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繼續說。他是什麼身份?”難道又是黨爭時落難的官員?真麻煩,隻要不是報複章惇,其他人倒還罷了。
林玄禮吞吞吐吐,想起瘋批老爹叮囑過不要到處嗶嗶:“拿紙筆過來。我寫了,請官家禦覽,看完了就燒。我答應過他絕不告訴彆人。”但史官、侍女、內侍一共十來個人。
郭伴伴:“啟稟官家,太醫們來了。”善於治內傷和外傷的太醫都來了。
趙煦琢磨著二十年前的舊案,蕭遠山…完全沒有印象啊,不應該,神宗英宗時期的記載我常常翻看,縱然一時想不起來,也能隱約有些印象。“請太醫瞧完,先賜浴。你湊過來坐在朕旁邊,慢慢說。我還能忍一忍,一會到了太後太妃麵前,你彆把娘娘熏哭了。”
林玄禮又低頭扯著衣襟嗅嗅,雖然是夏季最少六天沒洗澡,還在暴曬和縱馬狂奔中度過,不用琢磨了:“久居鮑肆不聞其臭。倒要先為難太醫了。”頭好癢啊。
太醫們眼淚都要落下來:“官家憂思過重,本來就有些先天不足,為朝政所累,又為郡王擔憂。”
“為官家身體,郡王今後可不敢再亂跑了。”
“嗬嗬,是不是亂跑這件事,你還是慎言吧。”為老板甩鍋似乎合理,但官家是那種有擔當的老板。
太醫警醒過來,望聞問切了一翻。到官家麵前給出統一答案:“有內傷,傷及根本,更何況傷筋動骨,得靜養。”“肋骨是被打斷了一根,已有數日,背上也有大片淤青,都需要靜養。”
趙煦一驚,剛剛他也看了,卻沒看到後背。
“十二條正經(經脈)全部受損,氣息逆亂,元氣虧損,全靠年輕力壯才能頂住。倘若小臣看的不錯,十一郎縱馬回京的路上,應當是忍痛。而且這些日子都沒有好好休息,一直在奔波勞碌。幸而元氣充足,隻要好好調養,細心靜養,不會留下後患。”
賜浴但不是華清池,大木桶裡青木香、柚子皮飄飄浮浮,各種中藥製成的澡豆和浴發養發的洗頭粉輪番上陣,內侍們手纏棉布,熟練的把人搓洗,過水,再搓洗,直到每一寸皮膚都乾乾淨淨才扶出來。
林玄禮已經半睡半醒有一會了,還要側臥著塗藥,擦乾頭發,趁機小睡。
收拾好姿容,換上他留在宮裡的紫紅色錦袍,那是日常穿著的燕居服,腰細了,絲絛上重新係了扣子,讓玉帶鉤攏住合適的位置,係上雙魚玉佩,隻戴了柔軟舒服的帽子而不是展腳襆頭。
堅決拒絕敷粉。白白胖胖的時候敷粉,顯得朱唇粉麵玉樹臨風,現在曬黑了,再撲粉會很醜。
紫色是個神奇的顏色,白皮膚顯白,黑色顯的更黑。
回到清涼殿重新見官家,他開始處理公務。
趙煦頭也不抬:“免。你可知道,追查不得的七個江洋大盜就隱匿在少林寺內,這次都抓出來了,有四個當場自儘,不肯牽連他人,另外三個已被收押。”
林玄禮:“竟然這麼多?”
“雖說逃犯一旦落發為僧就不再追究,但那些殺官謀反、搶劫官銀的賊子,竟然也有。”
林玄禮:少林寺,危!
“過來,坐到朕身邊。”趙煦撂下朱筆,不批了,越批越生氣。伸手摸了摸他的臂膀,細了一圈,摸起來也不是□□彈彈:“你們先下去,你說吧。”
內侍搬來一個繡墩,放在官家的官帽椅旁邊,悄無聲息的退下。
林玄禮低聲說:“這蕭遠山,他是個契丹人。臣弟覺得這事兒還是不要張揚的好,他要報仇,幫他找出來血債血償,不要弄到舉世震驚。這原本就是幾個盜賊所為,鬨大了反倒授人口實。況且是快三十年前的陳年舊案,我算了算,召當年、當地的官員問詢,恐怕也都老死了。”
見官家點頭,這才繼續說:“他陪老婆回娘家探親,遭人劫殺,他妻子是漢人,是在咱們大宋境內遇難的,都死在他麵前。具體的情況也沒跟我說,我想那一定很慘,也不忍心細問。他原是個契丹武官,在那之後官也不做了,也沒有家可回,一心一意隻想把那些隱姓埋名的凶手找出來,一一殺了報仇。”
趙煦想了一會,沒回憶出什麼結果:“我隻記得,神宗年間,遼國打算攻宋時,他們的主帥遇刺身亡。遼國一場內亂,也就散了。他一個契丹人,潛在大宋境內,連這都肯告訴你?”
林玄禮記著稍後要和瘋批老爹串供的內容:“那倒不是,我不想浪跡天涯,偷偷用契丹文留信,當地官員見了一定害怕,以為是什麼契丹奸細接頭,層層上報。沒想到剛寫完被他認出來了,一讀出來。他嚇一跳,我也嚇一跳。”
趙煦歎了口氣,也隻有一個兒子,胖兒子每次吐奶都讓他很緊張,完全不能體會彆的皇帝不拿兒子當回事的心態。看史書看曆代皇帝舍得殺兒子,無法理解。劉皇後也是相伴多年的嬌娘,寵冠後宮,因此也說不出再找個老婆的建議:“聽著都叫人後怕。唉,真是可悲可歎,你便宜行事,好好答謝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