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小靜看著顧平安, 緩緩點點頭:“對,小賈是我砸死的,他當時就不動了, 我是氣瘋了, 沒想過殺人, 見他暈了就過去看, 可他頭上流了好多血, 那些狗就圍了上來,我嚇壞了, 轉身就跑。”
大家都很驚訝, 還以為小賈是被鬥狗咬死的。
顧平安道:“這樣就說得通了,紀山把那裡收拾乾淨,是替你收拾殺人痕跡。”
紀小靜眼裡有了淚:“沒錯,是我爸幫我處理的, 當時我爸住院, 我媽在醫院陪床。我在醫院廁所裡簡單洗了洗, 可我爸還是發現我不對勁, 他追問我怎麼回事,我沒說, 看了他跟我媽一眼就離開醫院。我當時想找地方打電話自首, 沒想到我爸居然偷溜出醫院一直跟著我,他不讓我報警, 說會幫我處理好。”
黎旭問:“他怎麼處理的?小賈的屍體確定扔河裡了嗎?”
“我不知道, 他說他自己處理,還說他反正快死了,要是被發現,他就自己認了, 讓我把嘴閉緊。”
紀小靜哭道:“我爸還說是他連累了我。不是的,是我沒用,我爸媽都不叫我去賺錢,是我自己非要去的,結果鬨成這樣,我爸病成那樣還要替我操心!”
顧平安歎口氣:“小靜,這不是你的錯!你乾哥趙誌鵬呢?你爸沒找他幫忙嗎?”
“沒有,我哥本來就打算出去打工了,為了陪我才留在KTV。我跟我爸都沒告訴他,當時甚至連我媽都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爸怎麼處理的,但他一直開導我,我覺得我挺過去了,可一回去就做惡夢,總夢見那些狗往我身上撲。我爸就叫我媽帶我去我姥姥家。”
黎旭問:“你也不知道你爸為了你的事報複方啟?”
“不知道,我爸讓我媽陪我看看病順便換換環境,我媽買房的時候說是跟親戚借的錢,我信了,她還說我爸很快就過來,我姥爺給他找了個老中醫看病,我也信了。”
紀小靜長出一口氣,“我以為一切都會好的,我會慢慢忘記方啟,忘記那場惡夢。可昨天社區的人找上門,我媽就慌了,她晚上睡不著,跑出去給醫院打電話,人家都在忙,也不幫她喊我爸,她就更慌了。我問她到底怎麼回事,她就抱著我哭,我問她是不是知道我的事了,她哭著說不知道,又說要帶我去彆的城市住,問我是喜歡西北還是去海邊。”
“你爸都跟她說了?她隻是假裝不知道?”顧平安問。
“對,我媽其實都知道了!我爸還讓她留意著我不要懷孩子,懷了也要打掉。他跟我媽說如果我沒懷孩子,也在慢慢變好,就不要再提那件事,假裝不知道。他還說那些害我的人都會有報應,還讓我媽跟我不要再管他,不要再回豫東,他已經給殯儀館交了錢,死了直接從醫院拉去殯儀館,不用誰收屍!”
紀小靜哭得喘不上氣來:“是我信錯了人,才會連累我爸,他癌症晚期本來就已經很難受了,還要把我出事怪到他自己頭上,還要替我操心,甚至攬下殺人罪。就連身後事都是他自己安排,不讓我跟我媽到場!我不能這樣,必須回來麵對!人是我殺的,我爸隻是幫我處理了屍體!那些錢也跟我爸沒關係,我媽說是方啟非要給我爸的,不是我們勒索!”
顧平安歎口氣,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她是警察,從她的角度,所有真相都要查清楚,是誰殺的,用什麼砸的,誰參與了毀屍滅跡,都要一五一十查實了,抓全了,然後交給法律。
可她又不得不承認,如果紀小靜聽紀山的話,她跟她媽媽也許真能拋開這些事,去過她們的日子。
黎旭問紀小靜:“你爸到底怎麼處理的小賈屍體?”
“我真不知道!我那段時間昏昏沉沉,想去報警,也想去找方啟質問,可一閉眼就是那些狗的尖牙,我爸才讓我媽帶我去我姥姥家。”
等紀山聽說女兒回來了,還全招了,差點氣暈。
緩過來後,他看著坐在病床前的紀小靜:“為什麼這麼不聽話?”
紀小靜拉著父親的手:“爸,是你教我要堂堂正正做人,也是你教我不能逃避責任,人是我殺的,我不能推到你身上!”
“傻丫頭,根本沒人知道小賈頭上有傷啊!為什麼要說出來!”
紀山氣得險些吐血。
紀小靜哭道:“爸,我不想跟我媽心驚膽戰地活著,我也不想讓你孤孤單單死去。我把真相說出來,心裡才痛快,我錯了我認錯,我接受懲罰,然後才能堂堂正正做人!”
紀山此時隻恨自己把女兒教得太好了!
顧平安勸道:“小靜才十六歲,而且她當時受到狗群圍攻,小賈並不無辜,再說小靜砸的那一下,並不一定會導致小賈喪命。找個好律師,怎麼判都不會太重。”
紀山就算再心疼女兒,也沒任何辦法可想了,算計來算計去,沒算計到紀小靜會回來自首。
紀小靜承認砸了小賈,紀山也沒什麼可瞞著的了。
“小賈的屍體你們找不到了,我去殯儀館出示了我的病例,說我快死了,想跟人家簽個協議,等死了直接拉過來。接待我的那位很貼心,說要是沒有家人,還會幫我把骨灰寄存到廟裡,隻要留下錢就行。”
顧平安愣住:“你把小賈火化了?”
見紀山點頭,黎旭就疑惑道:“殯儀館的人不要手續和死亡證明嗎?你怎麼辦到的?”
“我見接待我的人很好說話,就說我的狗也死了,我想先把我的狗燒過去,他們讓我放在那裡,說會幫我燒,我就開玩笑說怕他們偷著砍一條狗腿吃狗肉,一定要自己處理。我還說想趁活著看看火化儀式,到時候就不害怕了。看在錢的份上,那人幫我聯係了負責火化的工人,還給我一個裹屍袋叫我把狗裝進去晚上帶到火化房。工人打開袋子隻看到死狗,小賈就在下邊,被一個黑色的塑料布遮著。”
一切好像很完美,顧平安卻皺眉:“抬到火化爐裡時,他們感覺不到重量嗎?還有人幫你對不對?”
紀小靜瞬間緊張起來:“不是我哥,我哥早走了。”
紀山無奈歎氣,這樣的傻丫頭怎麼能讓人放心得下?
他拍拍女兒的手,跟顧平安說:“對,是我叫小鵬幫我抬的,連那籠子和輪車也是小鵬幫我藏起來的,但他沒看見小賈。我先把小賈藏起來了,小鵬不知道死了人,也不知道我把人火化了,就是負責火化的工人也不知情。等要撿骨灰時,火化的工人才覺得不對勁,他試探了兩句,我就嚇唬他,哪想到把小鵬也嚇壞了,這孩子膽子一向不大,直接給跑了。那位工人和殯儀館收錢的頭頭也是被我騙了,不關人家的事,他們真以為就是燒了一條狗!”
顧平安好奇問:“那骨灰呢?”
紀山揉著太陽穴:“拌在肉裡喂狗了!小賈說都是方啟指使的,可他是沒腦子還是沒腿啊?不想乾不會跑嗎?不會報警嗎?他活該!”
連骨灰的下落都說了,紀山說自己沒什麼好隱瞞的了,可顧平安知道,他還是沒說出全部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