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歡還是第一次來這裡——依著祁北楊的說法,小時候她也曾來過,隻不過餘歡對此毫無印象。
附近的人家也是非富即貴,兩旁青翠蓊鬱,不遠處的山上有白色細長喙的鳥兒展翅而飛,祁北楊同她解釋:“這邊是大哥的家,不過他少來這邊,現在隻有管家在這裡住著。”
餘歡點頭。
祁家的彆墅最深,車子甫一停定,便有人恭敬拉開車門:“少爺好,孟小姐好。”
這樣古老的稱呼叫餘歡懵了一下,祁北楊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起來,放到輪椅上。有傭人想要上前推她,又被祁北楊一個眼神嚇的噤聲。
餘歡原先隻以為這次隻是需要見見祁老爺子和祁父祁母而已,沒想到剛一踏進去就愣住了——除了他們之外,祁洛鈴一家人也
在,還有祁北楊的姑姑,祁秋棠女士一家。
還有兩個小蘿卜頭,追逐打鬨,皮的不行。
有一個穿了背帶褲蘑菇頭的小男孩,不過四五歲模樣,舉著水槍,幾步跑到餘歡麵前,咧開嘴笑,對準她就要呲水。
祁北楊寒著臉,劈手把水槍奪過去:“宋果小同誌,不許沒有禮貌。”
宋果衝著他吐吐舌頭,笑著轉身撲到祁秋棠懷中,奶聲奶氣:“奶奶,你說的對,叔叔就是個妻管嚴!”
大人們和善地笑了。
唯有薑珊,依舊冷著一張臉,僵硬的和個剛組裝成功的機器人一樣,做什麼都不利索,端著茶喝了口水。
掃了餘歡一眼,又轉過臉去,自顧自地同祁秋棠說話。
祁家人都和善,餘歡也終於見到了祁奶奶;她是一位白白胖胖的老人家了,嘴邊總帶著笑。年紀大了,她眼睛不太好,眯著眼睛看了好久,衝餘歡招手,笑:“來來來,叫奶奶仔細瞧瞧。”
祁北楊把她推過去。
祁奶奶很喜歡她,拉著她的手,連聲叫著好孩子,邊說,邊把腕上的手鐲褪給她。
那鐲子水頭足,翠濃。饒是餘歡不懂行,也一眼瞧出那東西價值不菲。她想縮回手,卻被祁奶奶不容置疑地拉住,慢慢地把鐲子給她套上。
餘歡的手太細,鐲子套上去仍舊空空蕩蕩的。祁奶奶鄭重地說:“這戴上了,可就是我祁家的人。以後要是北楊這孩子欺負了你,你和奶奶說,奶奶替你教訓他。”
薑珊眼紅那鐲子很久了,祁家代代傳下來的東西,自然不是凡品。可也偏巧,自打她嫁過來之後,將近三十年過去,祁奶奶隻字不提鐲子的事情。
祁老爺子倒是沒怎麼多說,他自覺愧對孟老太爺的囑托,看餘歡這小姑娘也是愧意滿滿。
至於祁北楊的父親祁夏林,作為一個標準的工作狂魔,他對待兒子向來是放養製度。如今兒子快要成家,未來兒媳是女的,活的。
這就沒什麼問題了。
他自知婚姻失敗,近三十年的婚姻生活一塌糊塗,也不會妄自對兒子的婚事指手畫腳。
一頓飯過去,餘歡發現了,祁家不喜歡她的人隻有一個。
薑珊。
但祁家人沒有一個人在乎她啊,甚至以更大的熱情來企圖告訴她,對她極其特彆十分的滿意。
晚上在祁家留宿,餘歡就睡在祁北楊以前的房間中。
祁北楊不在,周肅爾和林定程非他們把祁北楊叫了出去,忙裡偷閒一小聚。
祁北楊起先還不放心,餘歡笑著說服他,讓他放心去。
她都這麼一大人了,難道還照顧不好自己嗎?
其實並不需要外力,餘歡也可以自己操控輪椅——這個是改裝過的,遙控麵板就在輪椅背上,她慢慢地在祁北楊的房間中進行著探索。
雖然他許久沒有在這裡住過,但處處收拾的乾淨整潔。餘歡先去看了看小書架,上麵擺著的都是些正經的不能再正經的書籍。
完全沒有什麼私藏的雜誌或者會被和諧掉的東西。
還有一套脂硯齋點評的《紅樓夢》,不過很新,看得出翻閱不多;旁邊的《西遊記》翻得書頁都有破損的了。
餘歡抽出那本《西遊記》,隨手翻了幾頁,意外地發現上麵還有祁北楊的批注。
墨洇到紙中,許是念頭久了,慢慢擴散開,都不怎麼清楚了。
字體也同現在不同,應該是他小時候寫下的。
小時候的祁北楊文縐縐地在空白書頁點評:“孫行者有勇無謀,空有一身力氣,毫無頭腦,令人扼腕。”
一想到小小的蘿卜頭嚴肅著一張臉趴在書桌旁規規矩矩寫下這種東西,餘歡忍俊不禁。
翻書的過程中不小心碰掉一個筆記本,餘歡撿拾起來。
裡麵掉落出一張明信片來。
正麵是威風凜凜的黑貓警長,背麵是小孩子的筆跡,字體算不上漂亮,但一筆一劃寫的很認真。
[南桑最喜歡北楊哥哥了!]
餘歡微怔。
這明信片……難道是小時候的她寫給祁北楊的?
她把明信片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想要等祁北楊會來問問他。
不過餘歡並沒有找到祁北楊的照片,沒辦法看這個家夥小時候是不是也是一臉的苦大仇深。
她如今也可以站立,隻不過時間不能太久。等到晚上九點,仍沒有等到祁北楊回來,她困乏的厲害,支撐不住,先去洗漱休息。
剛剛睡著,就被酒氣熏天的人搖醒。
祁北楊不知何時回來了,衣服還穿著,襯衫上留有酒漬,不知道是不是喝的興起灑上的。他目不轉睛地看著餘歡,試探著伸手戳戳她的臉。
餘歡被他打擾了睡眠,結果又看到他一身酒氣熏天的,有些氣惱:“你做什麼?”
祁北楊沒說話,倒是咧開嘴笑了。
這一笑,還有些傻乎乎的。
餘歡確認了,這家夥醉了。
之前這家夥醉酒後還是挺克製的……怎麼今天看起來,這麼乖呢?
“桑桑,”他叫,傾身,親親她的臉頰,“我也最喜歡你了。”
他的襯衫開了兩粒扣子,領帶不知丟到哪裡去了,歪歪斜斜地坐在旁邊。
餘歡慢慢坐起來,才發現他手裡還捏了張明信片。
祁北楊酒意上頭,已然神誌不清,他仔仔細細看著那上麵的字,珍而重之地把它輕輕放在旁邊的桌子上。
好久,他才傾身,抱住了她。
“桑桑,”他近乎夢囈地開口,“你真好。”
餘歡沒有應對酒鬼的經驗,嘗試著把手放在他的頭頂。
祁北楊居然還蹭了蹭她的手心!
他閉著眼睛:“桑桑,我很想你啊。”
“我也想你,”餘歡哄小孩一樣,抱著這個腦袋被酒精泡到不清醒的男人,“你去洗澡換衣服,好不好?”
祁北楊卻仍舊抱著她,醉醺醺的:“我不放手,放開你就跑了。”
下一秒,他自己卻又鬆開了:“桑桑,你是不是不喜歡我這樣?我不關著你了,你彆怕我,好嗎?”
他這是又想到什麼了呀。
餘歡鼻子一酸,險些要落下淚來。
她擦擦眼睛,輕輕地把手放在他的頭上,認真無比:“我不怕。”
作者有話要說: 等我收收尾,還有兩章就結局辣,正在緊張修存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