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淑芳此時都要氣瘋了,她火急火燎的趕到喬祖望平日裡打麻將的據點,然而卻已經人去樓空,跟四周的鄰居打聽,這才知道因為賭博被公安局給帶走了,她氣到險些吐血。
姐姐還在醫院裡待產,她實在是分身乏術,最終隻得無奈的給自家男人打去了電話。但凡是有一點辦法,魏淑芳都不會這麼乾,因為她心裡很清楚,自家男人原本跟姐姐才是一對。
當年姐姐魏淑英都已經跟齊誌強訂了婚,魏淑芳因為急怒攻心大病了一場,跪在魏淑英麵前以死相逼,脅迫姐姐把齊誌強讓給了她。都是因為自己的插手,他倆才遺憾分開,這些年老公齊唯民的心裡一直都沒忘了魏淑英,隻不過從未在嘴上說出來罷了。
魏淑芳打完了電話,正要往醫院趕去,卻碰到了大姐家的鄰居吳嫂,吳嫂平日裡跟魏淑英感情極好,看到她問道:
“淑芳,你這是乾嘛去啊?”
“吳嫂,我姐馬上就要生了,我四處找我姐夫,結果這家夥卻因為賭博被公安給帶走了,你說急不急死個人?我這得趕緊去醫院呢!”
“誒喲,我跟著你一塊兒過去吧,也好有個照應!”
兩人趕到醫院的時候,恰逢護士從手術室出來,在醫院走廊裡喊道:
“魏淑英家屬?”
魏淑芳和吳嫂趕忙迎了上去,回應道:
“在呢護士,怎麼樣?孩子生了嗎?”
護士一副急匆匆的模樣,一邊徑直朝前走去,一邊回道:
“男孩兒,四斤八兩。”
魏淑芳和吳嫂都被驚到了,因為這孩子也太輕了,她們作為已婚婦女,在生產這一塊絕對都是有發言權的。新生兒出生時的平均體重應該是六斤,低於五斤的都屬於低體重兒,孩子出生時四斤八兩,屬於低體重兒的範圍。
這種情況多是由於在懷孕期孕婦營養不良或者是疾病因素導致的,這種孩子出生時皮下脂肪少,保溫能力差,呼吸功能和代謝能力都比較弱,特彆容易並發感染。
吳嫂發出了一聲驚呼,看向了魏淑芳,然後說道:
“啊?孩子怎麼這麼小啊?”
魏淑芳雖說年輕的時候和姐姐因為男人的問題有齟齬,可兩人到底是一個媽生的,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呢。她恨恨的說道:
“我們家唯民生下來還八斤重呢,還能因為什麼?喬祖望那個王八蛋,好吃的隻顧著往自己嘴裡塞,哪還管我姐吃什麼?可憐我姐一個孕婦,懷著孩子居然能營養不良!”
吳嫂歎了口氣,拍了拍魏淑芳的手臂,然後輕聲說道:
“行了,彆氣了,咱們趕緊問問護士,孩子哪去了?”
魏淑芳點了點頭,兩人走到了護士跟前,對著正在忙碌的護士問道:
“護士,孩子呢?”
“孩子太小了,醫生正在做全麵檢查,確定一下情況。”
家裡,葉晨帶著弟弟妹妹飽餐了一頓,雖說是簡簡單單的疙瘩湯,但是因為葉晨做飯是行家裡手,這頓飯也還是吃得兄妹幾個肚滿腸圓,對於他們來說,這實在是太難得了。
二強三麗四妹跟小貓似的,伸出舌頭把碗都給舔的跟洗過了一遍似的。葉晨看著幾個小豆芽菜,把碗裡還剩了一半的吃食均勻的撥了過去。弟弟和妹妹用討好的眼神看著葉晨,笑嘻嘻的說道:
“謝謝大哥。”
吃過飯後,收拾完碗筷,兄妹四人坐在自家的大門口,葉晨找到了一張廢棄的牛皮紙,給他們幾個做了個竹蜻蜓,兩手用力的一搓,竹蜻蜓飛上了天空。
正在這時,鄰居吳嬸跌跌撞撞的從門外跑進了院子,氣喘籲籲的說道:
“一成,趕緊鎖好門,帶著弟弟妹妹跟我去到醫院看你媽,要不然晚了就來不及了!”
吳嫂一邊說著,一邊抱起了四個孩子裡最小的四美,等到葉晨鎖好門,她帶著幾人穿行在弄堂。因為昨晚剛下過雨的緣故,石板路上全是水漬,吳嬸還不忘提醒:
“小心啊,地上有水,你們彆摔跤了!”
喬家住在金陵玄武區的紗帽巷,在玄武區珠江路以北,曾有大紗帽巷和小紗帽巷,清代《同治上江兩縣誌》裡就載有“紗帽巷”的街名,相傳當時此處為製作紗帽的作坊和工匠集中地,故而得名。哪怕後世此處都已經是高樓林立,但大、小紗帽巷的地名依然保留。
老話說得好,“燕京的胡同,金陵的巷子”,人文與市井的交融,全藏在這條巷弄裡。一眾人從弄堂裡出來,跑到了虹板橋公交汽車站,結果等了半天,公共汽車卻始終都沒來。
吳嬸咬了咬牙,揮揮手叫住了兩輛拉人的三輪車,領著孩子們坐了上去,在前邊帶路朝著醫院趕去。金陵人把這種坐出租生意的三輪車,有一個非常洋氣的統稱,叫做“馬自達”。
馬自達前身叫東洋汽車工業,以生產三輪汽車起家,一九三一年小型三輪摩托貨車,以社長鬆田重次郎的姓氏鬆田(Matsuda),參考波斯拜火教的光明之神AhulaMazda,命名為:Mazda號。
這款三輪摩托車一直生產到五十年代,曾有一批這種摩托進入舊中國市場,上年紀的人叫慣了一直沿用,在金陵及周邊城市市民就把做出租生意的三輪車統稱為馬自達。
喬家兄妹幾人緊趕慢趕,還是沒能來得及見到母親生前的最後一麵,他們趕到衛生所的時候,魏淑英被蒙著白布從手術室裡推了出來。走廊裡隻有二姨魏淑芳嗚咽的哭泣聲。
正在這時,齊誌強也帶著剛從派出所交過罰款的喬祖望趕到了,不用問,罰款自然是二姨夫齊誌強交的。喬祖望看到妻子沒了,直接就在醫院的走廊裡,如同一個潑婦似的大吵大嚷,責怪醫院的大夫把他妻子給弄沒了。
喬祖望這樣做,可不是出於對妻子的愛,在他看來人死了也就死了,可是人雖然死了,卻不能白死,哪怕是省下一筆接生費用也是好的呀,要不然這筆錢到最後還是要著落在他身上。
醫院的走廊裡全都是看熱鬨的人群,葉晨厭惡的看了眼喬祖望,心說姨夫齊誌強就多餘把他從派出所保出來,穿行多個諸天世界,奇葩討厭的雜碎,葉晨也算是見得多了,但是像喬祖望這樣的,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就應該被一腳踹進玄武湖裡喂魚,活著純粹是多餘。
魏淑英的靈堂設在家中的堂屋裡,喬家有了喪事,街道居委會也派人來了,他們說喪事要新辦,彆搞封建迷信那一套。
然而喬祖望是個賴皮纏,對付這群人一貫的作風是賴皮賴臉,他滿不在乎的說道,魏淑英一輩子連件好衣裳都沒穿過,臨秋末晚了,弄個帳子意思一下吧。
堂屋裡又添了幾條長條凳,是鄰居們從家裡拿來的,喬祖望坐在桌邊翹著二郎腿,一副憊懶的模樣。他的爹媽死得早,有一個哥哥,多年沒來往了,也不知是死是活,所以喬家沒有旁人來。
至於魏淑英家這邊,長輩也都不在了,隻有一個二姨魏淑芳,坐在另一條長凳上,眼睛早哭紅腫了,有人來的時候,也會拍著舊的八仙桌大聲地哭喊,聲音尖厲淒慘。
靈堂的八仙桌上擺著一個相框,相框倒是蠻大的,可是照片卻是很小。一看就是那種以前的一寸的證件照放大的。證件照可以說最考驗一個人的顏值了,照片裡魏淑英一頭利落的短發,穿著一件白襯衫,外麵套了件毛衣,很是青春靚麗。
不過葉晨看了眼照片裡的衣領,覺得以當時魏家的生活條件,魏淑英戴了假領子的可能性居高,畢竟這時的人沒幾個舍得給自己買件白襯衫的。
說起假貨,沒有人不憎恨,但在上世紀七十年代,有一種假的東西,很受人們歡迎,而且還流行一時,這就是假領子。假領子其實是真領子,但它不是一件真正的內衣服裝,隻是一件領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