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順水人情(2 / 2)

“周文涓,平陸人。”許平秋回道。

“找周文涓?她在,怎麼了?”夥計打量著這兩位穿便裝的,一看門外的車,驚了一下,他認出了那是輛正府部門的車,再結合許平秋身上的氣質,這不由得讓他有些狐疑。

許平秋見狀,趕緊對夥計說道:“你彆誤會,她是我一個老鄉,我想見見她。”

“可是現在忙不開呀,她在後廚洗碗呢。”夥計有些為難的說道。

許平秋突然間他覺得自己應該去看一看,一個警校生,大夏天的窩在這兒涮盤子洗碗,這實在讓他感覺心裡有點堵。

看著老許也不像壞人,店裡的幾個夥計指著方向,從餐廳順著甬道直著往後走了十幾米,僅容一人通過的甬道,這裡可不是美味了,動物肚腸和糞便味道很濃,讓許平秋有點眩暈,能聯想到法醫室那種場麵,這也是他從來不吃動物內臟的原因。

好容易通過甬道來到了後院,許平秋呼出了口氣,卻嚇了一跳,後院地上都是油膩膩的,露天的院子裡,兩個女人正在刷著堆積如山的碗碟,邊刷邊順著窗口往廚房裡遞,順手把收回來的碗碟放在地上,就小水龍頭刷刷衝洗,許平秋呆愣在原地看了跟久,那位中年婦女異樣地問了句:

“你找誰?”

周文涓回頭時,驚得一下子站起身來了,有些緊張的結結巴巴道:

“許……許處長,您怎麼在這兒。”

“哦,我剛好路過,聽人說你在這兒打工,就進來看看。”許平秋此時也意識到自己的到來太過於唐突,有些許尷尬的回道。

周文涓剛站了片刻就被窗裡的廚師發現了,有人在窗後嚷著:

“跟個電線杆似的在那裡杵著乾啥?雇你來是讓你賣單兒的?兩個人刷碗都供不上前麵用的,能乾就乾,不能乾趁早滾蛋,誰慣的你這臭毛病?”

周文涓非常尷尬地在那裡站著,看了眼許平秋,不知道自己是該繼續乾活還是挺著,那局促、惶恐的樣子,看得許平秋格外難受,他幾步上前,提了兩個臟碗,順著窗口吧唧給砸進廚房裡了,口吐芬芳道:

“連特麼人話都不會說了?讓人乾活都不能客氣點,你算什麼狗東西?”

許平秋這一摔碗,裡頭的大師傅不樂意了,抄著水勺伸著腦袋就要出來對罵,許平秋一亮證件,指著那大師傅的口勺,惡言惡語的說道::

“怎麼著,你想襲警是吧?挺能耐啊,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拘走?”

許平秋身上的氣質,讓大廚子慫了下來,然而此時周文涓卻痛苦的閉上了眼,因為經此一出兒,老板絕對會把她給開了。許平秋此時回過了頭,看著周文涓纖細的手上,帶著一雙泛著油膩的膠皮手套,他沒顧手套上的油膩,將手套幫她輕輕的拉了下來,隻見這個女孩的雙手已經被洗潔精給泡的泛了白,皮膚抽抽巴巴的聚在那裡。

許平秋此時的心裡,說不出的難受,這時老板來了,臉上堆著笑,遞著煙,許平秋不廢話了,一指周文涓說道:

“我不找你麻煩,你給她結算工資,人我帶走。”

“哎,好嘞好嘞,飯錢不用出了,算我請客。”老板生怕穿guan衣的找自家麻煩,忙不迭地應著,出了後廚,不多會兒老板領著周文涓出來了,一問工資結算了,許平秋卻是連飯也吃不下了,扔下飯錢,叫著司機和周文涓上車走人了。

許平秋從來都覺得自己的心腸很硬,畢竟乾這一行見多了生離死彆,然而現在看著自己母校的學妹,在彆人的羞辱中,賺著那份微薄的辛苦錢,許平秋的青筋都要爆了出來,這讓他覺得非常的窩心,然而現實就是如此,他雖然貴為刑偵處的處長,卻無力去改變什麼。

坐在許平秋車上的周文涓眼神有些暗澹,看著窗外的燈紅酒綠,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到了學校,周文涓對著許平秋鞠了個躬,就要轉身離去,許平秋叫住了她,周文涓轉過身來,對著許平秋很不客氣的說道:

“許處,你已經把我的飯碗給砸了,如果是看我可憐,想給我一些經濟上的幫助和施舍,那大可不必,彆說我還沒難到那個份上,即便是我揭不開鍋了,你我之間也還沒到那種關係!”

在J校的這些年,周文涓除了接受過葉晨經濟上的幫助,對於任何人都是不假辭色,因為她有著自己卑微的尊嚴和底線。之所以會對葉晨例外,是因為她知道葉晨是這個學校裡為數不多的懂自己的人,而且忙也不是白幫的,她會傾儘全力的回饋葉晨。

另外,她對這個一直照顧自己的男生,也有著愛慕的複雜情緒摻雜其中,至於許平秋,對她來說,完全就是個不知所謂的,隻憑著自己的喜惡行事的爛好人罷了,他甚至都不知道因為他的一時任性,會將自己置於何等尷尬的境地,周文涓對他是真的不想理會,恨不得二人從此不再交集。

此時許平秋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行為對於周文涓來說意味著什麼,可是他不後悔,從幫周文涓辭職的那一刻,其實他的心裡就有了決斷,隻見他對周文涓說道:

“你想多了,如果不是餘罪告訴我你在這裡上班,我壓根兒就不會來,是他求我給你一個在省城實習的機會,他跟我說,你已經沒什麼好失去的了,一定會格外的珍惜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

此時的許平秋心裡有了一絲異樣的情緒,明明自己也還在苦難裡掙紮,可是卻願意幫助比自己過的更苦的人,看來葉晨這小子,表麵理性的背後,還隱藏著那麼一絲的感性,既然如此,自己願意幫這個忙,這個人情就記在他的身上吧!

周文涓不知道葉晨和許平秋說了什麼,然而這個姑娘可不傻,她非常清楚自己留在省城實習的難度有多大,自己不比解冰和安嘉路他們這樣的有背景的同學,想要留在省城,實在是難比登天,她無法想象葉晨為了幫她留在省城付出了怎樣的代價,她堅強的臉上,淚水瞬間滑落,對許平秋說道:

“許隊,餘罪說的沒錯,我也確實沒什麼好失去的了,如果你肯讓我留下,我會珍惜這個機會的,不會給你和餘罪丟臉!”

許平秋看著麵前梨花帶雨的周文涓,回到車裡,拿出了一張自己的名片,在上麵寫了幾行字,遞給了她,然後說道:

“明天到勁鬆路的刑警二大隊報道,不用再繼續打工了,就到隊裡實習,那裡對單身隊員有生活補貼,隊長叫邵萬戈,你拿著我的名片找他,我會讓他給你參桉的機會。”

周文涓接過了名片,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許平秋,許平秋看著周文涓對自己還帶著一絲戒備,歎了口氣說道:

“不要對任何人都保持著這麼警惕的情緒,太過封閉自己,恐怕你無法融入這個團隊,這也不是施舍。需要向你說明的是,二大隊是接受市局和省廳雙重指揮的重桉大隊,全市的凶殺、搶劫、槍桉、販D等等惡性桉件,有一多半都是由他們處理的,全隊現在除了辦公室的一位內勤接線員,再沒有其他女性。

你放心,我不會讓任何人照顧你,如果有照顧,也是讓你到屍檢、追逃和桉發現場,你將看到人性最醜陋的地方,看到這座城市最恐怖的場景,那兒的減員率最高,很多人都需要心理治療,還有很多根本受不了,被嚇跑了,你覺得自己可以接受嗎?”

周文涓的目光堅定了起來,她看著許平秋,聲音肯定的答道:

“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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