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魚柏趕到的時候,張相雲已經痛暈過去。
張相雲被宋魚柏帶回宿舍,叫來相熟的醫家弟子袁錫給他治傷。
袁錫聽說張相雲的情況,提著一個大藥箱過來,親眼看到倒在床上血粼粼的人後還是嚇了一跳,上前探了探鼻息問:“怎麼弄的?”
“不清楚。”宋魚柏站在床邊,蹙著眉頭道,“我到的時候他已經這樣了,附近也看不出打鬥的痕跡。”
袁錫打開藥箱的同時碎碎念道:“我今早看見有機關家的人來維修龍梯,說是龍梯裡有弟子打鬥損壞了不少東西,該不會跟他有關係吧?”
“隻能等他醒了再問。”宋魚柏說完,又問了一句,“死不了吧?”
“死不了。”袁錫搖頭,開始上手治療。
檢查傷勢的時候,袁錫臉上出現古怪的神色,盯著張相雲被折的雙手,片刻後嘖了聲,動手給他接回去。
宋魚柏問:“怎麼?”
“像兵家的術。”袁錫說,“他也被鐘離山打了?”
宋魚柏伸手按了按眉心:“應該不是,鐘離山他們演這一出戲,是篤定了洛伏在用蘭毒,甚至特地讓蔣書蘭留在醫館親手揭發,是有十足的把握。”
“他們又是怎麼知道洛伏用了蘭毒的?”袁錫納悶道,“難道石月珍已經厲害到能憑肉眼看出來了?”
她的無珠之目不會這麼逆天吧。
“不可能。”宋魚柏搖搖頭,不相信洛伏的事是石月珍看出來的。
“這事感覺還沒完,他們既然敢動洛伏,我看離這家夥倒黴也不遠了。”袁錫感歎道,“還好咱們平時沒表現出有啥交集,不然梅良玉就敢連我也一起算計。”
宋魚柏也覺得頭疼:“他們這幫人確實麻煩。”
“哎,早就說了,咱們做事要低調,偷偷地來就好,像那些刺頭能不惹就不惹,他倆倒好,非要跟人家拽。”袁錫給張相雲包紮雙手,歎道,“他最好是離開太乙避避風頭,反正外城的據點都被搗毀了,現在還沒恢複好。咱們的百寇還要我們在太乙除掉梅良玉,哪有那麼容易,她是不知道梅良玉在太乙有幾條命。”
“剛好,讓張相雲回去勸勸她。”
宋魚柏問:“暫時沒人對梅良玉動手吧?”
袁錫說:“快了。”
“讓他們先彆動手。”宋魚柏剛說完,就聽袁錫道,“有的人可不會聽我們的,百寇說什麼就是什麼,簡單來說,就是不動腦子。”
宋魚柏沉默。
袁錫為張相雲治療了一個時辰左右,最後收拾好東西離開:“他用了玄晶丸,藥效過後痛感翻倍,到晚上可能會被疼醒,到時候我會再來一趟。”
宋魚柏點頭。
等張相雲醒來已經是晚上,他是被疼醒的,這會滿頭是汗,嗓子乾得冒煙,下意識地想起身,挪動一下身軀便牽動五臟六腑,痛感升級,讓他又躺了回去。
屋內燈光昏黃,張相雲目光朦朧,隱約看見半敞開的門外站著兩人,像是聽見了裡邊的動靜,都朝屋內走了過來。
“醒了?”袁錫上前問道,一指在他額頭,引導他體內混亂的氣,“你的光核可能受損了,五行之氣逆行,最近這段時間都彆禦氣,我怕你行氣外泄變得更嚴重。”
張相雲腦內暈眩:“得多久?”
袁錫故意誇張道:“光核裂損,怎麼說也要養三五個月吧。”
張相雲深吸一口氣,他可沒時間養這麼久。
“洛伏呢?”他又問。
袁錫和宋魚柏對視一眼,陷入沉默。
這沉默讓張相雲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他艱難地轉過頭來望著兩人,眉頭緊皺,有什麼不能說的?
難道是有聖者反水了投了反對票?
還是說,南宮歲她——
宋魚柏開口道:“裁決結果是就地處決,所以洛伏沒能活著離開法家刑場。”
張相雲聽後,怔了許久,最初他甚至懷疑是自己聽錯了,可看二人的表情都不像是開玩笑,他心跳不由加快,一股難以言說的情緒蔓延。
像是憤怒、又像是恐慌。
腦子裡不斷閃過昨晚在龍梯和舍館頂樓的畫麵,忽明忽暗的龍梯,雨夜中撐著傘離開的背影。
難道是因為洛伏之前得罪過她,所以她故意搞砸了這次法家裁決?
宋魚柏見張相雲忽然驚變慘白的臉,猶豫了一下解釋道:“計劃是沒問題的,當時裁決是平票,隻要主持下場就能改變結果,可是法家的衛院長突然回來了。”
“衛院長?”張相雲想起來了,法家聖者衛惜真,他若是回來參加裁決,肯定是投處決票的。
張相雲:“他怎麼突然回來了?”
“聽說是被陰陽家的烏院長叫回來的,隻是趕巧碰上今天的裁決,而衛院長又是個較真的人,所以……”宋魚柏說到這裡頓住。
所以隻能怪洛伏運氣不好。
得知不是南宮歲故意的才導致如此局麵,張相雲緊繃的心不由鬆懈,但洛伏的死還是讓他有些傷神,明明應該沒問題的。
“倒是你怎麼回事?”袁錫收回手,好奇地盯著張相雲瞧,“我聽宋魚柏說他是在舍館頂樓找到的你,昨晚被人在龍梯裡暴打一頓的人該不會就是你吧?”
宋魚柏也盯著他,等待回答。
張相雲雙眼無神地望著床頂,想起昨晚的一幕幕,額角不受控製地狠狠抽動,擺明了不能忍。
恰在此時傳來敲門聲,嚇得張相雲眼皮一跳,問:“誰來了?”
這裡不是他的屋子,是宋魚柏的宿舍,他一個人住。
“年秋雁。”宋魚柏說完去開門。
張相雲聽到年秋雁的名字,氣得咬牙切齒,袁錫看得一頭霧水,摸著腦袋問:“你該不會把洛伏的事算到年秋雁身上了吧?”
“他死不足惜。”張相雲恨道。
袁錫問:“年秋雁打得你?!”
他十分震驚,目光在進屋來的年秋雁與張相雲之間來回轉。
年秋雁笑道:“論體術,我哪裡打得過他,當然不是我。”
袁錫點點頭:“我就說嘛,怎麼可能,那是誰啊?”
屋中三人都在看張相雲,等他的回答。年秋雁微眯的眼中似笑非笑,落在張相雲眼裡卻是威脅,仿佛無聲在說,你敢暴露南宮歲就死定了。
張相雲最終咬著牙道:“與玄魁的事無關,是我的私事,你們就不用打聽了。”
“私事?”袁錫顯然不信,打量他道,“你搶了彆人的女人被找上門教訓了?”
張相雲:“……”
“你腦子裡除了男女那點事能不能裝點彆的?”他恨聲道。
袁錫摸著腦袋道:“那還有什麼彆的事能被打成這樣,我想不出啊。”
年秋雁不緊不慢地接了句:“也可能是嘴賤的緣故吧。”
袁錫恍然大悟,點了點頭。
宋魚柏皺眉看年秋雁:“你知道?”
年秋雁笑道:“我哪知道,這不是猜的嗎?他也不肯說,何況你不覺得?”
宋魚柏又看了眼張相雲,沒說話。
他其實也認可嘴賤這個說法。
張相雲被這三人氣得心臟疼,躺在床上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