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看到了姨夫,就好像是看到了救星,一邊喊著姨夫,一邊過去抱他大腿。齊誌強把三小交給兒子齊唯民,對他們說道:
“乖,跟哥哥玩會兒。”
齊誌強走到了葉晨近前,然後輕聲問道:
“一成,怎麼姨夫聽說你爸打你了?為什麼啊?姨夫看看打壞了沒有。”
齊誌強說著撩開了葉晨的襯衫,結果就看到了脖頸的部位青紫一片。葉晨不在意的笑了笑,然後說道:
“三麗發高燒,人都燒糊塗了,他在外麵跟人賭錢。沒辦法我隻能一個人背著三麗去了醫院,結果大夫告訴我,再晚來一會兒,三麗怕是要燒成肺炎。
我氣不過就跑去派出所報警去了。對了,上次我媽生七七那會兒,也是我報的警,他不是愛賭錢嗎?他耍一次錢,我就報一次警,姨夫,你覺著這主意怎麼樣?”
齊誌強被葉晨哄堂大孝的言論逗的啞然失笑,看著他消瘦的模樣,又感到一陣心酸。他摸了摸葉晨的頭頂,上前把他抱在懷裡,然後說道:
“一成,姨夫跟你說哈,人這一輩子挺難的。可難怎麼辦?就不活了?得咬牙盯著啊。你瞧那太陽,亮不亮?咱們每個人的心裡都應該有個太陽,得有希望。
你媽活著的時候特彆要強,你得跟你媽學,給你媽爭氣,彆讓人看不起。你是男孩子,又是家裡最大的,往後你得帶著弟弟妹妹們往好裡走,家裡家外的事兒你得扛起來。
就算是有天真的扛不住了,沒事兒,這不是還有姨夫嘛,過來找姨夫,姨夫替你扛。”
說罷,齊誌強緊緊的抱住了葉晨,從葉晨的身上,他能夠感受得到,這個孩子平靜的外表下,其實波濤洶湧,眉眼間能看到一絲戾氣,這是他不希望的。
喬祖望就是個混蛋,這一點齊誌強心知肚明。可是他不希望葉晨和喬祖望這個混蛋爹針尖對麥芒的頂起來,一是孩子尚小,一定不是那個混蛋的對手,二是他怕孩子衝動,把自己的一輩子都給毀了,所以齊誌強在想方設法的化解葉晨心中的戾氣。
古城牆下,齊誌強肩頭坐在最小的四美,在孩子的簇擁下,朝著家的方向走去。齊誌強嘴裡哼起了電影《鐵道遊擊隊》的主題曲《彈起我心愛的土琵琶》。
回來的路上,幾人路過頤和路,這裡的街道相比紗帽巷要整潔了許多,隔著乳白色的院牆,可以看到裡麵的小洋樓,對於他們這些住在巷子裡破舊房屋的孩子們來說,裡麵的小洋樓是另外一個世界。
頤和路是民國建築聚集區,這裡擁有二百多座民國政府要員的宅第公館,有句話說,“一條頤和路,半部民國史”。高大茂密的梧桐樹仿佛隔絕了一切喧囂,頤和路百年以來一直保持著它特有的寧靜與浪漫。頤和路最美不過深秋,梧桐葉片片飄落,頤和路的風情更濃。
正在這時,幾個身著海魂衫,穿著藍色運動褲的孩子,從他們身旁經過,朝著小洋樓裡麵跑去,落在最後麵的是一個紮著馬尾辮的女生,葉晨突然出聲叫住了她,對她說道:
“你鞋帶開了。”
葉晨之所以會叫住她,因為這個女人和原宿主糾纏了一聲,是原世界裡宿主的第二任妻子項南方,此時的她還是一朵尚未長開的花骨朵,不過已經有了以後的雛形。
女生彎下腰係好了鞋帶,對著葉晨綻放了一個笑容,然後倒退著跑進了院子。葉晨打量了一眼這座小洋樓,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裡是江蘇路三號,鄧壽荃的舊居,從小能在這裡居住,已經說明了項南方的家境不同尋常。
兄妹四人回到家的時候,喬祖望已經不見了蹤影。葉晨也沒理會,這個家有他沒他幾乎沒什麼區彆。他還是像往常一樣,拾掇著自家的小院,到點去菜市場買菜,然後回家做飯。
喬祖望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他小心翼翼的推開門,探頭探腦的朝著裡麵看了一眼,手裡拎著個油紙包,裡麵裝著他剛買來的豬頭肉。
路過小屋的時候,喬祖望一眼就看到幾個孩子正捧著幾個大海碗在那裡吃飯,吃食是他平日裡看都不會看一眼的梅乾菜朝豬油渣。
喬祖望也沒搭理他們,自顧自的拎著酒肴回了自己的大屋。葉晨撂下碗筷跟了過來,站在門口壓根兒就沒進屋,喬祖望有些不自在的問道:
“站在那裡乾麼事啊?”
葉晨不屑的撇了眼喬祖望,然後語氣冰冷的說道:
“過來就是通知你一下,以後每個月你必須多給我五塊錢的生活費,買菜錢不夠,我們需要營養,不能你自己吃的滿嘴流油,我們幾個卻要忍饑挨餓吧?
還有,你以後每個月還要多給二姨兩塊錢,不然她就不肯帶七七了,要把七七送回來。還有,馬上要到冬天了,天冷,家裡取暖爐上的白鐵管子已經鏽爛了,你也不想自己被煤煙中毒熏死吧?所以你要買新的白鐵皮。”
葉晨的話說得半點不客氣,剛吃了一口豬頭肉的喬祖望險些被噎到。經過上次的衝突,自家的老大相比以前的默不作聲,明顯強勢了許多。為了維護自己當爹的尊嚴,喬祖望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道:
“你說得倒是輕巧,白鐵皮買回來了誰敲管子啊?那手工不要錢的?”
“這個就不用你操心了,反正你也壓根兒就沒長心。”
喬祖望氣得想打人,可是一想到上次打葉晨的時候,被他一個利落的過肩摔,到現在老腰還酸澀著呢,最終還是忍了下來。訕訕的說道:
“年紀不大,口氣倒是不小。要這個要那個的,你當我印鈔票的?”
葉晨無所謂的笑了笑,斜靠在門框,輕聲說道:
“買不買隨你,反正到時候真的煤煙中毒了,熏死的不止我一個人。我知道你漲了半級工資,你要是舍命不舍財,那就不買。”
葉晨硬邦邦的話語讓喬祖望好一陣不適應,他怪自己當時手賤,跟葉晨耍老子的微風,結果被反殺了不說,現在還要聽他吆五喝六的。不過想到自己基本不著家,家裡都是他在管,最終也隻能是服軟,對著葉晨說道:
“你乾脆一口氣說完,還要什麼?”
葉晨踢踏了一下腳上的鞋,然後對著喬祖望說道:
“平日裡把你當祖宗一樣的伺候,我也該給自己謀點福利吧?就算是雇個短工,你還得給人家發工錢呢,我要一雙白球鞋。
當然,還是那句話,買不買隨你,不買的話我大不了選擇罷工,領著二強三麗和四美,跑到你們單位門口,讓你好好現現眼。”
喬祖望感到很無語,平日裡都是自己憊懶的跟彆人耍無賴,現在風水輪流轉,他沒想到葉晨會用無賴的辦法反過來對付自己。沉默了片刻,喬祖望煩躁的說道:
“買買買,都給你買!”
喬祖望把白鐵皮買了回來,最終是齊誌強過來幫忙敲的管子,順利的幫著把取暖爐的煙囪換成了新的,電爐子的時候,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樣,溢得滿屋子都是煙了。
冬去春來,葉晨上了初中,至於二強也上了三年級,雖說一個是小學,一個是初中,其實都在一個學校,這樣的學校有個彆稱,叫“戴帽中學”,屬於特殊年代的特殊產物。
這天一大早,喬二強鬼頭鬼腦的湊到了正在那裡練氣功的老爸喬祖望跟前。喬祖望隻是一打眼,就知道這貨肯定是有麻煩事找自己。他有些不耐煩的問道:
“大清早的你乾麼事啊?站在門口當門神呢?”
喬二強的眼神有些躲閃,吭哧了半天說道:
“爸,我們學校要開家長會,是今天中午放學之後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