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燈瞎火,孤男寡女,李琨卻很守君子之道,即便他們彼此心悅,也並沒有做到更親密的地步了。任豐年也是個被悉心調|教的閨秀,未婚的時候做些摟摟抱抱的事情,已經令她十分羞窘了,他尊重她的感受,並不欲多進一步。
兩人隔開半張床,說了會兒話。多數都是任豐年在說,也不是甚麼重要的話,不過是些童年事體,不論好壞,在黑暗裡仿佛都能對心悅之人敞開心扉。
任豐年對他說起自己的母親:“我娘親待我很好了,不過她總是讓我覺得看不透,有時覺得她很愛我,願意為我付出很多。有時卻覺得,我好像也不過就是,她需要負責的女兒。你大概知道,我娘和碧翠,還有越年的事。”
李琨不語,在黑暗裡盯著她秀美的輪廓。
任豐年繼續說下去:“其實為了我,她大可不必做那麼多的。我即便出嫁了,也沒想著要娘家給我如何撐腰,隻要他們都過得好,就行了。可是我娘不知為了什麼,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我一開始以為她是為了我,現在想想,卻也不確定起來。”
路氏可以為女兒做的有很多,但她卻做了那樣的事情,這其中也許有路氏自己也不曾發覺的扭曲心態。
任豐年看著他沉默的輪廓,不由抿了唇道:“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麼?”
李琨緩緩道:“你不確定她是什麼樣的人,怕自己活在虛假裡。”
任豐年托腮看他道:“您說的真準啊。”
李琨道:“即便你母親有私心,她愛你之心也不假。年年,你不能求所有人都全心全意對你。”
任豐年默然,她知道自己心裡頭一直有些病。她對旁人苛求過高,渴望最完美的家人,得不到便要生氣,便要憂愁難過,做出不成熟的事情。就好像她的父親,他待她可以說很好了,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有空便要來後院看她和娘親,可是她就是無法忍受父親對任想容好,對不相乾的妾室好,因為任想容是她總也忘不了的陰影,而那些妾室是對她母親的傷害。她即便得到許多,仍舊貪心不足。
過了一會兒,任豐年才道:“你說得對,是我要求太高了,我會……學著改變。”
黑暗中,他的聲音很平淡:“我隻是希望你在世事不合心時學會坦然受之,不曾盼望你成為那般委曲求全之人。”
任豐年覺得他是在暗示她。他說過會對她很好,但也許他自己所想的最好,非是她認為的最好。畢竟他有那樣的地位,天生與平民劃開楚河漢界,他以為正常的東西,也許是她所厭惡鄙夷的,所以他想慢慢告訴她,要坦然接受麼?
任豐年並沒有動搖要與他在一起的心,但卻第一次覺得前途渺茫起來。
翌日,聽聞有媒婆上門說親,任豐年不由嚇了一跳。她不得不舍下備好的午膳,去了路氏的院子。路氏在見客,定然無法見女兒,青杳便把任豐年安排在側間,看看書吃吃點心。
然而任豐年實在沒有太多精神,待那媒人一走,便拉著裙擺去了路氏那裡。
任豐年急急問道:“娘親,你應她沒有?”
路氏拿帕子抹抹嘴,淡道:“急甚麼?先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