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約定規則,雙方每一回合可動用兩百名士兵,之後依次增補同等數量士兵入陣,三個回合之後,不可再增加新兵,隻能在陣中圍殺。
隨著鼓聲,烏衣甲兵率先入陣,以迅雷之勢結成一個形如蛇走的長陣,遠遠望去,如一條黑色巨蟒匐在巨大的棋盤間,等待時機,蟄伏而動。
是一字長蛇陣!
但又和普通長蛇陣不儘相同,你看那陣眼位置!
名士們和觀戰國主公卿已紛紛議論起來。
-字長蛇陣是行軍打仗中最常使用的陣法之一,看似簡單,實則變幻無窮,是最適合對敵人進行合圍絞殺的陣法,還暗合棋道,用在棋陣對決上,倒是再合適不過。
江蘊隔著城樓望著對麵高台,自然也看到了隋衡的動作,微微一證後,轉身,接過雲懷遞來的鼓槌,亦擊響了架設在暮雲關上的那麵巨大戰鼓。
戰鼓雷動,響徹雲霄。
年輕的太子青衫飛揚,玉帶飄然,立在巍峨城牆之上,錚然擂鼓,和那通身風雅之氣形成極強烈的反差對比。
白衣甲兵聞聲而動,衣袍若雪,亦強勢插入陣中,迅速列陣,竟也呈長蛇之狀,一字排開,兩百名白衣甲兵,瞬間化作一條雪白巨蟒。
一白一黑兩條巨蟒盤桓於棋盤兩端,蛇首隔空相對,仿佛下一瞬就要騰空衝起,淩烈撕咬在一起,正如江南江北兩位太子,以這雄關為陣,激烈角逐,問鼎天下一般。@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妙!妙啊!
雙龍爭鋒,兩個—字長蛇,這接下來的對決,要如何走。
待這頭鼓聲落,隋衡一笑,不理會旁邊提著藥箱匆忙趕來的軍醫,再度揮動鼓槌,擂響戰鼓,眉眼深沉銳利,猶若天上星辰。
又兩百名烏甲士兵持銀盾入陣,在巨蟒漆黑的蟒身生出兩翼,因這些士兵所持盾牌上塗製了特製的銀料,日光下,銀色雙翼反射出刺目而耀眼的光芒,令巨蟒一瞬間化作了上古傳說中勇猛善戰的應龍神獸。
一鼓落,連空氣都仿佛滾沸躁動起來,他沾了汗液的發絲與紅色抹額糾纏在一起,於冬日明曜日光下躍動飛揚,少年銳氣,世間無雙。
殿下。
軍醫看著他臂上插著的那支玄鐵箭和被血染透的衣裳,已經嚇得麵如白紙。
隋衡道∶退下。
隋衡在青狼營,向來是說一不二的存在,軍醫自然不敢違逆他心意,隻能退後,恭立在一邊,用目光詢望徐橋。
誰都知道,徐橋是青狼營老人,唯一敢在關鍵時刻開口說話的人。其他將領也都焦急望著徐橋,讓徐橋趕緊上去勸勸。
就算殿下坦蕩磊落,要公平公正的比,也不必如此公平公正吧!這樣的重鼓,負傷擂下來,要吃多少苦頭。
隋衡轉目往對麵望去,看那飄然擂鼓的青色身影。
那擂鼓的手,白皙纖瘦,落下的鼓點,卻沉悶有力,毫無文弱之息。
伴著激烈鼓點,兩百名白色甲兵入陣,但並未如對麵黑蟒一般,結出雙翼,化蛇為龍,而是迅速結成另一條長蛇,斜切入了黑蟒後方。
自上往下俯視,巨大的棋盤上,兩條白色巨蟒成椅角之勢,纏著一條欲衝天而起的黑色巨龍,廝殺尚未正式開始,棋盤上已彌漫起騰騰殺意。
最後-輪布局!
餘下的烏衣甲兵和白衣甲兵分彆選擇了半合圍的方式,固守在棋盤左右兩端,將整個暮雲關前的空地圈成巨大方正的棋盤之狀,劃定對陣區域。
兩方高台上鼓聲同時響起,又同時落下,鼓點頻率、節奏,甚至是落點,都一般無二,分毫無差。
兩方將領士兵皆震撼。
觀戰名士和貴族公卿們忍不住發出驚歎聲。
如此默契地配合,怕是隻有古之伯牙子期能做到了。
你開什麼玩笑,竟敢把江北江南兩位太子比作伯牙子期,誰不知道,江北太子恨江南太子入骨,這兩人就是有了孩子都不可能有默契!
不過,這江國太子江容與,風儀風采,的確令人折服,和傳聞中的貌醜可一點都不一樣。還有,我怎麼覺得,這位江國太子,隱隱有些麵熟,似乎在哪裡見過一般。一位江北名士有些怔然的思索。
議論聲在人群中彌漫。
然在震天的戰鼓餘韻中,再高再熱烈的聲音都會被渾厚的戰鼓聲壓製。
隋衡眉間恢複銳利色,握起鼓槌,匍匐在地的黑蟒陡然攜兩側銀翼衝天而起,往左側白蟒蛇首之位撞去。淩烈之勢,竟似要將白蟒蛇首一口吞掉。江蘊緊跟著擂響戰鼓,白衣甲兵刷刷持盾擊擋,但在那黑螃衝至麵門的一刻,又突然如潮水一般散開,任由黑蟒害斷蛇首,將長龍一般的白衣甲兵切割成兩段。
黑蟒銀翼,亦如一把鋼刀一般,插入白色長蛇陣的腹部。
這、這是什麼道理!
為何不直接以盾格擋還擊,即使最終無法阻擋,陣型也隻是稍稍散亂,而不至於整個蛇首都被割斷,這在兵法上可是大忌!
是啊,一字長蛇陣,蛇首蛇尾同氣相連,一旦蛇首被擊中,蛇尾處必亂!
眾人舉目望去,果見白色長蛇陣的尾端處,亦隨著首部被割斷,隊形大亂,成為了一盤散沙。
江帝已在柳公的陪同下緩緩登上城樓,身後戰戰兢兢跟著一群守將。
這還是江南江北開戰以來,國君第一次親自趕赴暮雲關,眾將怎能不震驚惶恐。
雲懷聽聞消息,臉色一變,緊忙趕來,雙膝跪落,與江帝見禮。
江帝看他一眼,帝王威嚴,雷霆萬千,隻是一個眼神,雲懷便罕見地感受到了沉沉壓力。
雲懷恩。
江帝喊出了他的名字。
雲懷伏跪在地,恭聲道∶正是末將。
起來吧,這段時間,你和太子一道守關,辛苦了。
江帝說了第二句話。
皆是末將職責所在,不敢言苦。
雲懷起身,,恭謹站到一邊,心中卻如掀起千層浪,不知江帝這時候出現在暮雲關,是何用意。
難道是責怪殿下擅做主張,以這種方式與隋國決戰?
可按照路程算,早在今日決戰消息傳出之前,江帝應當就已經從江都出發了。
帝王心思向來深如海,何況江帝不是普通昏庸帝王,君上手腕之強勢剛烈霸道,江國朝堂,是人人皆知的。
正因君上的專權強勢,殿下的溫潤衝靜,才更得朝臣和謀士的喜愛。
江帝俯眼看了眼城下棋陣,便抬頭,目光徑自落到架設在城牆上的巨大戰鼓,和青袖飛揚,正專注擊鼓的幼子身上。