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諸神真的得知要參加雅典娜的“繼位典禮”時, 大家都有些反應不及。
眾神之王宙斯在發現雅典娜的聲望已經高到完全能夠威脅自己這個神王父親的時候,完全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在他並未注意的時候,人間竟然出現了好幾個女王統治下的城邦和國家, 不僅是當初呂底亞的女王翁法勒那種繼承自母係社會、還發展得比較原始的情況。
當時宙斯的身體情況已經沒有那麼好了, 靠著阿爾忒彌斯和弟弟阿波羅等的壓製, 他才勉強控製住了情況, 但效果越來越“幽微”, 他是時隔許久之後,才意識到這“疾病”根本上是因為詛咒。
堤豐在當初挖出他的筋肉時, 果然沒有那麼簡單地就放棄,而是將曾經地母神蓋亞對宙斯關押她眾多提坦神兒女的仇恨、對宙斯輕而易舉傷害和摧毀大地的仇恨、以及堤豐自己本身對神王宙斯的不甘與恨意都統統凝聚在一起, 借筋肉放入了他的身體。
與此同時, 宙斯身上還背著二代神王克洛諾斯對他的仇恨——
詛咒仍在,恨意也沒有半點消解。
雖然宙斯的半神和諸多英雄後代的孩子們客觀上確實幫助了他,比如赫拉克勒斯就是他一手操辦的會“拯救諸神”的用這, 但實際上宙斯被詛咒的情況並沒有被解決。
正如詛咒必定會應驗的道理那般, 曆經時間的累積,宙斯在神王的位置上待得越久, 他所承受的痛苦就越大, 久而久之幾乎到了如大地之母蓋亞、黑夜女神倪克斯那般,需要依靠沉睡來緩和身體的疼痛、神力的虛弱和神格的不適等等。
宙斯反複掂量,又仔細地觀察過人類王國那些“女王繼位”的流程, 最後覺得好像也不是不行, 反正是他的女兒,還不會有後代繼續把“王位”傳遞下去。
比起讓自己的兒子把他推翻,落得個神格粉碎或是永遠鎮壓的結局,他不若享受“太上皇”待遇, 把麻煩事都交給女兒雅典娜處理,自己依然舒服當神,慢慢養傷,等差不多了,再把神王之位拿回來也行。
他想的是挺美的,在他腦子裡的墨提斯對他小心思知之甚詳。
但這一次,智慧完全不打算提醒他,任由他在那裡“自作聰明”。
不知道如何角逐較量,總之,落到最後,大家就被通知,神王宙斯打算暫時把神位交給自己的女兒雅典娜,她將是真正意義上的女神王了。
雖然說大家也知道,宙斯沒死,他總有可能歸來,說不定未來還有的打,但從當下看,如此結果還是挺讓人意外的——
不少女神激動極了,完全站在雅典娜這一邊,支持她成為這個世界上的第一位女神王。
讓阿爾忒彌斯有些驚訝的是,這其實有些荒唐而“愚蠢”的想法竟然連赫拉都沒有對宙斯提出反對。
她不知道是否是這對夫妻有了某些矛盾,還是說雅典娜私底下以某種利益收買了神後赫拉。
但既然如此,就更沒有人會對宙斯說什麼了,而看過了人間情況的他們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大部分神都不會思考那麼多,反正他們也習慣了雅典娜發號施令、代宙斯乾活的情形。
雅典娜在眾神中得到了足夠多的支持,倒也不是沒有神提出異議,但連預言之中的神明、理論上最有希望的波洛斯都支持了自己的姐姐,他們攛掇他也沒用。
就這樣,在一個明媚的天氣裡,在諸神的見證下,宙斯拿出他神王權柄的象征勝利之矛,以雷霆為雅典娜創造了一張女神王的寶座,自己則位列“太上皇”位置,而雅典娜在諸神見證下,坐在了那張寶座上。
因為沒有丈夫和子嗣,雅典娜也不打算締結婚姻關係或打破自己處女神的誓言,所以她的身邊,隻有她親生的兄弟、也極有可能是她的“繼任者”的弟弟、機遇與造物的神明波洛斯。
雅典娜身著全套的神器鎧甲,以充滿武力值的又不失女性魅力的形象坐在神位上,向世界大聲宣告:
“在此,向諸神宣誓,我為奧林匹斯新一任的神王。”
“這是姐姐你想看到的嗎?”阿波羅湊近了小聲地問她。
“不好嗎?”阿爾忒彌斯笑了。
“如果你覺得開心的話。”阿波羅回答,“那麼我也覺得很好。”
然後,在眾神還沒來得及開始慶功宴的時候,赫拉先向這位四代女神王開口了。
“年輕的神王啊,我——婚姻女神、生育女神和婦女保護神的赫拉有意見要提。”
眾神的眼睛都亮了,阿爾忒彌斯毫不懷疑,一群神早等吃瓜等好久了。
“是的,我在這裡。我充滿魅力的母神、尊敬的赫拉女神,你仍是天國的王後,即便我成為神王,也不會抹去您的尊貴。”
“我當然相信你,雅典娜,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好孩子,我和宙斯都相信你,也相信自己選繼承人的眼光。”
“那麼,你想要說什麼呢?”
雅典娜說的話也是大家想說的,這份疑惑隨著赫拉的話音落下,變得更為明顯了一些。
“尊敬的女神王,我希望你以神王名義,允許我婚姻的女神解除與三代神王宙斯的婚姻關係!”
“嘩——”
眾神都愣住了,熱鬨的現場瞬間安靜得一點兒聲音都聽不到。
本來在那裡喝酒的宙斯一下扔了杯子,猛地站了起來,他旁邊本來在和他調.情的仙子與美少年也被他一把推了開。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雅典娜好似完全不知情,但阿波羅揣度自家姐姐阿爾忒彌斯充滿興味的眼神,完全相信這幾個女神一早就知道什麼了。
“我當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赫拉一臉勇敢無畏,這時候的這位女神終於讓大家重新看到了她曾經強大又勇猛的女武神形象,而不是如此多年來,一次次的善妒表情和對情人的折磨的殘忍。
她看向宙斯的眼神終於不見任何一絲過去的留戀和愛意,或者說,她不是不愛了,她確實曾深愛過,但卻再也不願被束縛在此了。
“婚姻,”她大聲說,“因為愛,兩個人走到一起,一起成為神聖的夫妻,根據忒彌斯女士製定的規則,應當彼此忠誠、彼此愛戴、彼此相依相靠,在金錢與財產上以家庭為保障。”
“但同時——婚姻,應該有結束的機會,正如當初的兩個人或神自由地選擇相愛、自由地選擇成為夫妻、自由地締結婚姻的契約關係,也應當自由地選擇結束,當一方不再忠貞,一次次地出軌,一次次地與情人私會,一次次地生下那些私生子女時,婚姻就已經被打破,另一方完全有權利要求結束這對出軌者沒有任何束縛力的關係。”
更讓大家驚訝的是,隨著她的話音落下,世界的意誌認可了婚姻女神對婚姻的重新判斷和規則製定。
阿爾忒彌斯清楚地看到,同為宙斯妻子的正義與法律的女神忒彌斯露出了笑容。
赫拉和宙斯的婚姻特彆就特彆在,這是宙斯在身為神王之後正式迎娶的妻子,與她共享了神王權柄,所以赫拉不僅是妻子,還是神後。
當宙斯還是神王、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的時候,赫拉作為“下位者”是沒有辦法提出解除關係的要求的,宙斯對她有完全的壓製力,從神力、身份等各方麵來說都是如此。
但現在情況不同了,宙斯不再是神王,或者說,這個世界上多了一位女性神王,雅典娜作為得到諸神見證的第四代神王,不僅仍然認可了赫拉的獨尊地位——依然讓她享受神後的尊貴,雖然這會兒的“神後”指的是“太後”,但她依然在女性和女神中最為高貴——雅典娜還能夠為赫拉的要求做見證。
“怎麼會?!”
世界的意誌認可,赫拉的婚姻神格終於得到了突破,這曾經讓她一次次痛苦、無奈和傷心的神格,終於完全地重新地接納了她,她依然是婚姻的本源的女主人。
赫拉終於露出了微笑,看向宙斯和他一眾讓她厭惡的人類兒女滿是嘲諷。
落在她之前的妻子們姑且就算了,在他們成婚之後的那些,一個個的情人和孩子,又是多麼紮眼啊!
“轟隆隆——”
外麵電閃雷鳴,顯然驚怒的宙斯的心情不是很美妙。
然而,那又怎樣呢?
雅典娜顯然頂住了來自於宙斯的壓力,她站起身,舉起自己的權柄的戰矛,對赫拉露出了一個微笑。
“尊貴的神後赫拉,即便你與神王宙斯分開,我、新一任的神王雅典娜依然會尊敬你如往昔,你也依然是天國的‘王後’,如果這是出於你自身的意願,沒有任何脅迫與威逼,沒有任何不甘心與不情願,那麼我完全尊重你所有的決定。”
“不,赫拉你——”
“——那麼,自此結束我們的婚姻吧,宙斯!”
赫拉無畏地看向憤怒的宙斯,麵對他雷霆的威嚴也毫不退後:“我從不畏懼你的雷霆,即便失去了操控屬於你的雷霆和閃電的權力,我也不感到遺憾。”
宙斯震驚地看著她,像是第一次見到她,是時隔多年頭一次這樣認真地看她。
他能感到婚姻的結束,屬於他們之間獨特的聯係徹底消失,神王和神後曾為諸神祝福的婚姻和盛大的婚禮就此畫上了句號。
她冷笑著,像是想要把過去的一次次失望全都傾吐乾淨:
“你的那些情人們如此渴盼,巴不得我讓位,巴不得我死掉,一次次地詛咒我、嫉恨我……他們說我是‘善妒的赫拉’,是‘殘忍的王後’……但沒有我,她們也成不了天後,她們配嗎?!哈哈哈哈哈。”
赫拉扭頭看了雅典娜一眼,顯然很清楚這位處女神不會娶妻也不會嫁人,而可能繼承她位置的波洛斯——
赫拉沒忍住,又往阿爾忒彌斯那裡看了一眼。
哈哈,波洛斯名義上也算是“她的孩子”,是在她為“宙斯妻子、天國王後”的時期裡出生的宙斯的兒子,而且眾所周知這個“古怪”的年輕男神喜歡的是另一位處女神阿爾忒彌斯。
同樣保持單身的高質量男神阿波羅快和他打破頭了,兩神成天到晚閒著沒事就出去切磋,並且波洛斯還是秉持著非常“奇怪”的“無性的愛”的觀念的神明。
波洛斯是第一個,不論是男神還是女神裡的第一個,將愛與性的行為分割開來的神明。
他從不冒犯也從不妄圖霸占強大的狩獵女神,和光明的阿波羅一樣,波洛斯如仰望天空的月亮一般珍守著她。
波洛斯喜歡阿爾忒彌斯,用他的話說是“像任何一對情人一樣愛著對方”,但卻沒想著和她共赴雲雨,而是始終保持著單向的、忠誠的、克製的愛意。
他從未想過如宙斯那般變成動物、趁著心善的女神心生憐憫而侵占對方的身子、奪走她的清白——
固然有處女神誓言的約束,但婚姻的女神、婦女的保護神赫拉也願意相信,波洛斯是沒有那等猥瑣的心思和想法,不願做和宙斯一樣的事情,以強迫占有和娶妻。
“真是太可笑了。”赫拉在心裡狠狠地嘲笑著此時好像天崩地裂一般的宙斯。
彆說是他震驚,在場多的是愕然到說不出話來的男神女神,尤其是那些出軌成性、不把婚姻和法律的妻子當回事的男神。
現在,他們漸漸地意識到這不僅是神王宙斯和神後赫拉的“八卦”,而是關係到他們自身的情況,他們裡麵擄走女人,無視對方想法強行討老婆的也不少,有的是誘騙占據身體,有的是直接拐走不讓人回去……總之事情落定,弱小的女仙們也逃不開了。
“明智的神王雅典娜,尊貴的天後赫拉,”阿芙洛狄忒馬上抓住了機會,“作為愛的女神,我也願意向世界宣布,自此之後,愛情的終局絕不會隻有婚姻,愛的唯一終結不會是在婚姻中死亡。”
她果斷借此機會想將愛情與婚姻的關係分割,為此她不惜拚命地給阿爾忒彌斯這個“分割的女神”使眼色,當然最主要是後麵的,提出解除婚約的請求。
“我阿芙洛狄忒女神,願意為世間女性和女神為先,率先向婚姻的女神赫拉提出請求,請求解除我與赫菲斯托斯無愛的、失敗的、強迫的婚姻關係。”
婚姻將因愛、因金錢、因欲望、因子嗣……諸多原因聯結,卻唯獨不會讓愛與婚姻死死綁定。
阿爾忒彌斯象征性地召喚了一下神器鐮刀,然後皺了皺眉又收了回去,隨即不著痕跡地與雅典娜、赫拉和阿芙洛狄忒搖了搖頭。
這種聯係不能直接斬斷,不是簡單地粗糙地分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