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和豬頭一起抬到車上往回運, 顧平安跟黎旭他們在現場轉了圈,確實沒什麼發現。
水渠也就半米寬,很長,順著公路邊一直延伸下去, 中間有不少缺口, 是用來灌溉農田的。下雨後或者有誰家澆過地,這種水渠才會存水, 現在隻是濕漉漉的。
顧平安說:“這可不是最佳拋屍地!離公路很近, 還在莊稼地裡,雖然有這一排綠化樹遮擋, 也不夠隱蔽。就算孩子們沒發現,遲早也會有路人或者農戶發現。”
小郭在水渠邊走著:“我覺得不是拋屍, 拋屍的話乾嘛給擺個豬頭,倒像是某種祭祀儀式。”
顧平安道:“確實很像,不過如果是祭祀儀式會選更有代表性的地方,這裡有什麼特彆的嗎?”
發現屍體的那四個孩子才上小學五年級, 他們逃課出來抓蠍子,這東西可以入藥, 抓一瓶子拿到藥店就能賣上一兩塊錢。
現在四個孩子全都嚇傻了,長得老成的男孩應該是他們的主心骨:“我們就順著水渠找蠍子,要是有蟾蜍也要抓。”
他說著伸手指了指水渠旁, “我走到那裡,小華就說看見死豬了, 我們就跑過來, 結果根本不是死豬,是死人!”
當時這幾個孩子馬上跑到公路邊的小飯館跟人家說了。
飯館的老板娘說:“這幾個孩子跟我說是豬人,有妖怪, 我以為他們在嚇唬我,想著反正也不是飯點,就跟著過來看看,嚇死個人啊,我就趕緊報警了。”
他們都沒看見附近有什麼可疑人物,消息一傳出去,附近的人都跑來看,嫌疑人留下的痕跡就更少了。
現在屍體抬走,圍觀的人也漸漸散去。
黎旭讓顧平安跟小郭去找附近的農戶談談,“找村長問問挨著拋屍地的田是誰家的,看看村裡有沒有人失蹤,有沒有誰家結過仇。”
挨著公路的村子叫東河村,村長說一共二百一十七戶人家,挨著發現屍體的水渠的有三戶,見顧平安跟小郭要見他們,村長就想在大喇叭裡吆喝這幾家人。
顧平安還是道:“離得遠嗎?不遠的話我們想自己過去轉轉。”
村長隻好領著他們往村東走,“遠倒是不遠,我就是覺得沒必要,我們村絕對沒有這種人,誰家養的豬都是寶貝,等著過年賣錢呢,怎麼可能把豬頭就那麼扔了。”
顧平安有些無奈,“我還以為你要說你們村絕對沒有殺人犯,原來是舍不得豬頭啊。”
“啊?”村長愣了下,趕緊道,“沒,絕對沒有殺人犯,我就是這意思!”
小郭跟在後邊悶笑,顧平安不懟他的時候,還是挺可愛的。
那三戶都住在村東,村長帶顧平安去了第一家,“他家兒子跟兒媳婦都去開發區飯館裡打工呢,小閨女在市裡職中上學,老兩口種著一家子的地,偶爾去路邊賣賣家裡種的菜,這一家子都是老實頭,怎麼倒黴催的把死人扔他家地邊上了。”
這家隻老兩口在,說話很樸實,他們隻聽說靠著大公路的田裡死了人,根本不知道具體情況。
顧平安跟小郭問了幾句,確定他們沒問題,又問起他們兒子。
“在孩子他舅開的飯館呢,守著大廠,生意還算不錯。他們兩口子過去幫忙,一個月三百塊錢,吃住全包。”
老頭說著還從屋裡拿出個拆開的煙盒來,顧平安正不解,就見他翻出白色的那麵,上邊寫著電話跟地址,“就是這裡。”
這坦誠勁,顧平安覺得跟他家應該沒什麼關係,老太太還一直問是誰家的孩子被殺了,多大的孩子,反正彆管認不認識,挺心疼的。
聽村長說頭被砍了換成豬頭,這老太太嚇壞了,直念佛。
從他家出來,顧平安預感到這趟要白跑了,果然第二家也很正常,一家子昨天還去鄰村參加親戚的喜宴。
不過這家的男人上午去過田裡,“我怕有人偷青麥,經常過去轉,還真沒看見有死人。”
那個位置有公路上的樹木遮擋,另一邊是水渠擋著,不靠近的話也確實發現不了。
第三家隻有一個人在家裡,就是傳說中的守村人。
他看著有四十來歲,但眼睛還像孩子一樣單純,笑起來憨憨的,看見有人來了,不敢正眼看,嘴裡卻說著:“坐,坐,進屋坐。”
村長當著他的麵就說:“這是我們村的二傻子狗蛋,大傻子在村南呢。狗蛋,今天去過田裡沒有?”
狗蛋似乎一點不介意彆人叫他二傻子,笑嘻嘻地搖頭:“沒去,麥還沒熟呢!”
村長就跟顧平安他們說:“狗蛋還有個姐姐,因為弟弟從小就這樣,他爸媽給他姐招了個女婿,後來兩口子都出息了,搬去城裡住了,去年狗蛋媽得了腰病,他姐姐就把老兩口也接過去了,家裡就剩下狗蛋一個。”
小郭皺眉:“為什麼不把他也接過去?沒地方住?”
“那誰知道呢?他家招的那女婿是城裡人,人家又回城了,這村裡的親戚朋友連他家門朝那兒開都不知道。”
村長語氣不是太好,顧平安瞬間明白,估計村裡出息了搬去城裡的,會成為親戚朋友去城裡時的驛站,這家卻不肯招待村裡來的親戚,乾脆連地址都不說。
這也說不上誰對誰錯吧。
“狗蛋一個人在家,能種得了好幾個人的地嗎?”
“這孩子勤快著呢,就是腦子不清楚。自己做飯自己種地都沒問題,就是種不好產量低,反正他家也不指著這點糧食。農忙的時候他爸媽跟他姐會回來幾天。他姐每次回村都給鄰居家帶點東西,讓人家有事照看一下。”
讓這樣一個人離開熟悉的村子去城裡,可能更不方便,顧平安倒是沒對人家的安排指手劃腳。
不過想到曾經裝瘋子的小玉,她還是多問了幾句,最終發現狗蛋沒有偽裝,他智力應該有五六歲吧,大部分話都能聽懂。
小郭也發現這家沒什麼問題,正招呼顧平安要走。
顧平安卻在小本子上畫出了女屍的樣子,“狗蛋,見過嗎?”
屍體往車上抬時,村長就在現場,這時看顧平安畫得這麼像,也嚇了一跳,“警察同誌,你彆把這傻孩子嚇到了。”
哪想到狗蛋居然笑了,他笑得十分燦爛,指著本子上的畫說:“豬頭,是豬頭。”
顧平安心裡一跳,還以為他知道些什麼,馬上問:“對啊,你在哪兒見過這樣的豬頭?”
狗蛋卻抹了把嘴,“豬頭肉!想吃豬頭肉!”
小郭噗嗤一聲笑出來,村長也哈哈樂,“這孩子就是好吃,他能知道什麼啊,估計都看不出來那是個死人。”
顧平安又問狗蛋有沒有看出那是個人,狗蛋接過本子轉著圈看半天,然後說:“是個人,長著豬頭的人!要是人就不能吃豬頭肉了吧!”
小郭道:“其實他思維還算正常!”
顧平安也看不出狗蛋有什麼問題,隻能作罷,兩人又打聽了村裡的各種奇葩事,看有沒有線索。
村裡沒人失蹤,沒誰家有仇殺,唯一有前科的是兩個當過扒手的,一個打架鬥毆把鄰村人腿打斷的,也都早就報警妥善解決了。
顧平安甚至還去狗蛋鄰居家詢問了狗蛋平時愛乾什麼愛去哪兒。
跟村長告彆後,小郭感歎道:“小顧,你還真是又心細又有耐心,不過你不會是在懷疑狗蛋吧?你看他那眼神能裝的出來嗎?再說他都四十多了,能從幾歲就裝到四十多歲?”
“我沒懷疑他,隻是怕他見過,但表達不出來啊。再說就算他們沒問題,也得查一下他們家人。就像你說的放豬頭像是祭祀一樣,可卻扔在這樣的地方,那這個地方肯定很特殊,到底哪裡特殊總得查清楚吧。”
小郭也覺得奇怪,“是啊,屍體泡過沒有血水,內臟都清洗過,如此耗時卻隨手丟棄在路邊?到底是什麼意思?”
顧平安道:“我覺得嫌疑人應該有屠宰經驗,屠宰場或者村裡過年會宰豬宰羊的人嫌疑更大。”
她說著又叫上小郭返回東河村,村長見他們又回來了,十分驚訝,“這麼快找到人了?不會真是我們村的吧?”
顧平安擺手:“沒那麼快,我是有點事想再問一下,村長,你們村有殺豬匠嗎?或者殺牛殺羊的。”
“沒有!誰家養了牛舍得殺啊,殺豬那得專業的把式,要不血窩在肉裡可就沒法吃了,我們過年都是請鄰村的兩口子,人家一個殺豬一個接血,利索著呢。”
顧平安看小郭,“要不去鄰村轉轉?”
鄰村那兩個殺豬的把式都很實誠,人家隻是過年的時候賺這個錢,平日裡都是務農,媳婦做泡菜一絕,有時候也會轉村去賣。
顧平安他們趕到時,滿院子曬著洗好的蘿卜乾,顯然是要做泡菜了。
她跟小郭一人問一個,確定這兩位沒什麼問題,才打道回府。
回到刑偵隊,顧平安正把調查結果跟黎旭說,魯法醫的屍檢報告出來了,於是大家一起坐到會議室裡開案情會。
魯法醫把檢驗報告遞給黎旭。
“其實我不說大家應該也能猜到,基本什麼痕跡都沒留下,隻從豬頭和衣服上提取了幾枚指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