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平安三人先去了那兩家辭職的員工家, 都是屠宰廠附近的村民,兩家挨得還挺近,都十來歲,兩人說辭也都一樣。
他們說顧二叔太苛刻, 而且看不得彆人閒著, 本來都是乾熟的活兒, 他非要在旁邊指指點點。
工資不漲, 乾得活兒多了,還有個隨時會出現的監工,這兩人就不想乾了。
其中一個道:“我打算收了麥去省城打工, 離遠點還能多賺點錢, 麥收秋收回來幾天也就行了。”
另一個正托人想去化工廠當臨時工,“聽說乾得好了能轉正, 屠宰廠又累又臟, 再加上現在的老板又摳門又事兒多, 實在不想乾了。”
顧平安給他們看了照片上的機器, 兩人都說隻在廠裡用過,其中一個道:“我又不乾這一行了,搞這麼鋒利的機子乾什麼?再說這東西又不是鐵的, 賣不了幾個錢。”
另一個十分氣憤,“我怎麼會眼皮子那麼淺?這東西拿回來乾什麼?不會是顧老板報的警吧,他說東西是我們偷的?媽的, 他就是個二百五,警察同誌, 你們怎麼能聽他的?我跟你們去廠裡跟他掰扯掰扯!太欺負人了。”
顧平安看了眼黎旭,她是看不出任何問題,這兩個人應該就是碰巧辭職了而已。
黎旭跟小郭又盤問幾句, 也覺得兩人不像嫌疑人。
顧平安又問他們:“廠裡有沒有慣偷,或者一上班一開動機器一看見切肉就興奮的員工?”
那兩人琢磨半天,都搖搖頭,要去省城的那位說:“都是打工的,誰樂意上班?反正我是高興不起來,不過上班的時候都得打起一萬個小心,因為那機子不小心碰一下就掉塊肉,以前的老板說嚴重的手都給搞殘了。”
顧平安知道以前的老板就是指的她爸顧大眼,他從二十來歲就在屠宰廠裡上班,肯定見過機械事故,這麼說是想嚇唬大家工作時注意安全吧。
另一個見問廠裡有沒有小偷小摸的人,就笑道:“那機器偷來也沒用啊,賣廢鐵人家也不敢收。倒是有些人偷著揣個豬蹄,偷著藏塊肉,就是看見了也沒人說。不過自從新老板上任,查得特彆嚴,也沒人敢偷肉了。”
要去省城的那位怕顧平安他們誤會,忙解釋道:“我們可沒偷過!就是看見了不好說嘛!都是鄉裡鄉親的。”
“對對!”另一個緊張起來。
小郭忍不住問:“你們兩個不會因為不能從廠裡偷肉了才辭職的吧?”
兩人慌忙擺手,異口同聲地說不是!
顧平安跟黎旭都笑了,都是老實人啊。
顧平安心說有空得跟老爸說說這事,看來他管理廠子時,安保也是形同虛設。
見他們都沒問題,黎旭又開車去了東郊屠宰廠。
白天廠裡很熱鬨,車間裡一片忙亂,顧二叔見顧平安又帶人來了,不免緊張起來,小跑著過來,“安安,凶手不會真是我們廠的人吧?”
顧平安擺手:“就是過來看看,這是我們黎隊長。”
顧二叔以前在化工廠上班,見了領導,馬上彎腰,還要跟黎旭握手。
黎旭問道:“顧廠長,前天請假的是哪位員工,今天來了嗎?”
“哦,來了來了,我去給你們叫他,不過我問過了,他說他沒偷機子。”
他說著就朝東邊的分割車間走,顧平安幾人跟在他身後,就見顧二叔匆匆走到一個小夥子麵前,“小李,警察找你呢,跟我過來一趟。”
小李滿臉疑惑地摘了手套:“警察找我乾什麼?”
顧平安指指照片上的機器,“認識嗎?”
小李點頭:“認識啊,這是停電的時候臨時用的,怎麼了?這兩天沒停過電啊。”
小郭問他:“前天你請假乾什麼去了?”
“我堂姐結婚啊,我跟管事的說了,也批假了,這事警察也管嗎?”
顧平安站在小李麵前,眼角餘光卻掃著周圍的員工們,他們這種工作有機械輔助,強度並不大,大部分員工都在往這邊張望。
隻有左後那排操作台旁的員工一臉嚴肅,十分認真的在忙著,顧平安乾脆朝那邊快步走過去,試探道:“是你嗎?”
那人一聽,轉身就往外跑,顧平安衝上去,左手在操作台上一按,借力一躍,就翻過了操作台。
她漂亮又利索的動作把顧二叔看呆了,原來自家侄女這麼厲害啊?
顧平安已經一腳把那人踹翻在地,“你跑什麼?”
那人二十來歲,頭發有點長,在看不出原來顏色的工帽下支棱著,配上那滴溜溜轉的倆眼珠子,一看就不像好人。
他見沒跑成,又發現警察好像並不是來抓他的,就很快反應過來,裝著很迷惑的樣子:“我沒跑啊,就是突然想起家裡有點事。剛想去跟車間主任請個假。”
顧平安道:“你們廠長就在旁邊,你突然起跑要去請假?你猜我信不信?”
顧二叔驚訝地指著這人:“小陳?你跑什麼?難道你就是他們要找的殺人犯?”
小陳嚇了一跳,把頭搖成了撥浪鼓,“不是,什麼殺人犯啊?我就是偷了台廠裡不用的機子,賣給飯店了!”
“誰跟你說不用了?你偷什麼不好要偷切肉機?差點嚇死老子!”顧二叔越想越氣。
顧平安問小陳:“什麼時候偷的?有人指使還是自己的主意?賣給哪家飯店了?”
“沒人指使,我就是被老板罵了幾句,氣不過,大前天晚上偷的!我真沒乾彆的!警察同誌,你們可彆冤枉我!”
小陳被顧平安嚇得不輕,反複強調自己沒有殺人,“顧老板罵我住在垃圾堆裡嗎,還說要辭退我,我就抽空把工服洗了洗,可就一套工服,再怎麼洗也洗不乾淨啊,結果又被他罵了一頓。我晚上去小飯館喝悶酒,聽見老板說要買台切肉機,我就說我這有一台,賤賣!人家說隻要好用就給五十塊錢,我知道晚上廠裡沒什麼人,就偷溜進來把那台小切肉機偷走了。”
他一邊說一邊便看顧二叔的臉色,“我知道錯了,顧老板給我次機會吧,就五十塊錢的事,您怎麼還報警啊?”
“警察都來了,什麼機會不機會?五十塊錢不是錢啊?再說也不是我報的警,昨天好懸沒把我嚇死!”
顧二叔昨天晚上是真嚇到了,生怕自己被牽連進殺人案裡,怎麼可能包庇小偷。
他轉頭跟顧平安說:“安安,我立刻辭退他,你把他帶走吧,東西能不能找回來不要緊,這種小偷小摸的工人我可不敢用!”
顧平安肯定要把人帶走,要找到切肉機才能確定他說的是不是實話。
幾人說話的功夫,黎旭已經在廠區轉了一圈,沒發現什麼異常。
這時他走回來讓小陳演示一下偷切肉機的過程。
小陳更不敢看顧二叔了,不過還是老老實實地演示一遍,顧二叔這才發現牆角那幾個空的汽油桶像是專門給翻牆的人墊腳用的。
他狠狠道:“一會兒我就在牆上插上碎玻璃。”
黎旭等小陳演示完,才確定機子是他一個人偷出去的,這水平,比慣偷也不差什麼。
顧平安說:“黎隊,叫小陳帶我們去買切肉機的飯店吧,看看機器還在不在。”
見黎旭點頭,小郭給唉聲歎氣的小陳上了銬子。
顧二叔跟在顧平安身邊:“安安,這就算沒事了吧,昨天我跟你說的事,可千萬不要跟你爸說。咱倆知道就行了,說多了也是惹你爸生氣,你說是不是?我從今往後好好守著咱這屠宰廠,一定不惹事,更不會搞彆的東西!”
顧平安心說,就顧二叔這樣沒城府沒耐性的,就算想搞熟食廠也不一定搞得起來。
她隻說:“有異常情況記得通知我們,以後有什麼東西丟了要馬上報警,你們這裡的機器太危險,哪怕丟把刀也得找到才能放心啊。”
顧二叔連聲應著,把四人送到車前,又想起來恭維黎旭了,“黎隊,你們忙,我就不留你們吃飯了,改天一定去刑偵隊慰問大家。”
黎旭看了眼顧平安,她這二叔跟她可半點不像啊,笨拙中帶著油滑,實在不像是一家人。
顧平安懶得理顧二叔,她在後座守著小陳,“那台機子賣了五十塊錢?老板有沒有試用?他們用機子切什麼肉?”
“他們飯館不買我們廠裡的肉,都是從鄉下收的整豬,肯定要自己切割。那台機子賣了四十五,其實五十都便宜,結果人家又說不滿意還要還價!”
顧平安一聽,就把這家飯館的老板和老板娘歸為重點懷疑對象了。
這兩口子一聽他們是警察也確實緊張起來,老板娘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
不隻顧平安,就是黎旭和小郭,也以為找到了凶手。
結果盤問半天,人家緊張是因為收了病豬!
老板娘一聽顧平安說切肉機,還要看看什麼肉,就慌了,“我們也不是老用病豬肉,有時候是趕上了,再說有些病也不影響肉質啊,吃著跟正常豬肉沒什麼區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