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玲瓏塔下來之後,隋衡便突然想通了江蘊重金買鹿的真正緣由。
可惜雲國白麋鹿之名已在諸國宣揚開,連雲國貴族公卿都癡迷乾獵鹿換取巨額財富,想要禁止,已經來不及。
江蘊不費一兵一卒,便廢了整個雲國和雲國江南第一糧倉的稱號。之後江蘊炸毀雲、洛通往江南其他國家的道路,禁止江國與洛國向雲國供應糧食,雲國陷入斷糧之危,空守著滿國庫的金子,無處買糧。苦撐一月,耗儘本國所有糧食後,雲國國君哭著入江都,跪在江蘊的簾幕外,告罪求饒。
隋衡因此事恨得咬牙切齒,不是恨江蘊暗施詭計,而是恨江蘊故意放舊疾發作的假消息,誘他上鉤抬價。
隋衡已換了身墨色錦袍,外罩狐裘,英姿勃發,意態悠閒,肩上帶著落雪進了殿。宮人立刻上前,幫太子將披風解下。
見眾人視線集聚在自己身上,他眼前輕一眯∶怎麼,孤臉上有東西麼?讓諸位如此感興趣?
他話中帶著兩分戲謔,眼神卻藏著無形的威勢與鋒利。
隋國太子藏鋒兩年,看似沉煉性情,但和兩年前相比,震懾力和壓迫力不僅沒有絲毫消減,還更收放自如,壓得人喘不過氣了。
更彆提兩年磨礪,青狼營的戰鬥力恐怕已非血屠能形容。
眾人都緊忙縮起脖子,收回視線。
隋衡肩寬腿長,猿臂蜂腰,擁有世間一等一的好身材與好樣貌,是真正的天之驕子,即使久在軍中,舉手投足,也有一股尋常貴族公卿沒有的瀟灑豪邁氣度。
他行至殿中,先向隋帝行過禮,而後命人呈上一根從北境得來的千年白參作為壽禮,獻給隋帝。千年白參何其稀罕,某種意義上講,也是祥瑞的象征。
席中眾人紛紛起身,向隋帝道賀。
隋帝龍顏大悅,讓內官倒了酒,與眾人舉杯同飲。
宴至中途,田闋忽然舉著酒盞站起,道∶此次我王派我來隋都,其實還想和陛下達成另一樁精誠合作。
隋帝含笑讓他說。
田闋擲地有聲道∶關於今冬隋國攻打江國,我齊國,願助太子殿下一臂之力。
此言一出,隋衡倒是臉色不變,其他一眾下屬國卻露出驚詫表情。因長久以來,齊國雄踞東方,一直保持中立狀態,鮮少參與江南江北諸國之間的爭端,如今竟然打破慣例,主動參戰,實在罕見。
田闋指著自己下首幾員猛將,這回是望向隋衡;我王說了,殿下但有所需,我齊國這些猛將,皆可供殿下差遣。
隋衡看也沒看一眼,隻問∶齊王想要什麼?
田闋一愣,沒料到對方如此直接,但和聰明人交流,也的確省心省力,他道∶我王想在攻破江國後,向殿下討一個人。
何人?
江國太子,江容與。
眾人神色各異,不明白這齊王與江容與之間,又有什麼舊怨。
但有兩個人同時皺起了眉。
一個是陳麒,一個是薑國國主薑玉屏。
因為他們都想得到對江蘊的處置權,原本都商議妥當了,沒想到齊王又橫插一杠子。
所有人都看著隋衡,等隋衡決定。
隋衡麵無表情道∶恐怕要令齊王失望了。
其他人皆可,唯獨這個江容與,孤是要親自處置的。
江北已進入初冬,並且飄了第一場雪,江南仍是深秋時節。
洛國國主洛長卿由內侍引著,忐忑不安的來到江國王宮,那座名為蘭馨的宮殿前。
整個宮殿,無論享台樓閣還是花草布置,都透著怡人的風雅之氣,正如居住在此的主人一般。
洛長卿緊張立在殿外,問宮人∶請問容與殿下何時有空召見下臣?
宮人客氣地說殿下午睡未醒,讓他耐心等著,若願意,可到一旁涼亭裡飲口茶。
洛長卿哪裡還有這個心情,如今江南江北局勢緊張,戰事一觸即發,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到洛國去。
洛長卿焦灼等著的功夫,忽見一對烏溜溜的眼睛,從宮殿裡探了出來。洛長卿一愣,從未見過那麼漂亮的眼睛,還想細看,那漂亮宛若精靈一般的小家夥已消失不見。
他—時懷疑自己看錯了眼,問宮人∶剛剛那是?
宮人倒是好脾氣回∶是小皇孫。
語罷,善意補了句∶小皇孫脾氣大,國主千萬不要招惹。
洛長卿愣。
他早就聽聞,去歲除夕,江國太子從暮雲關回江都養傷,還帶回來一個小拖油瓶。
沒人知道孩子的娘是誰,也沒人敢問,聽說是難產死了。
莫非就是剛剛那個小娃娃?
殿內簾幕後,年輕太子一襲金衫,烏發隻用發帶鬆鬆挽起,羽睫纖長,容顏如玉,坐在案後用左手批閱奏章,公孫羊恭敬侍立在外。
他還在外麵麼?
是。
公孫羊想了想∶要不要屬下將他驅走?
江蘊沉吟片刻,道不必,正待落字,忽感覺簾幕動了下。
作者有話要說∶崽崽∶試探性伸出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