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維恭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端起麵前的小酒盅,一口把酒盅裡的酒灌了下去,然後轉移話題說道:
“哎對了,我一回來就聽說,剛剛有人得罪了‘軍統一枝花’,據說那‘一枝花’的追求者,準備同氣連枝要把這家夥給乾掉,說的不會是你吧?”
“老師,您太高明了,嗬嗬!沒錯,就是區區不才!”低下頭,葉晨輕輕笑了笑,然後說道:
“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這點糗事都傳到敵占區去了……”
上次的電話把顧雨菲氣到了發狂,她從小到大都沒受過這樣的委屈,如果是因為彆的也就罷了,偏偏是她平素裡看不起的店小二給了她最大的難堪,這讓她的氣非常不順,就順著口風把葉晨頂撞自己的事情故意給傳了出去,這下子炸了鍋,平時她的那些擁躉,全都跑來堵葉晨,大鬨食堂,葉晨仗著對地形的熟悉,這才躲過了一劫。
李維恭氣不打一處來,指著葉晨的鼻子低聲臭罵道:
“你說你這家夥惹誰不好,去招惹顧雨菲乾嘛?軍統一枝花那是電訊處長老魏的親外甥女,得罪了她還能有你的好果子吃?”
其中的原因葉晨自然是無法對李維恭做出解釋,隻是故作憨厚的一笑,這時就聽李維恭繼續說道:
“齊公子和顧美人兒盯上了你,你在重慶繼續留著,也沒什麼大意思了,我給你安排了個地方,你附耳過來!”
葉晨冷冷一笑,這不是你們早就安排好的嘛,跟我裝什麼親近?估計你都沒把這件事當成一回事兒,畢竟像我這樣沒實力,沒背景的學生死的再多,估計你也不會心疼。不過葉晨還是靠了過去,聽著李維恭的安排……
一個月後,冀熱遼軍分區俘虜營……
“王小寶!”
“有!”
“馬慶來!”
“有!”
“許振東!”
“有!”葉晨邁步向前走出隊列,八路軍官撩起眼皮,悄悄打量他一眼,俘虜交代材料上寫著:許振東,原國民黨冀東獨立第六旅夥夫。一個夥夫居然沒混個腦滿腸肥,這不得不讓他另眼相看。
“你叫許振東?”
“是的長官!”
“識字嗎?”
“不認識。”臨出發前,李維恭對他再三叮囑,叫他千萬不能暴露自己的文化背景。為什麼呢?因為文化人肯定會被紅黨重用,一重用就得查背景。如果紅黨想查背景,估計你十有八九就算是跑不掉了。以往血淋林的經驗告訴李維恭,許多表麵看上去無懈可擊的臥底,最後就是這樣栽在我黨手裡的。
“知道我們的政策嗎?我們的政策是願留就留,願走就給你發路費。怎麼樣,想留下嗎?”
“報告長官
!我是窮人出身,你們是窮人的隊伍,這咱心裡是透亮透亮的。要再說個‘不’字,那不就忘本了嗎?沒說的,就跟你們乾了,為咱窮人守江山,為咱窮人打天下!”
這小話說的,聽得軍官心裡是熱乎乎。“老許這人有水平!是個實在人!”從那以後,“軍統店小二”就變成了“紅黨實在人”。
他做好事、說實話、辦實事,對誰都是客客氣氣禮讓謙遜。像這種為人處世的方式,想不被人喜歡都難。所以一來二去,身邊所有人都把他看成是迷途知返的好同誌。
那天的軍官是食堂的夥夫,綽號王胖子,比起葉晨這個冒牌的夥夫,王胖子一看就掛相,因為他腦袋大脖子粗,他是真心覺得葉晨這個人不錯,就把他帶到了食堂給他打下手。
葉晨對於這件事絲毫不感覺到意外,因為原來的時間線就是如此,他來到這裡也想好好的體會一下我黨在那個時期的艱苦生活。而且在條件惡劣的東北,他也生活了不是一年兩年,對於各種活計都駕輕就熟,乾起來自然是非常的得心應手。
是不是乾活的把式,一眼就能看得出來,正在廚房幫廚的團長和政委看到賣力乾活的葉晨,也不禁暗暗點頭,小聲議論道:
“這個新過來的乾活不惜力,是個好把式!”
政委也頻頻點頭,想了一會兒然後說道:
“我剛才問過王胖子了,新來的這個小夥子文化水平低,是個文盲,讓他去掃盲班呆段時間吧,讓他好好看看我們紅黨和國黨那邊到底有什麼不同,加強他的思想轉化工作!”
團長和政委的話讓葉晨聽了個真真切切,他也和當初的許忠義一樣覺得荒唐。許忠義是北大經濟係的高材生,至於葉晨,在人世間的世界裡,更是北大經濟係的教授,兩個人還算是一個學校的校友。現在葉晨魂穿到了許忠義的身上,深刻體會到了他這個潛伏特工嚴重的的心理落差。
文化補習班設在一戶老鄉家的炕頭上,這是專為後勤人員開設的夜校。團長下了死命令,凡是不會寫自己祖宗十八代的人,一律要參加。誰敢逃課就處分誰。
葉晨也在這個補習班裡第一次見到了白絮,葉晨能夠看得出她眼底的清澈,想到在原來滲透的世界裡,她最後慘死在了齊公子之手,葉晨忍不住在心底暗罵許忠義的混蛋,為了一己私欲,將這樣一個單純的姑娘置身於鬼域地獄,這特麼也叫人乾的事兒?
小丫頭白絮活潑可愛的,但做起事卻一本正經。她在黑板上寫下一行大字:為人民服務!字寫得雖說算不上漂亮,但將就著看還是可以的,畢竟這隻是一個剛走出校門的中學生,期待她的水平多高也根本不現實。
葉晨此時就算是魂遊天外,表麵上也還是做出一副認真聽講的樣子,畢竟論裝出一副好學生表率的樣子,在座的這些人,沒有一個比他更擅長了。根據葉晨以往的經驗,老師往往不會去注意那些認真聽講的,而是會把目光放在摸魚的人身上,葉晨不想給自己找麻煩,將白絮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來。
然而葉晨到底還是低估了命運的神奇,凡事就怕對比,坐在他身旁的王胖子,興許是因為白天體力活乾的太多累著了,坐下沒過一會兒就呼呼大睡,並且還打起了呼嚕,而葉晨的認真聽講和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白絮將王胖子叫了起來,然後問道:
“我今天教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