓想的一樣,雖然被諷了一句,但至少看到女孩被保了下來,他心裡鬆了口氣。
“抱歉,我……”
“組織不需要道歉。”琴酒打斷他。
他走到一旁,遠離了血泊中的女孩,點起了一根煙,在繚繞的白霧中,勾勒出一個惡意滿滿的笑容。
“從這個女人開始,習慣它。”
津木真弓:?
蘇格蘭也愣了,隨即意識到琴酒說的“習慣它”,是習慣……近距離殺人。
他收了槍,不代表他放過了她。
他是要蘇格蘭動手。
津木真弓一時不知道做什麼反應,連臉上的表演都空白了一瞬,好在被鮮血與長發擋住。
蘇格蘭咬牙,試圖再挽救一下,“不先審問出她是怎麼進來的嗎?”
琴酒叼著煙,說話間有些含糊,但還是在笑,“不是你說,她不會開口的?”
蘇格蘭臉色更難看——當然,難看不過地上的津木真弓。
如今這個局麵簡直堪稱地獄開局,碰上了殺人不眨眼的真·黑方魁首,她卻連自己的身份都沒搞清楚,難道真的就這樣交代在這裡了嗎?
——開局五分鐘就領便當,簡直刷新了她的失敗記錄。
最關鍵的是……如果她現在死了,會怎麼樣?
她和正統的遊戲係統失去了聯係……
不行,不能在這裡死去。
她慢慢維持著驚恐又絕望的表演,用乞求的眼神看著慢慢逼近的蘇格蘭,一邊緩緩向旁邊退去,想要不著痕跡地伸手去夠血泊中的一把銀刃。
那是她剛剛就看到的,大概是房間裡的死者用來防身的,可惜刀再快也快不過子彈。
……但不管怎麼樣,她不能就在這裡徒勞等死。
“哢嚓”一聲,又一雙黑色的運動鞋踩在了她麵前,恰好踩住了她試圖伸手去夠的那柄匕首。
是蘇格蘭。
津木真弓看著他,見他在琴酒看不到的角度,微不可見地對自己搖了搖頭。
如果說在這之前她都無法判斷對方的紅黑屬性,那在此時,在她發現麵前的人想要救她時,幾乎就能確認了。
但她不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還能怎麼救她。
蘇格蘭端起手|槍,黑洞洞的槍口指住了她的左胸。
她明白了他的意圖,一槍爆|頭沒有活下來的可能,但如果對準胸口,隻要偏過心臟,至少還有少量生還的希望。
但津木真弓不可能把自己的性命賭在他的手軟,和那“少量的希望”上。
她放緩呼吸,壓低重心,計算著出其不意奪下對方槍|支,並避過琴酒的子彈的可能性。
蘇格蘭閉了閉眼,咬牙告誡自己有重要的任務在身,正要不管不顧地扣動扳機,突然一聲冰冷的音調打斷了他。
“停。”
開口的又是琴酒。
下令殺人的是他,阻止蘇格蘭開槍的還是他。
蘇格蘭鬆了口氣,放開扳機,卻作出不滿的語氣:“怎麼?又不殺了?”
琴酒叼著煙,繞過麵前的血泊,走到她麵前,蹲了下來。
他似乎在認真觀察她。
——但他明明剛剛已經看了她那麼久,還有什麼沒看夠的?
槍口撩起了她被血漬糊在臉上的留海,琴酒終於在今晚第一次看清了她的全貌。
他的麵上還是沒有什麼情緒變化,連那仿佛看屍體的目光都沒變過,隻是沉默了兩秒後,淡淡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